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的, 宫肆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四分五裂了, 好像飘在空中一样, 他在空中不断收捡着自己的身体部分,直到他找到最重要的头颅, 这才感觉灵魂瞬间入身。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迎头就看到了笑眯眯的溪流。
这幅景色太熟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现在在学校的游泳池旁、躺椅上,他和溪流每天吃午饭的地方。
他经常不小心睡着, 每次溪流叫醒他的时候,就老是这样居高临下笑眯眯看着他。
“你走开。”习惯性的说出这句话,撑着地面爬起来的时候, 掌下柔软的触感告诉了他,这里不是他以为的学校。
环顾四周,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大床上, 周围是一个大的不可思议的房间, 米白色的寝具和墙壁,木色的地板, 床边的地板上还铺着雪白的毛皮, 一道精美的刺绣屏风遮挡住了房间的另一半,他向右边望去——
那里是一面大窗。
光是窗棂就非常精美, 窗外是修剪的极为精致的园林小景, 天空还飘着小雪……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就像一副静止的画。
记忆瞬间回笼,想到自己昏过去前发生了什么,宫肆纵身一跃, 猛地将溪流按在了床上!
“敲尼玛!你对老子做了什么?什么「契成」,你不是使用者吗?和普通人签什么契?!”掐着溪流的脖子使劲摇,宫肆一脸狰狞。
任由宫肆晃悠,直到宫肆无力的趴在他胸口喘粗气,溪流这才开口:
“这件事我也很意外,能发生这种事只能说明你根本不是普通人啊!”
“你骗人!”单手指向宫肆,溪流先控诉了。
“如果早知道你是器,别人根本不会让你进那个房间,我也更不会让你帮忙!定契的紧要关头,你还自己抓住我的手,这可是定契的关键动作,结果咱俩就签约了嘛。”
“我是器?”听到他这么说,宫肆一愣:“怎么可能!18岁之前学校的体检每年都有测试这一项,我从来没有被提示检测出使用者或者器的潜质。”
“我怎么知道哦~你要不是器怎么能和使用者签约?”
“你不但陪着阿吉一点点适应了我的能量信息,还陪他泡了十二小时的温泉,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你们两人之间、你对我的能量信息接受度居然比阿吉还要高!
定契的时候,阿吉对我的能量信息尚且还有排斥表现,你却没有任何反抗,能量信息没有反抗也就算了,你的人也不反抗!还主动把手按过来,我那时候动不了,整个人就是等待签约的状态,你的手一过来,可不就这么签约了吗?”
说完,溪流还叹了口气。
他没有明摆着说自己的委屈,可是听他说完,任谁都会觉得:他好像还真的挺无辜的?!
宫肆仔细回忆了一下定契仪式当时发生的事,好像……当时还真的是自己没站稳,跌下去抓住溪流的双手的?他本来只是身体不稳想找东西撑一下的,结果——
一颗硕大的冷汗在宫肆脑门上成型了。
难道是他干扰了溪流和阿吉的定契仪式?
从结果而言,就是他夺走了阿吉的使用者,而且还同时夺走了溪流的器?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宫肆也算是对使用者和器的世界有了一些了解,他很快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我去哪儿给阿吉再找一个有钱有势又快挂掉的老头子统治者?”
然后瞅瞅溪流,他觉得问题更大了:“天!我是什么等级的器?你不是快挂了吗?我能满足你的需求吗?”
溪流就虚弱地冲他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倒是房间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还不知道,就等你醒来做测试了。”是谢姓老者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宫肆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左侧的屏风旁,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还有一颗……球?
白色的,看起来像某种合金或者塑料制成的球体,宫肆一下子想到了秋夏学校测试能力值的仪器,不过这颗球可比那个测试仪小得多。
“您的年龄已经超过十八岁了,历史上虽然没有记载,其实亦有几名超过十八岁觉醒的器,
本是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受到强大使用者的激发,体内相关基因被激发忽然觉醒,不过无一例外全是品级近乎于未入流的废器。在这种情况下,您超过宫四吉先生的可能性不超过0.000001%。定级在C以下的可能性高大99.999999%。
不过既然您已经是老爷的另一半,为了老爷今后的治疗,我们还是必须了解一下您的能力值。”谢姓老者耷拉着脸皮道。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冰冷,不过宫肆还是注意到了他对自己用语的细微变化——他对自己称呼为“您”了。
“另一半什么的……不要说这么引人误会的话。”宫肆抹了抹身上的鸡皮疙瘩,然后一把松开了溪流,眼瞅着自己把他的领口捏得皱皱巴巴,还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
“我要用你手上那个东西测试?”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宫肆对老者道:“我还是觉得你们可能弄错了,我真的不是器,我们签订的契约搞不好也没成功……”
“您是怀疑使用者与器的契约?”那名老者忽然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明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然而宫肆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肃穆。
“使用者绝对不会搞错自己的器,两者的契约是神圣不可冒犯的,不会有虚假的联系存在,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几种存在之一!”
