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岳庭这杯酒喝得干脆又爽快, 秦砚看到不由微微惊讶。
韩峰直接竖起拇指:“好!”
说完又给傅岳庭满上。
宋景明坐在秦砚另一旁,见状撞了撞秦砚的肩膀:“你刚才还说傅总不喜欢喝酒,合着你骗我呢?”
秦砚没回这句话, 因为他也不太清楚傅岳庭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手扣住傅岳庭的小臂:“傅总, 韩叔喝酒只是图个热闹, 你不用太勉强。”
韩峰不满地说:“我看岳庭也是喜欢喝酒的嘛。”说完这句话, 他又笑了,“再说了,人家跟我干杯,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答应介绍女孩子给你认识, 你才最应该敬岳庭一杯。”
听到这句话, 傅岳庭握着酒杯的手紧了又紧。
他抿唇听韩峰说完,才沉声说:“我没有勉强。”
“看吧!”韩峰笑说,“岳庭就是比你大气。”
话落换了白酒瓶,伸手又给秦砚倒了一杯。
宋景明看热闹不嫌事大, 即便知道秦砚根本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也没想过让谁帮他介绍, 可还是挤眉弄眼地起哄:“是啊,傅总答应帮你找对象,你还不敬傅总一杯。”
秦砚也没在意。
韩峰难得才来一趟,再者饭桌上喝酒再正常不过,既然傅岳庭今天愿意喝,他随手拿起手里的酒杯, 对傅岳庭说:“傅总,你——”
“随意”两个字还没出口。
傅岳庭见他真的为了“介绍对象”举杯,薄唇倏地抿直,径自拿起酒杯,又把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秦砚:“……”
他看着手里同分量的白酒,心情复杂。
但傅岳庭已经干了,他只好陪了一杯。
火烧火燎的醇香烈酒烫过喉咙,一路辣进腹腔。
他有段时间没有这样喝过酒,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简雪被他们喝酒的气势吓住,忙把菜往几人的方向推了推:“你们不要只喝酒,先吃点菜垫垫肚子吧!”
宋景明也没想到傅岳庭一点儿不顾忌,说干就干,讪讪附和:“是啊,先吃菜先吃菜。”
韩峰做菜的手艺非常好,餐桌上被堆得满满当当,每一道菜看着都很可口,香味混合着,浓郁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宋景明说完就拿起筷子冲进战场,又吃又夸眉飞色舞。
韩峰笑眯眯地说:“慢点儿吃,不够我再去做。”
简雪也从早前的自责中走出来,不好意思地和宋景明聊起公司的事。
耳边尽是欢声笑语,傅岳庭却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进去,只要想到秦砚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他不仅愈发沉默,更没有丝毫胃口。
秦砚也旁听着宋景明和简雪的谈话,突然想起什么,转脸对傅岳庭说:“我和简雪谈过,天青娱乐的发展方向和简雪的个人能力还是有些差距,她还需要再历练。”
“你决定就好。”傅岳庭听出他的婉拒,“她随时都可以去天青娱乐,我的邀请永远有效。”
秦砚深深看他一眼:“谢谢。”
另一边,宋景明听完两人的对话,对简雪打了个眼色。
傅岳庭这句话的分量不可谓不重,简雪怎么说也该表达一下感谢,否则岂不是太没心没肺。
简雪随即反应过来,忙端起酒杯:“谢谢傅总!我干了,您——”
“随意”两个字又没来得及说出口。
傅岳庭神情冷淡,已经随手把酒杯送到唇前,一口喝尽。
在秦砚面前,他不想表现得还不如简雪爽快,何况这酒度数应该不高,他喝了三杯都没感觉。
秦砚坐在一旁,看着傅岳庭菜没吃几口,酒来者不拒。
怎么回事?
傅岳庭是不论谁劝酒,都不会拒绝?
眼见傅岳庭接连喝下三杯,秦砚劝了一句:“傅总,你不能再喝了。”
“喝嘛!”韩峰听不懂他们说的天青娱乐,这句还是能听懂的,他摆了摆手,“实在不行,岳庭今晚就住下好了,反正家里有床,住的开!”
傅岳庭还没说话,宋景明就接口说:“那我今晚也不走了,我还住沙发。”
韩峰笑道:“对,就和上次一样!”
和上次一样?
傅岳庭看了看秦砚。
上次,他是和秦砚住在一起的。
“傅总呢?”秦砚也转脸看向傅岳庭,“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这样太麻烦你了。”傅岳庭假意考虑一秒,以退为进,“如果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我睡沙发也可以。”
他还不知道两次在秦砚怀里醒过来,有没有让秦砚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
闻言,不等秦砚开口,宋景明就说:“那怎么行!”
