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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今天仍不知老婆是首富 叶无枝 21296 2024-09-01 08:44:16

沈灼灼住院的第二天下午, 沈知言去医院看她。

病房中,她的状态有些不好,手腕上的伤口被缝了针, 洁白的纱布上被浸了触目惊心的一片深红, 沈知言在她床边坐着,沈灼灼在床上侧躺着, 闭着眼睛装睡,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模样。

她其实很熟悉沈灼灼的性格。沈灼灼的感情观一直都是如此,每次谈恋爱都是轰轰烈烈, 但很快就会从伤痛里走出来,随即开始下一段感情。

可这一次有点特殊。

她明确地把严颂秋当成了最后一任女朋友,也有和对方携手一生的坚决, 而严颂秋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用爱情手段拿捏她, 刚开始的爱情有多美好,被对方结束的那一刻就有多崩溃。

更何况,从那段监控里, 是严颂秋在她绝望之际, 主动逼着她去结束生命。

人在绝望之际,确实容易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沈知言心情有些沉闷, 心中有郁气没办法排解, 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门外有个男人快步走进来, 对她提醒:“沈总,专案组的人到了, 已经上了电梯。”

沈知言应了声:“知道了。”

男人说完又快步出去了。

沈知言望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对她提醒说:“警察来了, 要找你问话,关于严颂秋的事情。”

沈灼灼住的是单人间,私立医院顶楼的VIP病房,环境极好,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病房内十分安静。

沈灼灼背对着她睁开眼睛,身体却没有转过来,嗓音低哑的问她:“那我应该怎么回?”

沈知言说:“实话实说就好。”

沈灼灼转过身来,望着平静的她,皱了皱眉头:“实话实说,可是你——”

她话音未落,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风从走廊灌进来,云策带着一男一女两名身着便装的专案组组员走进来。

沈灼灼看着他们进病房,便把原本想问沈知言的话咽下去,随后,她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床板,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沈知言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去扶她。

房门被人关上,沈知言听到身后,那名男警官严肃地说道:“专案组办案!”

沈知言转过身,一抬眼,便看到云策审视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对方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似乎想在沈知言的身上盯出来一个窟窿。

沈知言表情淡淡,只和她一对视,便收回目光。

云策却主动笑了笑,问她:“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沈总?”

“云队长。”沈知言望着她眼底突兀的笑,淡声反问:“我的堂姐住院了,我就不能来探望她?”

“没说不能。”云策身侧的男人冷声嘲讽:“只是单纯觉得,事情太过巧合了,总有一种无论我们专案组要办什么案子,似乎总能和你小沈总扯上关系的感觉。”

沈知言看向云策,对方却没说什么。

显然,这名下属也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摆在这里,所以不方便当面和她说些什么。

沈知言挑了下眉,无辜的望向云策,疑惑开口:“警方昨天已经来过了,该说的,我堂姐也已经说过了,怎么现在这个案子,变成了专案组负责吗?”

“一起自杀案自然不属于专案组负责。”云策审视着她的眼睛:“可如今的情况是,严颂秋失踪了,也极有可能已然被人杀害。专案组自然有权利接管这起案子,沈总慎言,不然会让人误以为……你并不想让专案组插手这起案子。”

沈知言淡淡的望着她,提醒道:“云队长,也请慎言。”

云策皱眉:“什么意思?”

沈知言淡声:“我已经容忍你很多次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别人的礼貌客气当成懦弱。”

她话音一落,云策身侧的下属顿时一愣,同时对沈知言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沈知言望向二人,淡声开口:“我并不想投诉你们。毕竟,我理解各位破案心切,也理解各位的辛苦,但也请你们能明白,尊重是互相的。”

那二人一噎,顿时脸上表情变得复杂。

云策顿了顿,眉头微蹙。

她只冷淡的盯着沈知言,并不说话。

沈知言平静回视,亦是不发一语。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病房内,气氛变得紧张压抑,剑拔弩张。

“云队长……”沈灼灼哑着嗓子开口:“您有什么想问的?”

沈灼灼的,话像是给了她台阶一般,云策不再理会沈知言,走到病床边上。

她先是看了眼沈灼灼手腕的伤口,随后冷冷看向她,问:“沈灼灼,严颂秋失踪的这两天,你一直在医院么?”

沈灼灼愣了愣,似乎不是很明白对方的问题,但她还是配合回答道:“是的,云队长。”她又补充:“医院走廊有监控,您可以去查,在这期间我没有离开过这间病房。”

云策没有应声,紧接着便是第二个问题:“你和严颂秋之前感情怎么样?”