“所以,您和老爷之间的契约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哪怕我们再不认同,您明白吗?”
老者直直看向宫肆。
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珠,可是宫肆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觉自己被对方“瞪视”了。
宫肆怔了怔,随后对他道:“我知道了。”
老者没有继续说下去,冲他点点头,然后端着那个测试仪走过来,单膝跪在地板上,他将测试仪端在宫肆手掌刚好可以按下去的位置上。
“这是目前最专业的能力值测试仪,不是市面上通用的测试仪,而是由能力者的能力制作而成通过采集受试者的血液进行分析,上至一般测试仪无法测试出的3S传说级器,下至其他测试仪已经不收录的超低品G级器,这台测试仪全都可以测试的出来。”
“请将左手按上来,重点是手指要按踏实。”老者恭恭敬敬的解释着,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可能会有点疼,不过请忍耐。”
宫肆便将手放了上去。
他瞬间惊讶于手掌的触感——就像插入了云里。
这颗球看起来明明是硬质,宫肆甚至可以看到它光滑细致的表面,然而当他把手放进去的时候,却像插入了虚空之中。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指被非常迅速的扎了一下,五根指头同时被扎,很轻,几乎不会痛。
“可以了。”老者对他道,宫肆便把手拿开了。
“结果半天后才能出来。”老者继续道。
点点头,看着自己右手手指上五个几乎看不出来的针孔,宫肆愣了一会儿。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特别想杀了我之类的?”看着老者端着测试仪重新站起来,鬼使神差般的,宫肆这样问他。
老实说,如果换做是他,换做是阿吉莫名其妙签了个超弱、超不合适的使用者,他大概真的会恨到想要杀死对方。
他不是随便问的,他是真的心里有点抱歉。
宫肆看到老者向他躬了躬身。
“老爷选定了您,您就是老爷终身的另一半,我们的另一位主人,我们不会对您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宫肆愣住了。
然后——
他听到老者继续道:“不过,接下来的各种训练是不能避免的。”
“老爷的身体健康就拜托您了。”
说完,老者再次躬了躬身,退下了。
“谢开就是这副臭脾气,他是摩羯座的……”听到门被轻轻关上,溪流对宫肆道。
“我觉得他生气的很有道理。”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宫肆看向溪流,诚恳道:“对不起,定契仪式被我搞砸了。”
溪流就又愣了愣,半晌才道:“我也有不对,定契的时候,看到你的瞬间,尤其是听到你说到关于阿吉的那番话的瞬间……其实我心里想的就是干脆我们俩定契好了。”
“如果我们两个可以定契,那阿吉就可以继续等待了,等待他长到足够大,可以挑选合意的使用者。”
“反正我年纪大,能量太高,估计什么器给我都不合适,就不浪费了。”
“搞不好就是因为我当时这个想法太强烈了,加上种种阴差阳错,最终咱俩定契了。”
“你开始吸收我的能量的瞬间,老实说,我挺高兴的。”
“我们能够定契,我挺高兴的。”
溪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诚恳地看向了宫肆。
愣愣地看着溪流,宫肆怔了怔,然后轻声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右边的窗外,静静看着风景,他需要冷静一下。
溪流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床沿陪他一起看着窗外。
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最后只剩下这一窗风景。
等到他再次转过头的时候,他听到溪流问他:“怎么样?发现自己最终还是成为了器,感觉如何?”
这是个很欠扁的问题,两个人之前提到过使用者和器的问题,宫肆已经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对使用者和器的厌恶。
虽然,这是秋夏成为使用者之前的事情了。
宫肆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不好,可是也没有绝望到想要跳楼自杀之类。”
他抬起头来:“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更好的理解秋夏、冬春、阿吉……”
“还有你的世界了。”他转头看向溪流。
“接下来的人生请互相指教吧。”他朝溪流伸出一只手来,然后,就在溪流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他一脸正色的对溪流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永远不要以为我的人生就是属于你的。”
“我的人生,并非为你而生。”
“哪怕你是使用者,我是器。”
说出这句话的宫肆,看起来有些凛然,由于刚刚定契的缘故,他看起来还很虚弱。
虚弱却凛然。
还有些无情。
然而就是这样的宫肆,溪流一时竟看呆了。
***
无情却美丽。
这是当时宫肆留给溪流的深深印象。
***
他现在至今能够回想起宫肆那时候看向他的冰冷目光,少年光洁的脸蛋上细小的绒毛,还有那被光照到有些透明的耳廓。
看着旁边已经沉沉睡去的宫肆,看着他即使睡着仍然紧紧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溪流微微偏了偏头,然后帮他推开了一些眉间的褶皱。
天已经黑了,定契造成的虚弱仍在,宫肆就清醒了一会儿,用完测试球,交代完要他和他弟弟们说一声之后便睡着了。
溪流留在房间里没有离开。
也不开灯,后背靠墙,左手随意搭在翘起的右腿上,溪流就这么在黑暗的房间内静静坐着,脑中浮现起仪式上的一幕幕——
说实话,虽然后面很多话很多真假参半,不过仪式上看到布幔后出现的人是宫肆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诧异了的。
世间大概真的有许多因缘际会,阴错阳差的巧事,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故事传说。
他那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被选中的人会是宫肆的弟弟。
一开始是真的一心等死、不想用器所以懒得过问,后来则是一心想活、对方是谁根本无所谓的心硬如铁,谢开准备的材料他完全没有看,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来人是谁。
然而就是那么巧,来的人居然是宫肆。
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成了器的宫肆。
别人可能察觉不出来,可是他是谁?宫肆的觉醒完全瞒不过他。
简直就像一颗熟到刚刚好的水蜜桃,散发着让他难以抗拒的味道,
从那一刻开始,他心里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哪怕他一眼就看出来宫肆只是过来监视的,他怀里的阿吉才是正主。
倒是宫肆好像完全相信了他的话,以为自己是被他强迫才定下契约的……
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呢?
