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园的那场宴会过后, 仅一夕之间,似乎所有名流掌权者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放在了某位商界新贵的身上。
毕竟所有人都开始默认, 如今的沈知言成了范敬轩口中那个尚且年轻、又有能力的晚辈, 范敬轩对她那欣赏又赞许的态度明显,能被范老这样的人所爱惜的晚辈, 再也无人敢对她轻视。
更何况,在众人心里,她还是如今轰动业界的潭石影视的话事人, 更是在名利场搅弄风云的商界新秀,风头正盛。
各种合作主动找上门,开始纷纷踏破潭石影视的门槛, 沈知言在公司忙的脚不沾地,加班已然成了常态, 有时候更需要睡在公司,搬家的事情反而一再搁置。
原本在月底的那天,她需要亲自去京城出差。
然而考虑到专案组对她的屡次提醒, 短期内不得离开沧江市, 她人走不开,和对方沟通过后, 那人便说, 如果下月初她有时间了, 便亲自过来沧江和她商谈。
人一旦忙起来, 时间就会变得飞快,转眼便来到了要见面的那天, 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末。
沧江市一连几天接连降温, 沈知言臂弯挂上大衣, 正出门的时候,路过花园,秦清雾刚结束晨跑,正在花圃中修剪着花枝。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光线朦胧,她长发挽起,眸光专注,手里拿了一把小款的金色剪刀,白皙秀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钻戒,穿着淡紫色贴身运动装的她微微弯了腰,整个人都是矜雅柔和的气质。
在阳光的映衬下,她流畅柔美的身材线条一览无遗,仿若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在那一瞬间,沈知言甚至不忍心过去打扰她,她没有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还是喊了她的名字:“秦清雾。”
秦清雾把小剪刀放到一边,转过身来看她,原本淡然的眸光中有浅浅笑意浮动:“现在要出门了吗?”
沈知言应了声:“是。”
秦清雾问她:“不吃早点了吗?”
沈知言解释:“来不及了,对方已经从机场出来了。”
昨夜刚下过雨,花圃中是略带了些湿润的泥土,她指尖上挂着晶莹的水滴,不知道是沾染的雨滴还是露珠。
沈知言抽了一张纸巾,为她把手指擦拭干净。
秦清雾抬眸看她,问她:“空腹就去喝酒吗?”
“不是的,是京城金星娱乐的柳总,我周四那天和你提过的。”沈知言笑着告诉她道:“她今早飞机落地,说是奔着我们沧江早餐的罐罐汤来的,还说已经念念不忘了两年,非吃不可,我带她去吃这个。”
秦清雾目光落在她右手无名指上,轻声问:“你的戒指呢?”
沈知言:“……”
戒指。
如果秦清雾不提,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今天出门没有戴戒指。
沈知言下意识的站直了一些,和她解释说:“应该是昨晚洗澡的时候落在浴室了,今天是在楼下洗漱的,所以就没有发现,那我现在去取……”
虽然没有明确的和对方保证过,情侣钻戒她会时时刻刻戴在手上,但是那仿佛成了二人之间默契的共识,纵然没有事先约定过的共识。
秦清雾制止了她,云淡风轻的说:“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弄丢了。”
沈知言:“……”
好吧。
很可爱的借口。
沈知言不自觉低声笑出来,却又假装看不清对方的意图,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的语气,说:“对了,那位柳总打算要订婚了。”
秦清雾抬眸:“是吗?”
沈知言点头:“……是的。”
沈知言继续告诉她道:“昨天夜里的时候,她在视频电话里告诉我的,因为接下来极有可能有合作,如果她感情顺利的话,应该还会给我发婚礼邀请函。”
秦清雾顿了顿,解释说:“嗯,我那时并没听到你们聊什么。”
“可能是我和她打电话的时候,你刚从书房出来。”沈知言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边继续和她解释着:“你那时候应该还在考虑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才没听到我们聊天的内容。”
秦清雾眸光含笑,轻声细语的:“嗯,大概是这样吧。”
沈知言:“……”
唔,可算解释明白了。
不然,还真的挺微妙的。
毕竟在秦清雾的视角下,她大半夜的躲在房间里,和一位漂亮的女士在谈笑风生,情况确实和出轨有点像。
秦清雾倾身过来,手指勾起她的那件浅褐色的外套,为她穿在身上,又为她一颗颗的系好纽扣,语气变得轻柔缓慢:“沈知言。”
沈知言应了一声,望着她的眼睛笑:“怎么了呀?”
秦清雾眸光笑意浮动:“让司机送你过去,你看起来昨晚没有睡好。”
“好啊。”沈知言问她:“那你呢,今天要做什么?”
秦清雾轻声道:“请了人来家里修钢琴,祖母留给我的那一台,今天都会在家。”
沈知言沉默了下。
秦清雾从未在她面前提起她那位意外过世的祖母,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她神色如常,但沈知言总觉得她此刻的心情或许并不好。
想到这里,她笑着问她:“那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为你打包启茗街丰裕楼的桂花酒酿圆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秦清雾温柔浅笑:“嗯?这样会绕远路吗?”