秦砚也确实想到了之前的两次经历。
不过抱着傅岳庭睡对他有安眠效果,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是啊,你睡沙发的话,景明只能打地铺了。”
宋景明听着不对劲:“为什么不是和你一起睡?说起来,你还从来没跟我一起睡过,坦白从宽,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秦砚看他一眼,才收回视线:“你太吵了。”
宋景明:“……”
他的话被秦砚四个字全噎回去,房间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简雪忍不住抬手捂嘴偷笑。
宋景明顿时调转炮口:“你笑什么,你也觉得我很吵?”
简雪惨遭牵连,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这一次,再听到这些欢声笑语,傅岳庭的心情却终于缓缓上扬。
连宋景明都没有和秦砚睡在一起过,秦砚却没有拒绝和他一起睡。
这代表什么?
这份好心情产生的联想,又勾起傅岳庭心底的紧张。
难道在秦砚看来,他其实算是特殊的吗?
傅岳庭垂眸看着面前的饭碗,棱角分明的侧脸冷肃认真。
任谁也没有发现,他正在,发呆。
宋景明转眼看到,扒了两口饭,凑到秦砚耳边低声问:“是傅岳庭主动说让简雪去天青娱乐?”
“嗯。”
宋景明又说:“没想到,傅岳庭还挺好相处的。怪不得你们关系越来越好。”
这一次,秦砚没再反驳。
自从第一次在游戏里和傅岳庭见面,进而发现了傅岳庭的另一面,他和傅岳庭之间的关系的确在随着时间渐渐变化。
没听到回应,宋景明也不多问,转而举起酒杯,绕过秦砚对傅岳庭说:“满桌就我没敬过傅总了,咱意思一下?”
傅岳庭连喝三杯红酒还没吃饭,他这句“意思一下”,他赌咒发誓绝对就是字面上意思的意思一下。
秦砚也对傅岳庭说:“喝一口就好。”
可没成想,傅岳庭心情正好,秦砚一句话说完,他一杯酒已经喝了一半。
听到秦砚的声音,他顿了顿,留了剩下的一半在酒杯里:“好。”
宋景明也随他喝了一半。
之后其余三人又聊起来,秦砚在傅岳庭耳边说:“红酒后劲大,你这么喝容易醉。”
低沉的嗓音掺着酒香的气息喷洒在脸侧,傅岳庭浑身紧绷,半个字也没听到。
秦砚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里有数,于是坐正回来,也和其他人聊了几句。
接着一顿饭吃完,简雪和宋景明抢着收拾桌子,韩峰乐得清闲,站在一旁指导。
秦砚起身后,对傅岳庭说:“我去给你找一套换洗的睡衣。”
“好。”傅岳庭说完,跟着秦砚一起站起来,正想拉开椅子,眼前忽然一晕。
“吱——!”
餐椅在地面滑动的声音尖锐刺耳,引得众人纷纷看过来。
秦砚还没离开,抬手扶了傅岳庭一把:“醉了?”
“没有。”傅岳庭意识还算清醒,他找了个借口,“是腿。”
秦砚往他腿上看了一眼:“现在呢?”
傅岳庭说:“好多了。”
秦砚慢慢放开手:“确定?”
傅岳庭说:“确定。”
他往前走了两步,“你看,是直线。”
这一句,听起来就已经不太像是傅岳庭清醒时能说出来的话了。
宋景明这时从厨房出来:“刚才怎么了?傅总没喝多吧?”
傅岳庭转向他,神情归于平淡:“没有。”
见他和宋景明对话,秦砚堪堪升起的一丝疑惑又沉了下去:“我们走吧。”
傅岳庭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室,秦砚示意傅岳庭先坐,走到衣柜前找了一套睡衣出来。
他说:“家里没准备,这是我的。”
“你的?”
傅岳庭抬眼看他,眸光里坠满头顶的灯光,看起来熠熠生辉。
“对。”秦砚说,“放心,都洗过。”
把这套睡衣递给傅岳庭,他转身又去浴室调试热水。
傅岳庭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秦砚打开花洒,拆了一条新浴巾挂在一旁。
洗漱用品是上一次韩叔就准备好的,他给傅岳庭一一指了方向,就出了浴室。
他直走出卧室,到厨房前叫了宋景明出来。
简雪的事明天就要着手去办,有傅岳庭帮忙,应该能简单许多,宋景明和他聊了几句,已经有了些谱子。
之后再商量了一阵细节,宋景明说:“我知道了,明天我就——”
他话说一半,就听到主卧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对视一眼,秦砚立刻转身,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他走到浴室前,抬手敲门:“傅总?”