沈灼灼沉默了。

她惊讶的望着眼前身着便衣的专案组组长,完全不懂对方怎么忽然问这种隐私性的问题。

“沈灼灼,请你回答。”云策淡声提醒。

沈灼灼脸上浮现起几分压抑的苦涩,随后缓缓开口:“我和她……一开始,她对我很好,好到无微不至,她应该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最体贴的人了。”

云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所以一开始,我们的感情很好,和所有热恋期的情侣一样,一刻都不想分开,可是她工作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电话里联系。”沈灼灼继续说:“可后来……她开始和我提分手,她表现的很痛苦,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和我分手。我以为是她律所遇到了什么麻烦,就说我卡上还有一百多万,如果她需要可以都拿走,她就说不想要我的钱,说我傻。于是我们复合了。”

这并非云策想听的,只能皱眉发问:“再后来呢?”

沈灼灼想了想,才继续道:“再后来她就开始反反复复的和我提分手,但每次都是我拒绝,开始挽回她。我总觉得她有什么苦衷,分手理由大概和第一次一样,但我并不知道。”

“之后,我们便反复的分分合合,每次分手过后,她都对我越来越好。在前天那件事发生的两周里,我们又陷入了这样的冷战模式。直到前天夜里,她来见我,我以为她来见我是复合的,可她对我说了那番话……我才——选择了自杀,现在想起来,是我那晚吃了她送我的维生素,每次吃完我都心情变得低落,这才……”

“维生素?”云策疑惑:“你怀疑维生素有问题?”

沈灼灼摇头:“我也不知道,警方已经带走了,说是拿去化验。”

云策站在病床前,俯视着她:“你自杀的那一晚,她离开了你家之后,原本买了去M国的机票,你知道这件事吗?”

沈灼灼愣了下,疑惑问她:“我为什么要知道?”

男警官立刻高声提醒:“回答问题!”

沈灼灼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颤了下,开口道:“我不知道。”

“严颂秋那晚从你家里离开,开车经过了你家附近的那条街道,紧接着就开进了一条小路,再那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监控记录了。”严颂秋说完,转过身,冷冷望向坐在一旁喝茶的沈知言:“你们反复分手,又复合的事情,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沈灼灼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在一边面不改色的沈知言。

云策这个话,应该是有意要当着沈知言的面,才问她的。

或许这也是对方明明向她询问案件细节,却依旧留沈知言这个“外人”在场的原因。

其实她觉得沈知言帮了她,她应该为沈知言隐瞒。

然而对方却让她实话实说……

想到这里,沈灼灼说:“我的大学同学,贺辞歌,还有我的堂妹,沈知言,她们两个人知道,可这些和严颂秋失踪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云策转过身来,望向沈灼灼:“毕竟我们并不排除,有人会因为为了严颂秋逼你自杀这件事,为你打抱不平,从而杀害她的可能。”

沈灼灼沉默着。

她不想继续再说下去了。

毕竟……

“毕竟。”云策冷冷的盯着她,语气严肃:“你前脚刚自杀,便立刻有人破门而入,甚至不惜私闯民宅,把你送来了医院。”

沈灼灼错愕的望着她:“可他们救了我!”

“救了你?”云策眯了眯眼:“他们无缘无故守在你家门外,所以在你决定自杀的时候,闯进了你的家里,及时的救了你?”

沈灼灼看向沈知言。

云策同样转过身,唇角勾起笑,望向沈知言:“那么沈总,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无缘无故,提前让人监视你的堂姐,沈灼灼么?”

沈知言放下茶杯,淡声回答:“因为我怀疑严颂秋动机不纯,怀疑她接近我堂姐另有目的。”

云策冷笑:“目的?她接近你堂姐能有什么目的?”

沈知言耸了耸肩:“这应该是你们的责任吧?我又怎么知道?”

“……”云策一噎,随后,她皱了皱眉头,抛出重要证据:“昨天早上五点二十七分,有监控看到你出现在丰南路14号加油站附近的树林,你去那里做什么?”

沈知言笑了笑:“去见一个熟人。”

云策冷声:“去见谁?”

沈知言望着盛气凌人的云策,顿时笑了,她懒懒的靠向座椅靠背,道:“云警官,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云策冷冷盯着她,眸光尖锐若鹰眸:“沈知言,我有理由怀疑,你去见的人,正是严颂秋,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沈知言平静的望向她,淡声提醒:“云队长,你没有任何证据,而这里也不是你的专案组,我也并非你的犯人,你若能查到有效线索,证明我去见过严颂秋,那你大可以把我带回专案组。”

“沈知言。”云策走过来,步步紧逼,随后停下脚步:“严颂秋买了那晚前往M国的机票,却没有任何出境记录,而她离开沈灼灼家里之后,沧江所有的监控都没有她任何的行踪,难道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或者说,是你把她杀了!对不对!”

沈知言站起身来,她身形比云策高一些,垂眸望着云策。

面对对方的发问,她只是淡然一笑,语气却无比讥讽:“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一直破不了案了。”

云策冷冷看向她:“你说什么?”