沈知言望着她眸子里的款款笑意,里面光彩映人,让人几乎要陷在她温柔深邃的视线里面。
她说:“不会。那我看着帮你点,我先走啦?”
秦清雾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脖颈,语气轻声:“好,等你回来。”
-
四十分钟后,沈知言走进了一家胡同里的早点铺子。
老胡同太窄,车开不进来,司机便把车停在胡同外,沈知言没急着点单,和服务员提前说了要等朋友,因为是休息日的关系,店铺里用餐的人屈指可数,尚算安静。
等了将近十分钟,拎着电脑包的女人才迈步走进来。
她一头利落的中长发,一身黑色女士西装,眉眼间尽是精明强干的神色,和印象里的女强人形象出入不大。
柳玉葭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她,顿时眼前一亮,主动开口喊她:“沈总,劳烦您在周末见我。”
她说着,已经主动伸出了右手,走上前来和沈知言握手。
沈知言站起身来,和她握了握,随后寒暄几句,便招呼了服务生过来点单。
来人名叫柳玉葭,是京城的金兴影视公司的老板。
柳玉葭是给明星做经纪人起家,在圈内本人便极有名气,更是有口皆碑的金牌经纪人,捧红了不少流量明星,她还是业内众所周知的女强人。
是经过共同的合作商朋友牵线搭桥,这才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沈知言先前在电话里和她聊过几次,二人颇有共同语言,都有接下来密切合作的意向。
沧江市的早点,最出名的便是罐罐汤配酥油饼,不过因为是经济发达的大城市的缘故,外地务工人员众多,人一多,口味也杂,故而早点花样也多,罐罐汤这种地方特色早点反而多是沧江本地人在吃。
不过几分钟,早点上齐。
柳玉葭倒上水,又主动给沈知言的茶碗里倒。
“没事,我自己倒就成。”沈知言说完,顺势接过了她手里的大号玻璃杯,往自己的小杯子里倒了一碗麦茶。
柳玉葭往嘴里送了一口酥饼,感叹了一句:“就是这个味道,葱花味儿带甜,这个烙饼的油好像也更香,好吃的没的说!”
沈知言笑笑:“那你可以多来沧江。”
“啧。”柳玉葭无奈叹气:“我倒是想啊,可是公司这不是忙呢么,一步都走不开,不过话说回来……”
沈知言放下手中的筷子,挑眉看过去:“嗯?”
“我前几天听到金果视频败诉的消息了,恭喜了。”柳玉葭皱了皱眉头,主动开启话题:“《风起时遇你》这部小甜剧真是火,就连我那助理都废寝忘食的在追,由此可见你沈总那剧本写的是真好。”
沈知言眼中挂了笑:“太夸张了,是运气成分居多,近几年这个类型的剧拍的少。”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若是没能力,有机会来了都抓不住。”柳玉葭顿了一下,又把话题转回来,笑着问她:“不过金果视频平台毁约这个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之前董凡卿导演那边,本来是找严颂秋当代理律师的吧?先前我公司和严律合作过几次,能力不错,人也懂事,怎么忽然换人了?”
沈知言只是笑笑,问他:“你和董凡卿很熟?”
“不熟不熟。”柳玉葭连忙说。
沈知言迟疑:“那你怎么会关注这个?”
柳玉葭没把她当外人,笑着解释说:“我原本是想着,借着董凡卿和林秉仁导演搭上线的。他和林秉仁是恋人关系么,可我又没办法和董凡卿认识……若董凡卿用了严颂秋,那让严颂秋从中联络,我也至少能多个机会不是?”
沈知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麦茶,猜测着柳玉葭主动和她结交,是否因着这层关系。
柳玉葭想通过董凡卿结交林秉仁,而她和董凡卿私交甚好,柳玉葭白手起家走到今天,凭借的除了个人出色的工作能力,还有其左右逢源的社交手段,沈知言很清楚,她可以选择的合作公司不止潭石一家。
不过一顿饭吃下来,对方反倒是对此只字不提,全程都在围绕着接下来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
由于先前通过电话,她们对彼此的性格又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继续沟通下来,可谓相谈甚欢,相当愉快。
一顿早餐吃完,沈知言随口问道:“关于严颂秋这个人,你了解的多么?”
“严颂秋啊……”柳玉葭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所知并不多,我和她就是吃过几次饭的关系,大多都是工作上的往来,聊的也大多都是工作上的事儿。”
沈知言应了声:“这样。”
“不过,要说关于她的,还真有一件我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儿。”柳玉葭说到这里,谈兴大起,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说:“她不是孤儿么,后来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被收养了,你猜收养她的人是谁?”
沈知言配合地疑惑发问:“嗯?”
“你们沧江市江北秦家的佣人。”柳玉葭煞有介事的说:“是不是挺离谱的,佣人的孩子,成为了知名律所的创始合伙人,可谓是阶级跨越的典型。”
沈知言沉默了半晌。
一时间,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严颂秋的个人资料她让私家侦探阮珮寒去调查过,并未查到任何关于她被人收养过的信息。
沈知言问:“这种隐私……”
柳玉葭啧了一声,唏嘘道:“是啊,我和她没什么特别多的交情,而且她那人给人的感觉,情商很高,不显山不露水的,和你小沈总给人的感觉倒是有点——”
沈知言眸光含笑,望着她:“嗯?”
