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午六点多的天已经有些暗了。
虎背熊腰的班长堵着大巴挨个点人数, 直到车空了, 才发现少了俩大爷。
“下车还不回班里,这两人是私奔去了?”班长吐槽道。
白绯听进耳里, 吓了一跳。
班长怎么知道的?!
“都私奔了, 你还管他们,”方恒朝四周看了看, “初哥晕车, 大概在哪休息呢吧。”
白绯看向方恒, 心道怪不得季泽要拿她的小橘子,原来沈初晕车啊。
小姑娘背着巴掌大点的粉色斜挎小包, 低头从里面拿了几个小橘子出来。
沈初晕车的话, 她送点橘子过去, 季泽他…应该不会拦着的吧。
——应该, 不会, 拦着的吧。
班长把人数报给狗腿子后就地解散, 白绯神游似的从方恒身边飘走,想沿着马路看看能不能找着那对私奔的“小情侣”。
不会真私奔了吧。
难道沈初也喜欢男的?还喜欢食肉动物?还是狼?!
这几个要素组合在一起,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
但是白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沈初和季泽也不是不可能。
方恒被橘猫勾住脖颈,拧着身子去看白绯魂不守舍地朝校外走去。
他想起上学期还在寝室说要追白绯来着, 结果说完就扔脑后了,平时也没主动跟人姑娘说过几句话。
最初躲厕所里偷偷抹眼泪,后来去拎水又从后面被人推。
他也就给白绯披过一件外套,其余的事似乎都是付明清再忙来忙去为小姑娘打抱不平。
或许真像橘猫说的那样, 付明清对白绯其实也不算欺负。
“你们先回去吧,”方恒拿开橘猫的手,“我有事。”
方恒和室友分开,转身大步朝白绯走去。
他见穿着粉蓝色卫衣的小姑娘走到转角处,突然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又十分惊恐似的后退了半步。
方恒眉头微皱,以为遇到了什么危险,小跑到白绯身后抬眼往转角另一边一看,自己也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学校外的围墙上贴着一米多高的瓷砖。
沈初靠坐在墙边半敞着两条长腿,季泽单膝跪在之间,低着头似乎就要碰到沈初的额。
天色昏暗,路灯未亮,两人的手似乎还握在一起,靠近沈初的侧脸。
沈初动了动脑袋,微微凑上去,像是在指尖亲了亲。
白绯:!!!
方恒:?!!
下一刻,沈初的声音隐约传来,“…你不一样。”
方恒一把抱过白绯,转身撒腿就跑。
白绯似乎吓傻了,被方恒抱着颠了一路愣是一声也没吭。
“别说出去,”方恒把白绯放下,攥了攥十指,把自己手心里的汗往衣服上擦了擦,“听见没有?”
白绯像个木头一样在原地站好,六神无主地嗯嗯啊啊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恒说的是什么事。
“呜…”白绯双手捂住自己嘴巴就想哭,“臭狼真的追到了!”
方恒一脸懵逼了一声,“你说什么?”
白绯“嘤”了一声,“你不懂。”
方恒扯了扯嘴角,“我不想懂。”
-
晚上七点多,沈初闷头回到寝室,被橘猫告知八点还要去班里上晚自习。
上个屁。
他把外套脱下往自己桌上一扔,踢了鞋子上床睡觉。
沈初一颗兔脑子里面乱得很,像一团水唧唧的面糊,只要一想到季泽指尖的气味,就跟那自动和面机按了启动键似的,“昂嗤昂嗤”就开始搅了起来。
“艹!”沈初一拳捶在了枕头边上。
只不过他闷着脑袋没锤准,手指擦过床头栏杆,发出一声闷响。
橘猫吓了一跳,“初哥你别自残啊!”
“滚,”沈初的声音闷在被子里,音量有点小。
橘猫和小绵羊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先溜为敬。
走廊上迎面遇见回来的方恒,大袋鼠拉着一副被欠八百万的死人脸,看到这两人压根不想搭理。
他在刚才半个多小时内不仅了解了同性恋以及跨物种恋爱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成功地给自己做完了心里疏导。
和自己一起浪了五年的铁子,竟然是个弯的。
算了,弯就弯吧反正他也没看上自己。
“寝室有猛兽,”橘猫撞上方恒的肩膀,好心提醒道,“一个正在床上沉睡的暴怒中的大兔子。”
方恒:“嗯?!”
暴怒?刚约会回来不应该满面春风喜笑颜开吗?
单身了十几年的方恒迷惑了。
难道沈初他…是被强迫的?
谁敢强迫沈初干这事儿啊脑壳不给他掀了。
方恒轻手轻脚回到寝室,踮起脚看了看沈初床上鼓着的那一坨,也没打扰。
直到快八点,方恒才忍不住开口道:“初哥你去不去上晚自习了?”