沈知言语气随意:“林雁白对我说,茅竹村祝大庆一家被杀的案子,已经有眉目了,我现在怀疑你们找到的凶手,应该也是被你这样污蔑出来的吧?”

“沈知言!”那两名组员齐齐向她看来,怒声开口:“注意你的态度!”

沈知言目光扫向他们,不带丝毫情绪,正要开口。

恰在此时,云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接起了电话,不悦的厉声问对面:“什么事?”

电话另一边,一男人犹犹豫豫的说道:“云队,严颂秋出现了。”

云策愣了愣,她迅速看了沈知言一眼,对方脸上表情冷淡,并没有看她,云策收回目光,立刻问道:“她还活着?”

男人回:“活着,她……”

云策当机立断吩咐:“立刻实施抓捕!”

“可是……”男人沉默了下,才犹豫着回答:“她现在已经在M国了……也已经下了飞机,我们在沧江机场的监控里查到了她人还活着,是和一名女人一起出国的。”

云策问:“那名女人是谁?”

“呃——她是个大学生……之前的工作,是在一家健身房兼职拳击教练。”

“什么?”云策扭头看了沈知言一眼,随后,她压低了声音,对电话另一边说:“我现在就去和上面申请,你联系M国警方那边,届时请他们配合我们实施抓捕。”

“可……”男人小心翼翼的说:“可严颂秋一落地,人就不见了,M国那边和您相熟的警官和我们暗示说,人如果不见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再找到了。”

云策听完,她沉默了好半天,才冷冷应了声:“我知道了。”

男人有点害怕的问:“是……那接下来我们怎么——”

不等男人说话,云策已经把电话挂断。

她放下手机,垂下手,随后呼出一口气,调整着复杂的心情,终于望向沈知言。

她久久不说话,过了将近有半分钟,才对沈知言主动伸出手,笑着说:“抱歉了,沈总,是我们方才对您多有不敬。”

沈知言却没和她握手,懒散道:“云策队长的道歉,我可不敢当。”

云策顿了顿,又看向自己的两名下属,她咬了咬牙,才对他们吩咐:“和沈小姐道歉。”

那二人一愣,随即冷冷倒吸一口气:“可是云队……我们!”

“闭嘴!”她冷冷打断:“不想吃处分,立刻和沈小姐道歉!”

那话已至此,那二人纵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对沈知言低声说:“对不起……”

沈知言大方笑笑,摆手道:“小事。”

云策见她不再追究下去,而严颂秋人也还活着,自然没理由再继续审沈灼灼。

这起案件便重新成了沈灼灼自杀案,不再是严颂秋的失踪案,不再属于专案组的工作。

纵然疑点众多,她还是不得不带着两名下属离开。

出了病房的门,等房门被他们从外面带上。

那名男警官立刻追上云策,他压低了声音愤愤道:“可是云队,这不对啊!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沈知言做的!”

“还真是好手段啊!”女警官也立刻冷笑接话:“国内非法囚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今严颂秋去了M国,是生是死,全凭她一句话……”

云策骤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们:“回去再说。”

二人低下头:“是……”

三人一前一后,在走廊中逐渐走远。

病房内,沈灼灼维持着半躺的姿势,问沈知言:“严颂秋被你杀了么?”

沈知言笑了笑:“怎么会?”

她说着,拿起果盘上的苹果,和水果刀,为沈灼灼削苹果,她手指动作极为流畅,没过一会儿,苹果皮变成了她手中的一个长条,被她丢到了垃圾桶。

沈灼灼望着她手里的水果刀,上面有寒光映出来,她犹豫了会儿,才对沈知言说:“那她被你藏起来了?关在哪里?”

沈知言把苹果切了小块,用塑料小叉子给她戳了一块,递给她:“吃点东西。”

沈灼灼沉默片刻,还是接过去。

她没吃那小块水果,而是对沈知言说:“如果你把她关起来了,我想去照顾她。”

“……”沈知言无语了一会儿,才对她说:“其实我觉得,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她的死活都和你没关系,而且她还差点害死你,你以前的洒脱劲儿呢?不是分手之后,只需要给你三个月,你就能彻底忘了那个人么?现在三天还不到——”

“哦。”沈灼灼把苹果塞进嘴里,她用力的咀嚼着,说:“在刚才我和云策说话的时候,我想明白了。”

沈知言挑眉:“嗯?”

沈灼灼:“我觉得如果她真的被杀了,我挺爽的。”

沈知言错愕:“啊?”