柳玉葭连忙改口,轻咳了一声笑道:“我这夸你呢,没任何讽刺的意思,毕竟咱们年轻人在一众老油条面前,确实容易说多错多。”
沈知言满不介意的笑笑,随后问她:“她为什么会告诉你?”
“她那天喝醉了,平时我感觉她是个很有自尊的人,不太像是会把佣人的孩子这种‘不堪’过往示于人前的。”柳玉葭一边回忆,一边说:“我感觉她那天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沈知言问:“怎么说?”
柳玉葭顿了顿:“我去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和人打电话,电话另一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她什么把柄,远远的就觉得她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只唯唯诺诺的应着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沈知言挑了下眉:“严颂秋不是严众行律师事务所的老板之一么?有人能威胁她吗?”
“你这么一说……倒不太像是威胁了,反而更像是——”柳玉葭皱了皱眉头:“我怎么觉得,她那天那样儿,更像是影视剧里,奴才面对皇帝时候的样儿?”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前吧,那天好像有个爱情片上映,所以有点印象。”柳玉葭回答完,又不解的望着她:“你怎么这么关注这位严律师?”
沈知言笑了笑,不动声色道:“难得听到江北秦家的八卦。”
“噗,倒也是,不过江北秦家如今最大的八卦,要数那位全民女神秦清雾小姐了。”柳玉葭笑着感叹:“网友们说的还真是不夸张,她那颜值气质,从此小说里的名流千金彻底有了脸,她女朋友还真是命好啊……”
沈知言捏了捏有些发热的耳垂,重新转回了话题:“所以严颂秋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应该就是吧,然后她见我到了,就挂了电话,那一晚喝了很多的酒。”柳玉葭叹气:“可能是因为我妈中途给我来了个电话,这才让她提起她被收养过的事情。”
沈知言听完,望着柳玉葭问道:“她有没有提过,她的养父或者养母是谁?”
“这倒是没有。”柳玉葭摇头:“不过她说,她就给对方当了半个月的女儿,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吧,具体就不清楚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这样啊……”
可严颂秋为什么会和秦家扯上关系?
严颂秋这颗棋子,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被秦家的佣人收养。
倒不如反过来想,是她有意的,去接近了那名佣人,从此成为了对方的女儿。
那这便代表,执棋者,也在关注江北秦家。
而阮珮寒之所以没有查到这些,要么被人抹掉了所有的消息,要么——就是除了严颂秋和收养她的那名秦家佣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见她走神了,柳玉葭笑着问她:“小沈总这是怎么了?”
沈知言想了想,提议道:“时间还早,不如先去潭石看看?”
柳玉葭站起身来,笑道:“荣幸之至。”
俩人一起出了早点铺,一路出了胡同,司机在停车位等着,见沈知言出来及时打招呼。
柳玉葭来到车身前,望着眼前这辆价值不菲的限量款豪车,不禁有些惊讶的望着沈知言:“不是?潭石影视这么赚钱吗?”
沈知言笑了笑,帮她打开后座车门,柳玉葭钻进去,等沈知言上了车,柳玉葭再看向她时,眼神依旧微妙。
在对方沉默了半晌,第二次惊讶之前。
沈知言率先开口:“我女朋友的车。”
柳玉葭眨了眨眼,想到刚才瞟了一眼的车牌号,不自觉扯开唇角,故作玩笑:“合着您小沈总在吃——”
沈知言接话:“是啊,吃软饭呐。”
柳玉葭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歪过头,仔细看了看她那张脸,感叹道:“我未婚妻前几天还在说,你这张脸到底谁才能配得上,现在看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沈知言好笑道:“怎么说?”
柳玉葭打量着豪车的内饰,语气难掩羡慕:“还能怎么说呢,如果潭石哪天破产了,对您小沈总恐怕没半点影响吧?”
沈知言啧了一声,面露苦涩:“可别诅咒我哈。”
柳玉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还是想知道,能拥有这辆车的车主,究竟是什么人……
难不成是范墨云?
可范墨云不是昨天刚官宣了新任女朋友……
沈知言全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柳玉葭的好奇心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她垂下眼睛,给阮珮寒发了个消息出去:[严颂秋在一个月前的傍晚,给一个人通过电话,能否帮我查到她是给谁通的电话。]
阮珮寒秒回她高冷的两个字:[日期。]
沈知言去查了一下那部爱情片的上映时间,随后给对方发了消息过去。
再一次收到阮珮寒的回复,是在当天的傍晚,司机把车停在了景颐小筑的车库。
沈知言下了车。
阮珮寒的消息发送过来——
[最可疑的是一通海外的通话,对方做了加密处理,没办法进行追踪。]
沈知言手指打字回复:[嗯。]
阮珮寒似乎觉得无趣,没骗到她,主动回复:[不过本小姐是谁啊,世界第一私家侦探,好吧。]
沈知言眼中含笑:[别卖关子了,查到什么了?]
阮珮寒回复:[和她通话的人,在沧江市。]
沈知言瞳孔猛然一缩。
执棋者……人在沧江?