沈初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少年一头乱毛,睡眼惺忪,单手扒在床边的扶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恒。
方恒站在床下,微微抬头和他对视:“……”
两人似乎都想说什么,但是谁都没有先开口。
方恒心里长叹一声,心道沈初说不定自己都还没过去自己那关,所以才会对他欲言又止,怕自己嫌弃他是个弯的。
“初哥,”方恒率先开口,他抬起手臂,握拳后用曲起来的指节和沈初的手指碰了碰,“我永远是你兄弟。”
沈初原本舒展着的五官慢慢变得拧巴了起来。
他皱着眉,似乎不太明白方恒的意思。
就在此时,寝室门被敲了两下。
沈初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眸子猛地一张,整个人跟个导弹似的缩回了被窝里。
“咯吱”一声,寝室门被打开,方恒转头去看,季泽手上不知道拎着什么,大步走了进来。
方恒:!
正主来了!
“哎?你还没走…”季泽把手上拎着的馄饨放在沈初桌上,和方恒的话才说了一半,转过身后发现刚才还站在他身边的大袋鼠已经没了。
“嗯?”季泽茫然地原地转了一圈,“人呢?”
唯恐耽误两人好事的方恒早就连滚带爬地去上晚自习了。
“睡觉呢?”季泽抬手,拉了拉沈初的被子。
寝室上床下桌,床位约莫有个一米七八的高度,狼崽子个头足够,站在床边都不用垫脚,轻轻松松就可以打扰沈初睡觉。
“滚,”沈初攥紧了被子,闷声骂了句。
季泽当没听见:“小馄饨给你买来了,快下来吃。”
“不吃,”沈初裹着被子,往墙那边挪了挪。
“要吃的是你,不吃的也是你,”季泽没好气道,“买都买了,放久了就糊了。”
沈初理亏,不跟他吵,反正他不下去,他就不下去。
前几天太阳好,沈初的被子刚晒过,带着一股子好闻的阳光的味道。
他把自己闷在里面,不想看季泽。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让方恒快点走把门从外面锁上,这样季泽就能不进来烦自己了。
可是…
是他脑子一抽让季泽去隔了三条街的小馄饨摊上买馄饨,人家买来了,他不给进,是不是不太好。
烦躁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对着季泽说出那种的话来。
“不一样?”被握着手腕的季泽一愣,像是下意识地去重复沈初的话,“什么不一样?”
季泽在车上给他剥了橘子,指尖还残留着橘皮的味道,像极了那颗橙子味的水果糖,是不同于其他狼类的特殊记号。
季泽的味道是甜的。
下一秒,那只手往前那么一伸,拇指按在了沈初的唇角。
沈初诧异地睁开眼睛,对上季泽幽深的瞳。狼的声音低沉,像在和他确定着什么,“我…不一样?”
-
沈初也不知道季泽哪里不一样,他脑子一热说的话,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你昨天一晚上没睡,今早早饭没吃,中午就吃了桶泡面,还又挖坑又拎水的累了一天,现在怎么着都得吃点东西。”季泽在床边坚持不懈地烦着沈初,“我都给你买来了,没放葱花没放虾,快点下来吃饭。”
“别碰我被子。”沈初和季泽相互僵持不下,“我发火了,滚。”
“信不信我爬床?”季泽装凶威胁道。
“你他妈试试?”沈初这是真凶。
季泽心里邪火“唰”的一下窜老高,心道试试就试试,上床把你给办了!
然而随后,他闭上眼默念了三遍“我成精了不是畜生”,又逐渐恢复了理智。
强行拉扯无果,季泽松开被子没在继续烦沈初,反而自己坐在了沈初的凳子上,打开其中一盒打包盒的密封盖吃了起来。
大骨汤的鲜香,混着紫菜和虾米独特的味道,在寝室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季泽舀了一个馄饨,放在唇边吹了吹,一口吃进嘴里。
沈初在被窝里咽了口口水,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隔着被子都听得那么真切。
季泽低头,笑抿了唇。
不逗他了,小兔子饿着了他得心疼。
“我回寝室,你下来好好吃饭。”季泽收拾了一下,拎着自己那碗馄饨站起了身。
沈初察觉到他的离开,脑袋上裹着被子,像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正勘察着敌方大灰狼的情报。
“真走了。”季泽走到寝室门口,把房门打开,“快下来吃饭。”
沈初瞬间又缩了回去,“关门!”
季泽无奈,只好听话地出了寝室把门关上,“我关上了。”
沈初这才掀开被子,在床上探了半个身子,确定了季泽的确是出去了。
他麻溜的爬下床,把寝室门给从里面插上了。
桌上的馄饨还冒着热气,季泽已经把盖子掀开,筷子勺子放在旁边的纸巾上摆好,没有葱花,没有小虾。
沈初坐在凳子,心情略微有些繁杂。
那张白色偏硬的正方形餐巾纸上,被季泽用水笔在边缘处写了几个字。
——把外套穿上。
作者有话要说:季泽:来啊!上床打架啊!
像沈初这种小型动物,变回本体是件很危险的事。
除非在绝对信任的人面前,否则不可能变兔子。
然鹅目前沈初绝对信任的只有自己老妈。
所以rua兔子得有一段时间,你们不如先rua狼吧,狼耳朵它难道不香吗?!
后一更可能很晚,小可爱们早些睡觉明早再看吧。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