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措在研究日记的时候,靳丞过来了。他一边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夫人的鬼魂,一边道:“琴房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钥匙。”
这么说,小姐房间的钥匙只有在1936年才能获得。这副本环环相扣,少了哪环都不行,对于玩家来说太不友好。
这时,唐措终于又看到几条有用的信息。
【1924年6月4日
二楼的浴室里有血,我看到了。
我问父亲,父亲说林医生也走了,他又为母亲换了一个医生。】
【1924年6月9日
我又做噩梦了。
囡囡害怕,叔叔。】
【1924年7月11日
我终于偷到了阁楼的钥匙,可里面是我的老师,不是叔叔。
我没有告诉母亲。】
接下来是最后一条,大半年后。
【1925年3月4日
囡囡再也没有见过叔叔。】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但谁都知道,小姐还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是什么促使她拿起了那把剪刀,已经不需要再深究了,因为当一个孩子用纯真的双眼去打量世界时,世界是什么样子,就会在她的心里投下什么样的影子,毋庸置疑。
唯一令唐措好奇的是“林医生”这个人。
原先唐措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将他当做一个倒霉的不小心撞破秘密的普通客人,可他如果是医生就不一样了。
这位林医生还在为林婉治病,那林婉吃的有毒的药是不是就出自他的手?如果是,他必定对于公馆的事有所了解,说不定就是于家的家庭医生,而他被灭口,也不单单只是因为撞破私情了。
“于望年真正想要隐瞒的,或许不是林婉的私情,而是他弟弟的死。”唐措道。
“这也有可能。”靳丞摸着下巴,“林婉的私情这整个于公馆的人都知道,但于望月的死却被瞒得严严实实。”
唐措道:“12月17日,小姐说叔叔不见了,可见他是这一天被关起来的。仅仅过了一个礼拜,12月25日,于望月就死了,这么短的时间、再加上他身上没有外伤,很大概率是死于心脏病发。也就是说,可能是于望年把他关起来的举动,不幸导致了他的死亡。”
靳丞:“于望年只是想略施惩罚,根本没想让弟弟去死,所以他会愧疚,因为无法接受弟弟的死亡,甚至把尸体保存下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不断地折磨自己、也折磨林婉?”
“这样一来,你的替身论就彻底说得通了。”唐措把日记放下,“故事的前半段,林婉把阁楼住客当成于望月的替身。故事的后半段,于望年也把他当做于望月的替身,他从始至终都是替身,永远没有自己的名字。”
靳丞顺着他的话头继续接下去,“最有趣的是,第一个把他当替身的林婉并不知道故事的后半段,她把这个替身当成了真正的于望月。”
齐辉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脑袋里的水晃荡得太厉害都快蒸发了。恰在这时,夫人的鬼魂又出现,靳丞随手一把香灰洒出去,再度开打。
唐措继续搜索,因为管家从银行拿回来的礼物还没找到。
可小姐的房间和琴房都找过了,其他的房在不同的时空也都搜过不止一遍,难道说礼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所以被忽略了?
还是说礼物放在唯一还没打开的夫人的房间?
可管家在一周前刚把东西拿回来,它可能存在的时空只有1926和1936。而且这副本里还有荣弋,他们不能耽搁太长时间,等十二点一到,必须去1916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措的眉头渐渐蹙起,齐辉更是心急如焚。他终于大着胆子跟唐措提议打电话给周大海,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周大海在1923,但他那里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穿越过去只能等天亮,而且会把自己当前的位置暴露给荣弋。可1923或许还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他们不过去,就只能找周大海。
齐辉正是想到这点,所以才充满期待地看着唐措,希望他能答应。
唐措看了他几秒,才道:“不要说多余的话,一切听我指令。”
齐辉重重点头。
不多时,电话通了,周大海焦急又欣喜的声音从电话传出,“阿辉是你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这里都过凌晨四点,还有一会儿就要天亮了,怎么办!”
闻言,齐辉心里的那块大石不禁又沉重几分。
距离1926的十二点,还有四个多小时,等他们过去,周大海那边早天亮了。这么一想,周大海竟必死无疑。而一旦周大海死亡,1923的时间将会被重置,唐措和靳丞再过去将毫无阻碍。
可唐措仍答应了齐辉现在就打电话的举动,这让齐辉的心里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
这时,唐措拿出纸笔写下了他要齐辉问的话。齐辉看见了,错愕地看着他,却只看到他从容镇静的模样。
来不及多想了,齐辉赶紧照着纸上的念,“大海,你先别急,仔细听我说。我们现在暂时没办法过去,也没办法在一两个小时里通关,你想躲避天亮只有一个办法——找荣弋帮忙。”
周大海:“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帮我!”
齐辉:“那就要看你手上掌握着什么关键信息了。”
周大海:“这……我、我——”
齐辉:“你先别急着说。”
语毕,齐辉清了清嗓子,又道:“荣弋,你在听吗?你还没有找到通关的钥匙对不对?还有十二乐章,你不知道十二乐章,哪怕通关都毫无意义。我们再做个交易怎么样?”