还是说——
对方其实早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了。
这个猜想让沈知言心脏不自觉停顿,她感觉身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关于这个可能的猜想,纵然对方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担心。
毕竟对于这位老对手,她向来没有恐惧的情绪在,反而有些期待对方的到来。
可如果对方的目标同样也是江北秦家,那对方关注的是秦家的谁?会是秦清雾吗?
想到这里,她愈发加快了脚步,拎着打包好的晚餐,穿过花园,向客厅的方向走去。
沈知言来到客厅,除了那只幼小的小猫咪,在见她进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躲起来,整个别墅都静悄悄的。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还差五分钟,便是晚上八点,秦清雾或许人在书房。
她把打包好的饭盒放到桌上,随后去洗了把脸,才调整好心情,去了二楼书房。
她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两下,依旧没有人应答。
她手指握上门把手,随后转动,把门从外面推开。
秦清雾坐在书桌后方,书房内光线明亮,她身上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家居服,领口的纽扣一丝不苟的系着,眉目清冷,望着屏幕,明明是偏家居休闲的装扮,沈知言愣是有一种她此刻人在公司的错觉,不苟言笑,矜贵冷淡,随时随地都有人恭敬的喊她一声秦总。
见沈知言进来,秦清雾摘下耳畔的两只耳机。
沈知言走过去,双手垂在身下,有点像个小学生一般,紧张的问:“我打扰你开会了吗?”
秦清雾望着她,温声回应道:“没有,在看以前的视频。”
沈知言好奇:“嗯?什么视频?”
秦清雾向她招了招手,沈知言便绕过书桌,走到她身侧的位置,随后微微俯下身来,望向桌上的屏幕。
秦清雾递了一只耳机给她,沈知言笑着接过来,戴在右侧的耳朵上。
耳机里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明天可以不去学校吗?”
沈知言惊讶了一瞬,看看屏幕,又看看身侧的秦清雾。
画面上,一位雍容慈祥的中年女人坐在梨花白的木椅上,怀里的漂亮小女孩坐在她的腿上,她们身侧还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别墅的管家。
而那名中年女人,显然是秦清雾的祖母,那位出身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杜鸣凤。
镜头里的秦清雾应该只有六七岁的年纪,白皙的脸颊带了点婴儿肥,可爱稚嫩,双眸清亮纯粹,穿着一件白色的公主裙,脚上穿着黑色的小皮靴,宛若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将来绝世佳人的影子。
管家笑着逗她:“三小姐为什么不喜欢去学校呀?”
镜头里的小姑娘闻言,偏过头去,有些不理解的奶声奶气说着:“因为老师讲的我都会了呀。”
杜女士忍俊不禁的笑起来,慈爱的用下巴贴了贴她的小脑瓜:“我们家小清雾真是聪明。”
“那可以不去学校吗?”小姑娘亮闪闪的眸光里满是期待。
杜女士为难:“不可以。”
小姑娘委屈巴巴:“为什么?”
杜女士只能哄着她解释:“因为你需要朋友,需要伙伴呀,没有小朋友不需要伙伴的。”
镜头里的小姑娘皱起眉头来:“可是就算去了学校,他们也不喜欢和我玩呀?”
杜女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脸蛋,正要继续哄她一些什么。
这时候,管家忍不住插话道:“三小姐……其实您只要别觉得他们笨,然后假装和他们一样,就自然可以交到朋友,有人喜欢和您玩了。”
“这怎么可以。”小姑娘认真反驳:“不可不诚实。”
管家:“……”
杜女士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乐呵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哄她道:“我们家清雾最诚实了!”
小姑娘用力点头:“嗯!”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
秦清雾手指晃动鼠标,关了视频,沈知言把那只耳机交还给她。
小时候的秦清雾,似乎可爱又聪慧,而且人也很活泼,完全不是后来成熟稳重的性格,而且画面中不难看得出来,杜女士对她十分宠爱,而且把她保护的很好。
如果不是杜鸣凤的意外离世,秦清雾应该会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连个喜欢的漂亮衣服都不被允许。
不过现如今的秦清雾,依旧是沉稳有魅力的,她成熟稳重,大方得体,经过岁月的沉淀过后,时光仿佛在她身上留下一层优雅温柔的滤镜。
“原来你小时候就已经很聪明了。”沈知言轻声笑着,绕到她座椅后方,俯身下来,双手换上她的颈,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所以智商和天赋真的很重要。”
秦清雾微微偏头,抬眸望向她的眼睛,眸光染了几分笑:“和柳总谈的怎么样?”
“挺愉快的,她是个聪明人,而且很懂得分寸,而且我们观念一致,希望能得到双赢的局面,所以就算合作也不会彼此算计。”沈知言在她面前,工作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轻松道:“不过她顺带的目标是林秉仁,我还以为她以后再和我提,没想到今晚分别的时候,她便主动开口了。”
秦清雾睫羽轻颤,笑着说:“若是她日后再提,你又会觉得她不坦诚了。”
沈知言不自觉跟着笑:“要不要这么懂我啊?”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的,若是柳玉葭日后再提,确实会给人不坦诚的印象,毕竟两家公司的合作都已经开始了,再对她提要求,沈知言便会不得不答应,有被对方胁迫的感觉。
现在提的话,柳玉葭便玩笑说,欠她一个人情,若是不方便引荐董凡卿和她认识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一来沈知言自然乐意帮忙。
沈知言静静的抱了她一会儿,享受这片刻安静的时光,秦清雾的手便顺势搭在了她的手背上,轻声问她:“是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知言:“……这都能看得出来吗?”