单纯到有点可爱。
天知道,他基本上不会用可爱这个词形容任何一个超过三岁的人。
一般情况下超过三岁他还形容对方可爱的话,那就是委婉地说对方傻。
可是他是真的觉得这样的宫肆很可爱。
唔……是什么时候呢?是在定契仪式的时候开始的吗?不,应该是更早,早在他第一次见到宫肆的那一天。
在他第一次见到那名菜刀眼的小镇少年的那天。
健康,矫健,聪明又真实,然后……有点可爱。
他曾经把这些归纳为使用者与器的天然吸引力,又或者说是水系能力对他的吸引力。
仪器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就发现宫肆的几个弟弟不寻常的地方了。
大概率会是高等级的使用者或者器,还是水系的。
他以为是宫肆身上沾染了他们的味道,所以他才对他一开始就有好感。
然而等到见到宫肆的兄弟们时,他发现,他还是对宫肆本人兴趣最大。
那时候,他是完全没有想过宫肆会成为器的,毕竟,宫肆身上是真的一点器的味道也没有,一丁点也没有。
而且就性格来说,宫肆真的更像是使用者。
他甚至还偷偷想象了一下宫肆成为使用者的样子……
啊……应该会很适合?可是,他心里忽然很遗憾。
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很遗憾,所以他没有继续想下去。
所以,发现宫肆是器的那一刻,他心中是狂喜的!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完全没有考虑对方的等级,他迫不及待的与对方定契了。
虽然说出来宫肆会很不爱听,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在定契这件事上,没有一个器可以强迫使用者,有的只是使用者的心甘情愿。
嘴角微微翘起来,一只手搭在作为扶手上,溪流的手指轻轻敲击了起来。
“老爷,您是真的定下来就是宫肆少爷了吗?不是我说什么,他……他的能力值恐怕真的不会很高,历史上真的无一例外,他……”谢开不知何时出现在屏风旁,一脸纠结,他最终还是选择开口将自己担忧的事说出来。
“我是使用者,我的器由我自己选,之前你们帮我找我理解为是你们担心我,是你们的一番好意,可是当我已经做出选择之后你们不应该质疑我的选择,明白吗?”
“是不是我睡得时间太久了,你们已经习惯当我的家做我的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溪流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嘴角的微笑仍然在,然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冷汗,从谢开的额头上淌了下来。
“我逾矩了。”他低声说。
“你今天对他说得话也重了。”
“他原本就是普通人,原本今后也以为自己会是普通人,乍一被我拉进使用者和器的世界,他不懂甚至难以适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虽是耿直,可是语气太重,我听了不高兴。”
“是,老爷我知道了。”老者的声音便更低了。
“嗯,以后对他温和点,怎么对我,以后就怎么对他,使用者和器的事,我会慢慢教他。”
“毕竟,这是年长者的义务啊~”
在他这句话说完,前方椅背上的敲击声便再次响了起来。
“水蜜桃和饭,我更喜欢水蜜桃。”谢开听到自家老爷忽然又这么说了一句。
带着满头问号,谢开轻轻退到了门外。
事情已成定局,他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水蜜桃和饭,我更喜欢水蜜桃。”同时响起的还有自家老爷低沉却清越的说话声。
带着满头问号,谢开轻轻退到了门外。
事情已成定局,他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然而——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是水蜜桃和饭。
谢开:老爷是文艺地暗示我他想吃水蜜桃了吗?这个季节哪里还有水蜜桃?哪里的水蜜桃最好吃
第二天,谢开给老爷端上来三颗大水蜜桃。
溪流:……^-^
真·水蜜桃·宫肆:???
真·饭·宫阿吉:小爪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