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我的父母于1916年成婚。”
小姐从门缝中塞进来的钥匙匹配琴房的钥匙孔,而此时距离十二点还有最后的十一分钟。唐措和靳丞不敢耽搁,火速冲往二楼,也不去管小姐拿到信后的反应。
齐辉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只好留守客厅,等待十二点琴声响起,再与他们一同穿越到1916。
二楼。
空荡荡的琴房里,只有一架钢琴孤独地沐浴在惨淡月光中。它的琴键上有几个明显的手指印,证明小姐肯定进来过。
琴凳是可以打开的,唐措从凳子里又找到一把钥匙。
但除此之外,琴房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十二乐章。两人走遍了琴房的各个角落、拍打墙壁,也没有找到任何密室或触发任何剧情。
“十二乐章如果不在这里,会在哪里?”靳丞道。
“先去开门。”唐措当机立断,两人便又回到走廊上,用琴凳里的钥匙去开夫人和小姐的房门。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了小姐愤怒的叫声:“你们骗我!”
信是靳丞伪造的,字迹远看着像,但仿得仓促,做旧的效果也不好,近看就会穿帮。被愚弄的小姐自然怒不可遏,于是紧跟着传入两人耳中的便是齐辉的惊呼。
“她开始放火了!好大的火,烧起来了!”
唐措和靳丞对视一眼,眼中是同款的淡定。还剩几分钟,小姐要烧便烧,反正时间一到,他们拍拍屁股走人。
继续开门,被打开的是小姐的房间。
这是一间风格很明显的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偏西式,床上还摆着两个破旧的穿公主裙的洋娃娃。
唐措看到洋娃娃这个恐怖片常见元素,二话不说就把它拆了。靳丞听到了清脆的布帛撕裂声,略感到牙疼。
唐措可不管他,开启疯狂拆卸模式。短短五分钟,小姐的闺房就变成了一个垃圾回收站,恐怖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还会嫌弃靳丞的效率。
“你找到什么吗?”
“没有。”
“。”
“你刚刚是在嫌弃我吗?”
我再重申一次,我们还没有开始谈恋爱,你就嫌弃我,是不可以的。
唐措不想跟他说话,他撕了洋娃娃后,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竹筐。竹筐里放着各种蕾丝发带和碎布,还有针线包。如果把壁炉里找到的金色小剪刀放进去,正好是一套。
这大概就是小姐杀害夫人的证据之一了,如果玩家无法从小姐那儿得到答案,那这就是佐证。
小姐的房里还有一个保险箱,藏在她的衣橱里,六位数密码。
还有最后的两分钟,唐措动作快,脑子转得也快,十指如飞地输入密码:180206。因为在于望年的日记本上,他这样记录着:
【1920年2月6日
2岁的囡囡,会叫爸爸了。
我为她准备了最好的礼物,存在金城银行私人保险柜,待她十八岁时再行取出。】
赌一赌,2月6日就是小姐的生日,往前推两年,就是1918年2月6日。
“咔哒。”保险柜开了。
“来不及了,快。”靳丞的提醒也随之响起,唐措顾不上看,一股脑儿把保险箱里的东西拿走,而后跟靳丞回到琴房。
他们还想看一看十二点时琴房的变化。
踏进琴房的那一秒,“铛!”客厅的钟声如约响起。两人齐齐看向钢琴,看到于望月的鬼魂站在钢琴前,却没有坐下来弹奏。
无人弹奏的钢琴没有任何变化,自然也没有琴声传出。
唐措不由蹙眉,此时于望月恰好转过头去,他便顺着于望月的视线看出去,看到了穿墙而来的阁楼住客。
两个鬼遥遥对视着,于望月忽然稍稍退后,把钢琴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这倒是有意思了。
靳丞和唐措都不敢出声打扰,便都抱臂靠在门边看。此时齐辉也因为一楼的大火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被靳丞抬手拦住。
“嘘。”