秦清雾眉眼含笑:“你的情绪写在脸上了。”
沈知言松了松眉头:“好吧,我是有件事想请你帮我分析。”
她说着,松开对方,随后在一旁搬过来一张小椅子,坐在秦清雾对面。
秦清雾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抬眸望着她。
沈知言便把严颂秋被秦家佣人收养的事情,以及阮珮寒查到严颂秋那通打到海外的电话,其实是打到沧江本地的事情讲给她听。
沈知言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执棋者出现在我身边的可能性,大吗?”
秦清雾思索片刻,提醒她道:“如果换位思考,你觉得呢?”
“如果我是执棋者。”沈知言皱了皱眉:“我来到了沧江市,我是个自诩为‘神’一般的存在,我应该会很有自信的出现在我的昔日对手面前,大概类似于——”
秦清雾眉梢微扬:“嗯?”
沈知言想了想:“类似于凶手总喜欢重回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秦清雾继续问她:“你不担心被‘沈知言’发现你的存在吗?”
“我并不担心。”沈知言继续分析着:“因为我是神,神是傲慢的,是无所不知的,我这样有自信,那么显然,我能靠着完美的伪装,让‘沈知言’忽略掉我的存在。”
秦清雾淡然颔首,随后,关了身前的电脑,认真问她:“可即便如此,沈知言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欺骗,你出现在她面前,你的伪装很容易会被她发现,那你应该怎么办呢?”
沈知言愣了下,思维因为被对方调动,所以飞速运转。
随后,她想到什么,惊讶的望向她:“那么,我就不能伪装——因为伪装就会被发现!”
“只对了一半。”秦清雾微微笑着,对她轻摇了摇头:“若是你一点都不伪装,所真实呈现出来的样子,还是会容易被沈知言发现,不是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沈知言一边分析,一边说道:“那个所谓的神,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应该有个相对平庸的性格、有很安全的职业……对方甚至出现在我面前之后,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露出任何的破绽让我怀疑,甚至于主动给了我递了把柄?”
说到这里,沈知言一下站起身来,重新绕过书桌,把身下的椅子一起搬过去,她坐在秦清雾的身侧,随后摁着她的座椅把手,让自动座椅旋转。
秦清雾和她面对面坐着,好笑的问她:“怎么了?”
沈知言眸光炯炯的望着她,高兴道:“秦清雾,你真的好聪明呀!”
秦清雾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她的眉眼上,轻轻揉了揉,她的眉目已然舒展开来:“前提是对方真的出现在了你面前。”
“对哦,如果执棋者依旧没出现,好像这一切都是空谈。”
况且,每天在她面前来来去去的人员那么多,从里面找出来一个相对‘特别’的人,也绝非什么易事。
想到什么,她又问秦清雾:“那严颂秋曾经被秦家佣人收养的事情,你有任何印象吗?”
“没有。”秦清雾沉思片刻:“根据年龄推算,严颂秋被收养的时候,我在祖母那里。”
默了片刻,她又问:“你的堂姐,还没去你公司上班吗?”
沈知言:“……嗯。”
沈知言顿了顿,闷声道:“她说还在考虑,我已经催过许多次了,本来今天要给我答复的,结果一整天都没有消息。”
一想到沈灼灼,沈知言心情难免郁闷。
她都不知道对方还在犹豫什么,而且阮珮寒派过去保护沈灼灼的保镖每天给她发消息过来,严颂秋最近没再去沈灼灼家里找过她。
沈灼灼每天在家里闭门不出,偶尔下楼取外卖,蓬头垢面的宛若失恋状态。
然而每当沈知言隐晦的试探,她和严颂秋最近的感情状态时,沈灼灼又说没什么关系,她俩感情好的很。
沈知言觉得沈灼灼估计是想要继续拖下去,压根没有来潭石影视上班的意思,沈知言便想着,等明天便开车去沈灼灼家里,亲自去劝劝她,所幸周日闲来无事。
然而到了第二天,天刚亮起来不久,沈知言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她连忙接起电话,避免把身侧还在睡着的秦清雾吵醒。
随后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一路出了门,下了旋转楼梯,去别墅的后花园去接电话。
手机另一端,是负责保护沈灼灼的保镖打来的。
男人气喘吁吁的道:“不好了沈总,沈小姐要自杀,被我们拦下了,现在人已经送医院去了。”
沈知言心中一紧,连忙问:“人怎么样?还活着吗?严重吗?怎么自杀的?”
男人连忙回道:“人还活着,我们闯进去的时候,她正准备在浴缸里割腕,已经放满了水……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还好我们进去的及时,给她止住了伤口,血流的也不多,医院离得也近,就隔着两条街,目前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对方虽然这么说,沈知言却越听越心惊。
与此同时,心中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她怒声质问:“严颂秋去见她了?”
