沈听河这条微博, 无异于当众打了殷败响亮的一巴掌。
更别提退圈已久的老牌影帝江誉发了长达三百字的内容,谴责殷败团队这种拿丧事混淆视听的做法。
一时间,“我同情你, 但你不能道德绑架我”成了热点话题。
《玩家》官方微博发了声明, 表示对于此次重大事故, 剧组负有一定的责任, 接下来会加强片场的安全工作,防止这类事故再次发生。
殷败的团队已经打光了所有底牌,原本“母亲去世”是他们博同情的好手段, 发个道歉声明再联系营销号写点文章,水军一铺皆大欢喜。
他们都在想,赵疆导演为了维护剧组的名声, 铁定会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安抚好主演的情绪。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 沈听河这种影帝级别的大人物会这么不给他们面子,寥寥几句就把他们的真面目揭穿了。他们忘了沈听河在演艺圈的地位, 还当他是要看导演脸色说话的普通演员,一下子被打得措手不及。
面对名誉的急速下降,殷败的团队只能打碎了牙都往肚子里吞,当个缩头乌龟, 承受网友的谩骂。
【深表同情, 但真的不接受道歉, 别玩道德绑架这一套!!】
【昨天看到热搜评论一边倒的时候就想说了,一个个真当自己是圣母呢, 你被别人撞飞试试,看你还能不能说出一句“既然没出事,那就算了吧”, 呕了】
【拿过世亲人来给自己洗白,殷败你是人吗??】
【希望沈哥接下来能顺利拍戏,剧组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求求了】
江誉说好来医院看望沈听河就真来了,他带上了一袋水果,看见季闻夏出现在病房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朝沈听河问:“怎么是小夏在这儿,蒋书呢,他不来照顾你?”
季闻夏笑说:“蒋书被我赶走了。”
估计蒋书昨天也挺无语的,好好的助理工作都被他抢走了。
江誉一听,挑眉看向他,笑了笑道:“你不用去剧组拍戏吗?”
季闻夏低声问了沈听河一句:“你要不要吃苹果,我去给你洗一个。”说完才回答江誉道:“听河哥现在住院拍不了,我的通告单都得跟着改,可能会改到半个月以后。”
江誉:“哦哦。”
季闻夏走进病房里的卫生间,洗好了苹果,拿出来塞进沈听河手里,听见江誉正好提到了这两天热搜的事。
江誉:“我昨晚看那些评论看得火冒三丈,不知道殷败他们公司哪来的脸洗这件事,照片我都看了,你现在能安然无恙躺在这里真是命大,听说当时是小夏冲上去把你救下来的?”
瞬移这件事,除了于冬和李戴知道以外,季闻夏和沈听河从来没对外人提过。
然而即便是于冬和李戴,他们都不会知道昨晚沈听河能活下来靠的是瞬移,它从原本只是季闻夏一个人的,变成了如今他和沈听河两个人共有的能力。
可以确定的是,瞬移依然只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起作用,并且开始在他们两人之间双向发生:要么是我瞬移到你身边,要么是你瞬移到我身边。
沈听河没办法跟江誉解释清楚那天的事,只能“嗯”一声表示事实就是如此。
季闻夏坐在旁边啃苹果,听见江誉这么问,不禁回想起了昨晚的情形,当时他似乎闪过一个念头,想着如果沈听河会瞬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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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快到了沈听河拆线出院的那天。
季闻夏回了趟公司,李戴问他《玩家》剩下的戏份还要多久拍完,季闻夏估摸着还要半个月。
李戴说:“有档综艺节目《演员有话说》联系了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参加一期他们的节目,时间刚好就在半个月以后。”
季闻夏听过访谈类节目《演员有话说》,这档节目热度不高,但角度算新颖,拥有一批固定的受众,每周播放两期,每期会邀请一位演员来到现场,和主持人互动,聊他们出道以来经历过的趣事,其中不乏业内知名的大咖,但同时也有许多默默无闻的十八线小明星。
相当于给了观众一个近距离了解演员日常生活的机会。
季闻夏兴致不大,随口道:“拒了吧,以后的安排先放着,我想等好好拍完《玩家》再看。”
李戴说了声“好”,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最近听到了一点风声,说是你很久之前主演的那部民国电影《梧桐树》重新剪辑送审了,过审的希望很大!”
万一过审,季闻夏这部荧幕初秀极大可能会在院线上映。
季闻夏曾经很期待这部电影上映,真正听到李戴这么说,却反倒非常意外:“……当时不是说它题材太敏感,重新剪辑都未必能过吗?”