齐辉赶紧定住,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那厢阁楼住客终于走到了钢琴前,抬手在钢琴上轻轻抚摸着,目光幽深而复杂。大火已经蔓延上来了,火苗从窗户的缝隙里探进头来,仿佛要把月光都灼烧,而走廊里,也渐渐传来了热浪。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这栋年久失修的废弃的老宅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玻璃碎裂、梁柱倒塌,毁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火光在阁楼住客的眼中明灭不定,他遥遥望着、望着,似是想起了遥远的过去。良久,他终于坐在了钢琴前,抬手,按下了第一个音。
《神灵、羔羊和乌鸦之歌》,诡异又轻快的曲调,在愈来愈旺盛的大火中,被那热浪托着传遍整栋宅子,而后向上、不断地向上,一直飘到那惨淡的月亮上。
到得此时,唐措和靳丞反而不急着走了,任热浪如潮、大火汹涌,两人专注地看着弹琴的阁楼住客。
他弹得很忘我,表情痛苦又快乐。曲子虽然诡异,但配着他的表情和这大火中的老宅,竟分外贴切。
回头看,夫人、碎尸鬼、管家、丫鬟和女佣都因为大火而慢慢聚集在这里,最后出现的是于望年。
鬼魂们没有再互相厮杀,他们好像都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神情或哀戚或解脱,复杂不一。于望年和夫人隔着鬼魂们遥遥相望,但终究没有说上一句话。
1926。
乐曲即将结束的那一刻,靳丞和唐措、齐辉来到了这里,一边往楼下客厅走,一边开始抽丝剥茧。
靳丞:“在这个副本里,六号乐章作为剧情的一部分,已经融入了故事里。它必定有自己的来源,原先我们都以为这首曲子是于望月的,可现在看来,它跟阁楼住客有关,否则于望月为什么要在最后让他来弹?”
唐措快步走过楼梯,“没错,也许这首曲子就是阁楼住客写的,于望月死后每天晚上弹奏它,是在提醒。”
让唐措做出这种判断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从已知的信息来看,于望月确实是个好人。
他身体有病,家境富裕,依靠国外的医疗可以活十年,但他仍然选择回国,因为他是一个无线电专家。他去国外学了先进的技术,必定要回国,将它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去,这是志向。
心怀远大者,很少囿于后宅阴私,恰如于望月,哪怕他做了鬼,也依旧平和。这样的人,跟《神灵、羔羊和乌鸦之歌》这种乐曲太不搭调。
当然,这些目前只是推测,他们首先要做的还是打电话。
1926没有玩家,所以时间被重置了,三人很快就找到了电话簿,翻到银行的号码,顺利播出。
等待接通的时候,齐辉紧张地盯着话筒,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刚才进行时空穿梭的时候,他其实很想去找周大海,但他不敢说。
靳丞给人的感觉太可怕了,老是突然间瞪过来,让齐辉很担心自己的小命。
“您好,这里是金城银行,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蓦地,电话里传来甜美的女声。
竟然真的通了!
齐辉激动地看向靳丞,靳丞保持微笑,说:“你好,我姓于。几年前我在你们银行的私人保险柜存了一样东西,现在我想提前把它取出来,请问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请问柜号是多少?”
“062。”
“请稍等。”
过了片刻,那边又有了回复:“于先生,经核实,您保险柜里的东西已经在一个星期前被取出,办理手续的是您的管家。”
“他取出来的是一个箱子,对吗?”
“很抱歉,我无法为您解答。”
靳丞随即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方都答不出来,只好挂断电话。他回头看向唐措,唐措若有所思,“如果是管家在一个星期前取走了东西,那这个东西应该还在这里。系统既然安排了这段剧情和这个可以接通的电话,没道理找不到。”
齐辉疑惑,“可我们不是已经把这里都找遍了?”