电话那头没有应答。
周大海那边倒是几度想说话,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不敢打断。齐辉继续喊话,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唐措,好像看到他那么镇定,自己也能镇定下来。
就这么一直喊了十分钟,就在周大海都快绝望的时候,荣弋终于出现了。
“靳丞呢?”
齐辉下意识看向唐措,唐措面无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把一切都看破。
“没有靳丞。”齐辉咬咬牙,“这是我和大海跟你的交易,我们要活下去。”
话音落下,唐措这才提笔继续写字。
荣弋似乎略有些惊讶,隔了两三秒才回复:“你想交易什么?”
齐辉:“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情报,换你去帮大海把时间调到十二点前。”
荣弋:“你能有什么情报提供给我?”
齐辉:“琴房,你还没有打开琴房,对吗?”
荣弋没有答话,而这时,靳丞也过来了。他跟唐措站在距离电话较远的地方说悄悄话,两人凑得很近,连齐辉都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荣弋再度出声的时候,唐措的指令也来了。
“我答应你。”
“好。但是你得先帮大海调时间,等到确认他那边的时间变了,我再把情报告诉你。”
“你确定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就是因为没资格,所以才要讲。如果我给你的情报是假的,你完全可以把我们两个都杀了,轻而易举,但如果你拿了情报却反悔,我们毫无办法。”
说这话时,齐辉的掌心都在出汗,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大佬,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荣弋沉默着,但他没有动怒。唐措敢让齐辉这样说,便是已经摸准了荣弋的性格。荣弋可以阴靳丞、可以使手段,但那是副本里的正常较量,他已经算是A区脾气很好的一位了。
甚至比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林砚东更好打交道。
如果是疯子苗七或冷缪、姚青等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齐辉这么说,那就是在找死。
最终荣弋答应了齐辉的条件,短短十分钟内就帮周大海调好了时间,齐辉便把剪刀和获取小姐腰间钥匙的信息透露给了荣弋。
荣弋知道小姐腰间有把钥匙,但他没能阻止小姐放火,是通过不断调整时间来避过火灾的,自然没拿到钥匙。他听齐辉那么说,心里便信了七分。
待双方挂断电话,齐辉激动得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看向唐措的目光更是感激不已。虽说唐措和靳丞没出声,可他们相当于让出了自己的情报,成全了周大海。
好人!
大大的好人!
齐辉为自己先前的恐惧和猜忌感到羞愧,连连道谢。唐措却无动于衷,他的目光盯着客厅的钟,依旧与靳丞说着悄悄话。
大约二十分钟后,唐措再次望向电话,“就现在,再打给周大海。”
齐辉已对他全然信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电话很快接通,那头的周大海也激动不已,语气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海,你在1923还发现了什么,赶快说出来。一定不要有什么遗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齐辉叮嘱道。
周大海也不含糊,“我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地下室,发现地下室有关押过谁的痕迹。墙角似乎摆过一张小床,床脚的拖痕还在,而且地上有头发,看着不像是于望月尸体上掉下来的。”
闻言,唐措立刻道:“你问他,是不是比短发稍长一些的卷发。”
齐辉问了,周大海给了肯定的答复。
唐措和靳丞对视一眼,答案显而易见。被关在地下室里的是阁楼住客,12月16日,阁楼住客被关地下室;17日,于望月被关阁楼。这个时候于望年虽然受了老婆出轨的刺激,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杀人,他只是把他们关了起来。
一个礼拜后,25日,于望月死亡,于望年便把两人调换了位置。
那厢周大海又说:“地下室的墙壁上隐约有写过什么的痕迹,但是很淡很淡了,基本上看不太出来。我看得眼睛都要瞎掉了,也只看出一些线条和歪歪扭扭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原先应该是红色的,好几年前写的了吧。”
线条?是乐谱么?
另一边,1936。
荣弋调快了时间,与小姐隔着落地玻璃窗相遇。他按照齐辉给的线索,成功拿到剪刀跟小姐搭上了话,但因为演技不够、忽悠能力有待加强,过程不如靳丞那么顺利。
小姐要么拒绝与他交换钥匙,要么直接怒而放火,荣弋只得一次又一次把时间倒回去,从头来过。
可调整时间不是无节制的,次数太多,荣弋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如果超出了原有限制,他被削弱太多,那后面再遇上靳丞,就只有认输的份了。
一滴一滴的汗顺着荣弋的鬓角滑落,电话响起,他也来不及去接。
唐措打的就是这个算盘,琴房里没有十二乐章,泄露这个消息不会损失根本利益,但却可以暂时拖住荣弋。
就算荣弋顺利进入琴房,拿到小姐房间的钥匙,那也得回到1926才能拿到日记本。而想要打银行电话,也得在1926。
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胆量过来硬刚。
“你确定荣弋的时间操控是有限制的?”他看向靳丞。
“当然。”靳丞保持微笑,“你知道荣弋有个很著名的座右铭吗?”
“?”
“荣弋,我活得不怎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