保镖犹豫:“是……”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问他:“那为什么你们没阻止?”
“因为……”保镖一阵自责,犹豫道:“因为发生在半夜,我们在轮班蹲守,严颂秋进她家里的时候,我恰好睡着了。”
沈知言沉默着不吭声。
保镖自知严重失职,连忙补充:“阮姐说了,你的付款她会如数退回。”
沈知言无话可说。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严颂秋人呢?”
“她提前买好了机票,显然准备连夜跑路,不过被我们的人拦下了,正带她回来见您,估计一个小时就能回来了。”保镖顿了顿,才说:“我们擅自调取了沈小姐客厅的监控视频,阮姐已经发到您手机上了,您可以看一下……”
沈知言应了声:“知道了。”
顿了顿,又补充:“辛苦你们了,帮我照顾好她。”
对方忙殷勤道:“是是是……一定,一定。”
挂断电话,沈知言打开了邮箱,点开了最新传过来的那封邮件,点开。
邮件中是一个视频的附件,她点开了视频,等了一会儿,视频画面开始加载。
镜头中是沈灼灼家的客厅,此时客厅中灯光大亮,却空无一人,很快,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沈灼灼穿着拖鞋,披散着长发,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睡衣,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去开门。
严颂秋一袭黑色西装,眼神淡漠的走进来。
沈灼灼却一瞬间惊喜的望着她:“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严颂秋。”
严颂秋走进客厅,她冷淡的目光打量了客厅一圈,随后,她的视线落在沈灼灼的脸上,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冷漠,淡然,没有任何情绪。
沈灼灼原本想要去抱她,然而对方却站在原地,维持着冷淡的目光,静静的打量着她。
沈灼灼便停下了动作,她终于冷静下来,眸光一瞬间死寂:“你是来和我分手的?”
严颂秋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忽然笑出声来:“你终于聪明了一次。”
沈灼灼问她:“为什么……”
严颂秋持续的微笑着,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可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喘了口气,难掩愉悦的语气说着:“当然是因为我对你不满意啊,你越来越无趣了,不觉得吗?”
镜头中的女人,西装笔挺,面容清冷,乍一看上去,应该是一位不苟言笑的职场精英,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望着沈灼灼,唇角挂着恶劣的笑容。
她说:“怎么说呢?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挺有趣的小姑娘,可是在认识你的一周之后,我觉得你天真下掩藏着愚蠢,贪财又市侩,傲慢又无知,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自信都是来自哪里,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呢?你的样貌,才学,性格,似乎都不符合我的期待。也不值得我的喜欢。”
沈灼灼沉默着,她紧咬着下唇,似乎是哭了。
严颂秋笑着告诉她:“我只喜欢了你一周,一周之后,我开始对你提不起一点兴趣,再也没有了之前一整开眼,就想要找你聊天的欲望……”
沈灼灼面对她的诸多评价,似乎都仅仅是觉得委屈,然而最后一句话,却忽然望向她,带着哭腔尖声喊她:“严颂秋!”
严颂秋收敛起笑容,平静的望着她:“真话总是不好听,你不能接受,我也能理解。”
沈灼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语气绝望:“你既然早就不喜欢我了,那后来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直接和我分手不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复合,你完全可以——”
“是我想复合的吗?”严颂秋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她,语气冰冷:“是你求我的,沈灼灼,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自轻自贱的女人,在你的生命里,除了爱情,还有其他的东西么?是你卑微的恳求我,求我给你一场原本不属于你的感情,是你一次次的在强求啊。”
严颂秋勾起唇角,再一次恶劣的笑看着她,似笑非笑:“沈灼灼,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你这样的女人,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沈灼灼瞳孔皱缩,她望着眼前的女人,慌乱的摇着头:“不……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的。”
“怎么不是?”严颂秋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随后手指微微用力,指甲划着她的侧脸,玩味一样的语气问:“你能感受得到疼么……你看,不觉得你很愚蠢吗?我明明在伤害你,你也不会躲。”
“你蠢的让人发笑啊。”严颂秋笑出声来,猛然收回手:“还说你不是自轻自贱?我怎么对你,你都甘之如饴,对不对?”
她俯身过去,在早已经失神的沈灼灼耳边,轻声问她:“很痛苦对吗?”
“那干脆,你去死吧。”她声音蛊惑,仿若魔鬼:“你不是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分手,你就会用死亡来向我证明,你对我的爱么?”
严颂秋说完,直接扯过沈灼灼的手腕,强行让对方望着她的眼睛,逼迫道:“沈灼灼,你如果用死来向我证明,你爱我,我就愿意相信你。”
她说着,猛然用力,松开身前的柔弱女人,径直转过身,缓步向房门的方向走去。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头顶上方的监控上。
她沉默了下,脚步停顿,随后仰起头,仔细盯着头顶上方的监控,持续了有足足十秒。
随后……
她皱了皱眉头,快步离开了监控的监视范围。
画面中只剩下了沈灼灼,她蹲在原地,抱头痛哭了许久,镜头中的画面持续着,仿若定格,然后右上角的时间却在向前走着。
一直到视频将要结束的时候,沈灼灼才走向了浴室,随后传来了哗啦啦的放水的声音。
五分钟后,有两名保镖破门而入,把手腕染满了血的她送去了医院。
沈知言关了手机,她目光望着花圃,借着熹微的晨光,被修剪过的花枝上沾着晶莹的露水,在花园里静静的站着,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然而双拳却紧紧握着,暴躁的情绪怎么都难以排解。
严颂秋的那堆屁话,也就骗一骗沈灼灼。
这种人——这种人也配活着么?