“不。”唐措斩钉截铁,“我们又有了小姐的房间和琴房的钥匙。”
话不多说,三人迅速回到二楼。
依旧是分头行动,靳丞带着琴房的钥匙去引开两只鬼,唐措便和齐辉去开小姐的门。小姐的房间看起来和1936时差不多,唐措目标明确——先开保险柜。
保险柜的密码没变,唐措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地上。再把从1936带回来的保险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对照着摆。
它们分别是珠宝首饰一盒,字画一幅,以及一些零碎的小孩子的玩具。两个时空的保险柜唯一不同的就是1926的多了一本日记。
看来于望年和小姐这对父女俩,记日记的习惯倒是一样的。
1936的日记本应该是被小姐本人取走了,而1926的这本,因为被所在保险柜里,相对保存完好。
翻开日记本,小孩子歪歪扭扭的字迹跃然纸上。
唐措是从头开始看的,最初的日期是1923年9月8日,距离于望月的死亡日期非常近,只相差两个半月。
【1923年9月8日
叔叔送了我一支笔!】
从这一条开始,接下去十几页都简单记录着当天的天气和吃食。此时的小姐只有五岁,虽说出生于大户人家,识字较早,但还是有很多的错别字,有一些字不会写,便用简笔画代替。
大概一个多月后,日记的内容变了。
【1923年10月11日
囡囡喜欢新来的老师,母亲也喜欢他,囡囡很开心。】
【1923年11月9日
母亲总是和老师在一起。】
【1923年11月11日
母亲今天又在琴房,她说她也想学钢琴,囡囡可以跟母亲一起学,很开心。】
【1923年11月13日
母亲好奇怪,她总是看着我的老师发呆,都不看囡囡了。】
【1923年11月17日
母亲说不可以把她经常去琴房的事情告诉父亲,为什么呢?】
【1923年11月26日
叔叔一直在吃药,囡囡不认识瓶子上的字,好奇怪哦,长得像小蝌蚪。父亲说爷爷也有一样的病,是人的心生病了,可心为什么会生病呢?囡囡看着叔叔吃药,心也会痛痛的,囡囡也生病了吗?】
【1923年12月15日
父亲和母亲吵架,我偷偷地看到了。可是每日跟母亲在一块儿的明明是老师,母亲为什么说是叔叔呢,囡囡不懂,他们有点像,可是囡囡都分得清呢。
叔叔捂住了囡囡的眼睛,他说囡囡不要看,囡囡不要怕。
囡囡不怕。】
【1923年12月16日
我的老师不见了,我问父亲,父亲说他走了。】
【1923年12月17日
叔叔也不见了,父亲说,他也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呢,囡囡不懂。】
【1923年12月18日
母亲生病了,她要喝很苦很苦的药,囡囡很心疼。】
【1923年12月20日
母亲一直在哭,是不是药太苦了?囡囡给她糖,母亲不要。】
【1923年12月25日
半夜有琴声,囡囡害怕】
【1923年12月26日
囡囡害怕】
【1923年12月27日
囡囡想要和母亲一起睡,可是母亲一直在哭,囡囡很害怕】
【1923年12月28日
囡囡害怕,叔叔】
……
接下去的内容里,“母亲在哭”和“囡囡害怕”交替出现,虽然每一页都只有寥寥几字,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可能就是她的全部生活。
新来的钢琴老师应该就是阁楼住客,他在教学的过程中跟夫人产生了私情,可这事儿为什么又会牵连到于望月呢?
唐措忽然想起小姐说的,夫人喜欢的是于望月。她爱而不得,所以瞧见一个跟于望月很相似的人,产生了移情吗?
最后事情败露,她又因爱生恨,干脆嫁祸给于望月保住情人?
这倒与靳丞说的“替身论”很像,可11月26的那条日记又可以作为“私生子”的佐证,因为小姐在旁边画出了药瓶上的蝌蚪文,仔细辨认,就是Herzmon。
爷爷也有一样的病,而且是心生病了,那就是遗传的心脏病。
私生子、替身、于望月和夜半琴声,从最初的牺牲者到最后的灭门,这种种串联在一块儿,唐措突然有了一个与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截然不同的版本。
如果,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阴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