正是因为这样,当初得知过不了审后,整个剧组深感挫败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将电影搁置在了一边,而今又告诉他电影有机会过审上映,这种感觉就像天上砸了馅饼下来,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却又怕磕坏了牙齿。
李戴说:“今时不同往日,导演既然都这么做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季闻夏笑说:“不会是剪得面目全非了吧?”
李戴摆了摆手,让他放宽心:“不管怎样,总比拍了以后压箱底好。导演跟我打了声招呼,说如果《梧桐树》能够过审上映了,你作为主演怎么着也得空出时间参加电影的宣传活动,所以这段时间很多电视剧和综艺的人来找我,我都帮你拒了。”
季闻夏“嗯”了一声:“慢慢来吧,以后我更想走电影这条路,当然如果有好的综艺也可以考虑一下,电视剧就暂时放一边吧。”
李戴一口应下:“行,我多帮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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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主演沈听河回归,剧组把重要剧情的拍摄重新提上日程。
在这部影片中,男主角邵远进入赛车界后很快大显身手,除了第一次和纪从白在山路赛车输的那场以外,他再也没有输过,然而赛场得意的他成了竞争对手费烨的眼中钉,本以为只是赛车手之间的竞争,没料到这其实与他那位过世的赛车手弟弟邵家洋有关。
“今天这场戏在‘邵家洋的家’拍摄,主要情节是邵远去已故弟弟邵家洋的家中收拾遗物,一遍又一遍看邵家洋曾经接受过的媒体的采访,这时房门被人推开,邵远抬头,看见费烨正站在门外。”
剧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帮演员简单化了个妆,道具组灯光组的人在片场疾步穿梭,实习小姑娘生怕自己动作不利索被执行导演骂,跑的速度快了,差点一脚踩到灯光设备的线,吓得脸色苍白。
季闻夏正在翻看剧本,今天并没有他的戏份,作为配角他接下来的戏份也不多了,但因为这段剧情非常重要,为了让自己接下来拍摄的时候能入戏,他还是来到了现场,看沈听河和殷败演这场对手戏。
于冬说:“这场戏反转真大,算是终于进入到主线剧情里了吧。”
季闻夏“嗯”了一声:“这里主要拍的就是剧情的反转,邵远去到邵家洋家缅怀已故的亲兄弟,结果撞见费烨拿着邵家洋家的钥匙开了门,算是整部电影的重头戏了。”
剧情走到这里开始有了悬念,邵远想要知道的关于弟弟去世的真相一步一步慢慢揭开了。
“快,别耽误时间,赶紧的把这里收拾好,”执行导演大声催促各组的工作人员,赵疆四下寻找殷败的踪迹,“殷败呢?!”
摄影组的小兄弟喊了声:“他在打电话!”
赵疆皱起眉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都要开始拍了,叫他赶紧过来!”
摄影组的小兄弟一听,赶忙跑去催人。
季闻夏顺着他奔跑的方向望了过去,看见殷败一个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墙边打电话。
他眯了眯眼睛,皱起眉,盯着看了一会儿,很快收回了目光。
沈听河正站在鞋柜旁,赵疆告诉他该怎么走位:“你待会儿从门那边进来,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停下,视线落在这儿……”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出手势,跟沈听河讲他想要的感觉。
“你来到了邵家洋生前的家,收拾遗物,悲伤的情绪是逐渐强烈的,但你的性格一向比较沉闷,你不会悲恸大哭,只会黯然神伤。”
“在这里,你想起自己和弟弟分别跟离异的父母生活,想起你们曾经共同怀有赛车手的梦想,你早些年没能进入赛车界,而他却很幸运,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取得了成功。对于弟弟过世,你一方面感到悲伤,另一方面感到遗憾,遗憾一位优秀的赛车手英年早逝,所以你情不自禁看起了他以前赛车夺冠后接受采访的视频。”
沈听河在演戏方面向来不需要合作的导演操心,听了赵疆的话,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表示可以演出来。
不久后,殷败走了过来。
殷败面容苍白,脸上神采尽失,薄薄的嘴唇拉直了,在整个五官里像一根线似的。他似乎没有受到上回那场事故的影响,如今再见到沈听河,反应还和最开始进剧组时一样,既没有怨恨,也没有愧疚。
赵疆见他这状态,皱了下眉,没有多说什么,大手一挥让执行导演清场,在场记打板后喊了一声“开始”。
——沈听河进入镜头。
他脱下鞋子,走进弟弟邵家洋的家里,看见电视机旁摆放的全家福,走了过去。