良久才有回应。
傅岳庭的声音也低沉发闷:“我没事。”
秦砚皱着眉:“需要帮忙吗?”
没有回应。
“傅总?”
还是没有回音,秦砚直接打开了门。
刚见到门内的场景,他脚步微顿,对宋景明说:“出去把门带上。”
宋景明的视线被他挡得结实,没有看清,闻言也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秦砚反手关门,才走近过去。
傅岳庭正坐在空浴缸里。
他腰间围着浴巾,身上的水迹没有擦净,后拢的漆黑短发也是湿的,他倚靠着墙壁,双眸阖起,头微微后仰,水珠从他脸上滚滚滑下,留下道道泛着光泽的银色影子,让他本就锋利的五官看起来更显得削挺。
浴缸外,是可能被他不小心扫落的洗漱用具,刚才的响声就是它们发出的。
秦砚跨过地上这一摊凌乱,走到傅岳庭身旁:“傅总?”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傅岳庭眼睑微动,缓缓睁开眼睛:“秦砚?”
不是秦总。
是秦砚。
秦砚暗叹一声。
他早该知道,傅岳庭酒量太浅,刚才连喝三杯半,不可能不醉。
“傅总,我扶你去休息。”
傅岳庭坐在浴缸里,不动如山:“我正在休息。”
秦砚说:“去床上休息。”
傅岳庭低头看了一眼:“这不是床吗?”
秦砚:“……”
他顺着傅岳庭的奇思妙想,继续说,“去另一张床。”
傅岳庭看了看他,很快答应:“好。”
秦砚考虑到他的腿伤,伸手绕过他的腋下,弯腰把人直接从浴缸里半抱起来。
傅岳庭顺着他的力气,长腿一迈。
结果跨出浴缸的动作太大。
浴巾心有不忿,直接从他身上脱落。
这一幕来得过于突然,秦砚想避开视线已经来不及了。
他早就知道傅岳庭身材不错,现在看来,本钱也不小。
但眼看傅岳庭对自己的暴露无动于衷,他认命地闭了闭眼,从一旁扯过睡衣,给傅岳庭套上。
所幸,傅岳庭的视线虽然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但酒品好得出奇,穿衣服也非常配合。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秦砚把人扶到床边坐下。
然而他刚想转身,就被傅岳庭一把拉住:“你去哪儿?”
这场景让秦砚轻易想起从前。
他准备讲道理:“你洗完了澡,我也要洗。”
喝醉的傅岳庭从不讲理:“你不准走!”
手腕上的力道重得像铁钳,秦砚只好说:“好,我不走。”
傅岳庭才微微松开五指,但仍然没有放手。
他看向秦砚,染着酒意的黑眸里带着莫名的情绪。
大脑昏沉。
眼前却还是有秦砚的影子。
是梦吗?
那做梦之前发生的事,听到的话,是真还是假?
秦砚感觉到傅岳庭的手忽然又收紧,正觉得奇怪,就听到傅岳庭沉声说:“你太过分了。”
秦砚不明所以:“什么?”
傅岳庭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说,你太过分了。”
秦砚还是没听明白:“我哪里过分?”
傅岳庭很气:“你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过分,这还不够过分吗?”
秦砚:“……”
傅岳庭每次喝醉,难道还有不同的表达方式?
他实在想不通,试图继续讲道理,于是在傅岳庭身旁坐下:“你觉得我哪里过分?”
傅岳庭的视线牢牢锁住秦砚开合的薄唇。
似有若无传来的酒气撩拨着他的心弦。
一股袭上心头的冲动,也被这阵酒香滋养。
傅岳庭没有听清秦砚说了什么。
他忽然松手,转而紧紧握住秦砚的肩膀。
秦砚的目光扫过这两只手,再抬头看向傅岳庭:“傅总,你——”
然而他的话没能有机会说完。
他看着眼前倏然接近的脸。
只在转瞬间,傅岳庭的一双黑眸由远及近,近在眼前,眼神却不复往日里的凌厉冷冽,只余下迷茫的专注。
这双奇异闪耀的眼睛里,如实倒映着他眼底的惊愕。
唇上的触感,是和傅岳庭本人截然相反的柔软。
正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紧紧封住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