这个念头一旦开始出现,就再也难以压抑下去。
“沈知言。”秦清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怎么在这里?不冷吗?”
她转过身,对方已然走过来,手里拿了件稍厚的外套,为她披在身上。
沈知言默了下,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她:“你怎么也醒了?”
秦清雾轻轻掀起唇角,温声道:“正准备晨跑。你呢?和我一起吗?”
沈知言原本想说个谎话。
——不了。我准备去公司加班。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她还是说了实话:“严颂秋逼的沈灼灼自杀,人已经送去了医院,她正准备跑,但是被我的人拦下了,我一会儿去见她。”
秦清雾应了一声,眸光定格在她的眼睛上:“准备怎么处理?”
沈知言顿了顿,实话实说:“还没有想好。”
她说着,低下头去。
其实……她的确没有想好。
若是以前的沈知言,会怎么做呢?
就像是当年在学校时那样,有人欺负了谭静依,裴泽川那些人欺负了谭静依,她便把裴泽川带到了学校顶楼,要把人推下去摔死。
现在——又是类似的情况。
执棋者又给了她类似的选择。
可如今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孩子,满身戾气。
这时,秦清雾倾身过来,抱住了身体冰冷的她,似乎在用身体的体温,一点点的把热度传递给她。
沈知言下意识的回抱住她。
沈知言觉得有点疲倦,但是秦清雾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像是一个可以归属的港湾,躲进去,似乎就再也不用面对世间的痛苦。
抱了一会儿,秦清雾主动松开她,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
沈知言同样望着她,对方的眼睛很漂亮,眸光深邃,深不见底,足够令人沉迷。
“沈知言。”秦清雾弯了弯眉眼,轻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
沈知言闷声应着:“嗯。”沉默了下,她又主动保证:“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来。
秦清雾示意她接电话。
沈知言划开屏幕,把听筒放到耳廓边:“喂。”
对方说:“沈总,人已经带回来了,我们把她带到了加油站附近的树林,景颐小筑附近那个。”
沈知言说:“马上到。”
挂断电话,沈知言沉默了片刻,和秦清雾说:“我先出去一会儿。”
秦清雾微勾了唇,应了她一声,随后对她说:“去吧,记得换一身厚一些的外套。”
沈知言和她对视几秒,挺直了身体,笑着说:“好,知道了。”
她回衣帽间取了一套衣服,换好下了楼,一路取了车去往约定的地点。
她到了加油站附近,停好了车,迈开步子进了旁边那个树林,这附近杂草遍地,工地正在施工,清晨便发出一阵强烈的噪音,马路上除了偶尔经过几辆车,并没有几个行人经过。
沈知言一路往树林深处走,没过一会儿,一名五大三粗保镖迎上来,打过招呼,便引着她向前走。
严颂秋被人用绳子绑着,死死的捆在一棵一人粗的树干上,她身上的西装扣子崩了几颗,头发凌乱散开,唇角还挂着血,一边脸已经被人打肿了。
她一见沈知言,扯开唇角笑起来,似乎有些意外:“沈总,怎么是你?”
沈知言走过去,在几名保镖的注视下,沈知言微微弯了腰,在她尚未被打肿的另一边脸上,扬起拳头,猛然落下一拳。
严颂秋的脸瞬间偏向一边,她却强行直了身子,望着沈知言只是笑。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胸前剧烈起伏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沈总,你就这点本事吗?我逼死了你的堂姐,你就只打我一拳?”
沈知言冷眼望着她。
严颂秋想到什么,恍然的语气笑道:“我明白了,沈总现在是文明人,文明人好啊……遵纪守法,怂的仿若蝼蚁,你不甘心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堂姐,被我那么作践,你却毫无办法,只能忍着,那你这算什么?怂逼?”
沈知言半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着,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严颂秋,我在想,如果这一次,你完不成你主子的任务,你会怎么样?”
“你在胡说什么。”严颂秋收敛起唇角的笑,眯着眼看着她:“我听不懂。”
“你主子也是挺废物的啊?”沈知言嘲讽出声:“这么多年了,连半点长进也没有,不觉得你信奉的那个神很废物么?来来去去就只有这些招数,贱不贱啊……”
“沈知言!”严颂秋冷冷望她:“你闭嘴。”
“你也挺贱的,严大律师,沈灼灼多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沈知言抬起手来,拍了拍她肿起来的脸:“是你主动出现在沈灼灼的面前,欲擒故纵,结果到头来说什么对方自轻自贱的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高明啊?在我看来,你这些招数低级的要死,除了单纯的沈灼灼,还有人会能被你骗到?你这样的人去酒吧估计都钓不到人吧?你这张脸也很一般,人品也欠奉,像你这样的人,真的配活着么?”