那是他们全家在十多年前拍的照片,照片里几乎分不清他和邵家洋,两个同样大的孩子穿着同款衣服,一件是黄色的,一件是蓝色的,照片里的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活泼可爱。
此后父母便离异了,两个孩子分别跟着父母的一方生活,每年只有短短几次见面,他们渐渐有了各自的朋友,说是亲生兄弟,可除了几乎一样的脸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相像的。
弟弟邵家洋的性格很开朗,广交好友,对什么都有兴趣;而哥哥邵远个性沉闷,为了赚点儿零花钱,常常去家附近的汽车改装店帮点小忙,久而久之,他结识了不少玩赛车的人,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许多关于赛车的事,从这种兴趣里荒唐地横生出了“梦想”。
邵家洋比他天真多了,仅仅是看了些关于赛车的电影,玩了几把赛车游戏,就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对他说,哥哥我以后想去开赛车,当个赛车手,还说他们班上有个跟他玩得好的男生以后也想去开赛车。
邵远虽然觉得不现实,但还是帮弟弟和他在改装店认识的赛车手牵了线,而当他把梦想告诉了母亲后,母亲把他从改装店揪了出来,甚至搬了家,让他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别再惦记什么开赛车。
邵远没有想过,弟弟邵家洋当时说的不是玩笑话,他真的进了赛车车队里,从小比赛一路赢到世界赛,拿了世界冠军,还告诉邵远不要辜负青春热血,邵远当时说他中二,他就笑,邵远说他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如果不是最后一场比赛的意外事故,邵家洋本该走得更远。
邵远闭了闭眼,沉默了很久以后,把全家福放下了。他找出手机里存过的许多采访视频,从最开始的视频点开来看。
视频里,邵家洋赢了人生中的第一场赛车比赛,记者问他在赛车这条路上最大的期望是什么,邵家洋说“最大的期望是和哥哥在赛场上比一场。”、“赛车是我的梦想,也是哥哥的梦想,我现在是一个人在走两个人的路,但我希望有一天他能来走他自己的路。”
这么多年来,邵家洋在接受采访时,字字句句总离不开哥哥,就在最后那场比赛开始前,记者问他,是什么给了他力量,邵家洋说的同样是“哥哥的支持”。
邵远把每个视频都从头看到了尾,薄唇微微抿紧,心里堵得慌,他放下手机,想要进房间收拾弟弟的遗物。
“咔嗒——”
玄关外的房门突然被人用钥匙拧开。
邵远正想不到是谁有邵家洋家的钥匙,突然就看到了他熟悉的人,那个品性卑劣、像个疯子一样的车手费烨。
邵远的喉咙像是溢满了铁锈的味道,一字一顿问:“你怎么会有邵家洋家的钥匙?”
费烨脸色沉郁,对于他出现在这里似乎并没有很意外,却莫名充斥了恨意。
“是我从邵家洋那儿拿的。”
邵远:“偷的?”
费烨:“你管不着。”
剑跋扈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两人仿佛随时都要动手。
就在这时,费烨拔腿冲进了邵家洋的房间,疯狂地翻箱倒柜。邵远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做出这种行为,瞳孔微微一缩,紧接着冲进房间,青筋虬结的双手用力抢夺费烨想要带走的东西。
费烨被他一脚踹中了肚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死死抱着怀里的相册,用阴沉沉的目光看了邵远一眼,转身就跑出了邵家洋的家。
一切都归于混乱。
“——卡!”
赵疆喊停了,很快就让他们反复把这场戏演了三遍,用监视器看他们的表现,直到第三遍结束,才说了声“过了”。
殷败仿佛还没有从戏里出来,看向沈听河的眼神始终阴恻恻的。
沈听河无视他的眼神,一拍完就出戏,下巴淌过细密的汗珠。他接过了蒋书递来的一瓶水,仰头喝了一半。
于冬说:“殷败这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一直盯着沈哥不动。”
季闻夏说:“谁知道他。”
他这句话才刚刚落下,殷败就动了。
殷败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快步走到无人的角落里,手指在屏幕上面滑动以后,就贴到了耳边,看样子似乎是接了通电话。
季闻夏多看了两眼,原本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间眼神定在了那里。
于冬觉得他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忍不住跟着望了过去,这一看就被吓了一跳。
此时,殷败把手机贴近了耳朵,嘴里似乎不停地在说些什么,回应对方的话。
可实际上,他连手机都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