她一边拍着对方的脸,一边把对方羞辱沈灼灼的话,如数奉还。
“既然沈总对我诸多不满。”严颂秋笑出声来:“那烦请沈总动动手,杀了我吧。”
“先前沈家的那场生日宴,沈拓海当众宣布,要为我定下婚事,和一个家暴的老男人结婚,”沈知言不慌不忙的收起手来,站起身,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以及后来祝大庆把我骗去了茅竹村,祝大庆打算把我留在那里,你主子的目的,都是在逼我杀人,对吧?”
严颂秋瞳孔皱缩,她一瞬间愣住,随后,抬眼死死的盯着沈知言。
“要么,我杀了沈拓海,要么,我杀了祝大庆。”沈知言笑起来,满意的欣赏着严颂秋震惊的神色:“可惜的是,我什么都没做,也包括这一次。”
沈知言望着她,继续说:“你这次利用沈灼灼,先是逼她自杀,如今又反复挑衅我,昨夜你在沈灼灼家里,故意看向镜头,是因为你知道我会看到,故意逼我杀你,对吧?所以我大胆推测一下,你主子的目的——”
她顿了顿,审视着严颂秋的表情:“是想逼我杀人?对不对?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啊,之前那两次,我根本不确定,对方的目的是逼我杀人,全是你这一次的自爆,才让我终于确定了。”
果不其然,她在严颂秋的眼睛里,看到了闪避和惊慌的神色。
“你很害怕吗?”沈知言笑着看她,问道:“刚才不是喜欢笑吗?怎么了?严大律师,现在您怎么不笑了?”
“沈知言。”严颂秋冷眼望着她:“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啧啧啧,我们沧江市首屈一指的,能言善辩的,职业生涯未尝一败的严律师,如今竟然词穷了么?”沈知言笑出声来:“大胆推测一下,你主子想要我杀人,你主子需要一个杀了人的我……怎么?当发现我无论面对抄袭也好,强|奸也好,这样的满身污名我都毫无在意,觉得不痛不痒,所以干脆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贱招了。”
“所以呢?”沈知言轻叹一声,手指抵着下巴,垂眸望着严颂秋越发惨白的脸色,笑道:“你这位神一般的主人,为什么需要一个杀人的我呢?”
严颂秋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只是心口喘息的幅度越来越大。
沈知言勾起唇角:“为什么屡次三番的想要我杀人呢?是为了向某人证明吗?证明我只是个烂人而已,想要为谁证明呢?”
她说到这里,严颂秋的眼睛果然猛然睁大。
“哇。”沈知言眸子里笑意加深,语气愈发玩味,随后,她敛眉颔首,感激道:“严律师,你的反应我好喜欢……那看来,我又猜对了。”
沈知言笑了笑,继续分析:“你主子满手血腥,却自诩为神,是不是很羡慕我双手干干净净的样子?对方或许和你表达过这些吗?”
严颂秋没有说话,只恐惧的望着她。
“你为什么怕我呢?”沈知言挑了下眉:“我一不小心又猜对了么?”
严颂秋低下头去,她把头歪着看向一边,彻底的躲开沈知言的审视视线。
沈知言伸出手,再一次拍了拍她的脸,严颂秋下意识闭眼,以为沈知言继续要动手打她。
沈知言收回手,却没有继续动作,冷声说道:“你主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应该很得意吧,或许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也没被所有人发现。”
严颂秋这一次彻底愣住,她愈发惊恐的望向沈知言:“你是怎么……”
“啊?”沈知言无辜的笑了:“我本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啊,正义正直又热心的严大律师,我是不是应该颁发一个奖杯给你?”
她说着,又不禁蹙眉。
手掌上沾染的黏腻血迹着实让她作呕,她望着自己的掌心,不禁微微蹙眉。
身后的保镖连忙懂事的拿出湿纸巾来递给她,沈知言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对严颂秋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就算不杀了你,也会把你交给专案组,或者是警方,对不对?”
严颂秋愣了愣。
沈知言笑看着她,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那这样一来,你不就和你主人通风报信了么?”
沈知言一抬手,接过了保镖手中的那张机票:“想逃出国是吗?何必呢严律师,沈灼灼还活着,你罪不至死,没必要这就逃出国。”
严颂秋猛然看向她。
“很惊讶?”沈知言笑了,问她:“还是很失望?”
她说着,不理会严颂秋愈发苍白的神色,继续自顾自的分析道:“向非焱,是因为你们发现,我身后有LK集团,你们根本没办法对抗,所以你们把向非焱留在了港城,目的是为了换你们自己的人,进潭石影视吧?就像是把左游元送来我身边一样,对吧?至于江微雨,对你主子来说,她是不可控的一个存在,对吗?”
“你……”严颂秋惊讶的望着她,仿若看一个魔鬼:“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
沈知言满意笑了,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知道的,你主人在和我玩的,是对局的下棋游戏。”
严颂秋脸色复杂。
“可我不是,这样的过家家,多没意思。”沈知言轻笑开口:“我玩的,可是弑神啊。”
“——你不可以。”严颂秋慌乱的望着她,失声叫喊道:“你怎么可以?!你放了我,沈知言!你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