“所以。”沈灼灼望着她,开口说道:“如果你把她关起来了,务必让我过去见她,我觉得我应该亲手弄死她,省的让你白白因为谋杀入狱。”

沈知言:……

好吧。

虽然她不确定沈灼灼这样和她说,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为了向她证明,她接下来不会再寻短见,还是什么。

但她能这样想,真的挺好。

爱的时候可以为你去死。

不爱的时候希望你去死。

——这真的挺好的。

-

再一次接到沈灼灼的电话,是在半个月后,她人已经出院了,手腕上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在家中养伤,沈知言为她请了个年轻的阿姨,过去照顾她的日常生活。

她割腕的事情,就算沈灼灼没有主动提,沈知言和贺辞歌都默契的没有联系她的父母。

电话里,沈灼灼义愤填膺,骂道:“今天警方联系我了,那个狗东西送我的那几瓶维生素,果然有问题!这他妈是毒品啊!这个贱人!贱人!!!”

沈知言从接起电话开始,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她全程都在听沈灼灼在骂严颂秋。甚至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她开了一瓶酒,立刻被保姆给拦下了,说她生病期间不能喝酒。

沈灼灼骂到最后,只觉得口干舌燥:“其实你不用让人继续看着我了,浪费钱。”

她指的是沈知言为她请的那个保姆,诚然,的确是沈知言怕她再做什么傻事,特意让人去“照顾”她的。

不过现在看来,沈灼灼是被严颂秋送的“维生素”给控制了。

沈灼灼说:“而且和我通话的警官说,接下来似乎还需要我配合调查一个什么特别大的案子……我也有搬家的打算。”

沈知言应了声:“好,回头我和她联系一下。”

沈灼灼:“嗯嗯。就挺奇怪的,我觉得警官的话有点奇怪,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

沈知言问她:“是什么奇怪?”

“怎么说呢……”沈灼灼想了想:“就是觉得,严颂秋送我的那个维生素,它那个胶囊里面不是被替换了某种毒|品么,那个东西似乎牵扯的是什么警方一直在追查的大案,虽然并没有明说,我猜测是这个意思。”

沈知言想了想:“也就是说,这个东西不止是你吃了,而且极有可能牵扯的很大?”

沈灼灼立刻提高音调:“对对对!我猜应该是的……”

沈知言:“我知道了,那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吧?毕竟是毒|品。”

“有啊,烦死了……”沈灼灼无语:“那个东西上瘾,我还要去戒|毒,好他妈无语啊!”

沈知言想了想:“那我提前让人帮你安排。”

“……”沈灼灼惊讶了一下,然后玩笑问她:“所以你现在真的很沈总?哪里都能说得上话?”

沈知言笑笑:“你这是什么形容,什么叫很沈总?”

“就是……唉算了。”沈灼灼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对她说:“抱歉啊,之前你问我,严颂秋都送过我什么,我忘了把维生素告诉你。”

沈知言:“这个其实是我……”

“可谁他妈能知道!”沈灼灼再一次愤愤地破口骂街:“这个狗东西会把维生素给换了啊,真是贱!”

“……”沈知言默了下,才说:“其实是我连累了你,不必为此道歉。”

“你说这个呀。”沈灼灼大咧咧的笑着,故作玩笑:“您小沈总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把潭石影视的股份分我一些嘛,我反正不介意,就是你——”

沈知言爽快道:“当然可以。”

沈灼灼一愣:“不是?我开玩笑的……”

沈知言却认真说:“我认真的。”

“……你别这样大方,我害怕,也太不习惯了,而且。”沈灼灼想到什么,又说:“你送我的那个限量款手镯已经挺吓人的了,我妈昨天看到了,都问我是不是傍大款了。”

沈知言果断道:“就这么定了吧,股份的事情,回头我让王书和律师联系你。”

你等沈灼灼再说什么,沈知言率先把电话挂断。

她把手机放到茶几上,透明的落地窗外,有昏黄的光线洒落进来,天边被染上一层耀眼的金黄,正是夕阳西下的好光景。

沈知言敛下眉,垂下的黑睫下是逐渐冷下去的神色。

严颂秋把给沈灼灼的维生素替换成了可以控制人的毒|品,那这是否同样也意味着,执棋者用这个东西,控制了更多的人。

正这么想着,秦清雾端着果盘走过来,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来:“沈知言。”

沈知言抬眼看过去,秦清雾的白色西装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瓷白如玉的手腕,光线下她的手指修长白皙,这样好看的手似乎不怎么适合洗水果。

正这么想着,沈知言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在厨房时身影,那时候她就站在岛台前,暖橘色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墨色长发在耳后挽起,灯光下她的手正不紧不慢的处理着食材,动作有条不紊,整个人身上都是秀丽温婉的气质,光线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线条。

秦清雾把果盘从透明茶几上缓缓推过来,双眸微微弯着,眸子里浮动着温和缱绻的笑意:“给你的。”

沈知言看了一眼,各类水果被她精心切成了漂亮的小块:“……谢谢。”

秦清雾问:“你堂姐还好吗?”

沈知言往嘴里塞了个车厘子,汁水饱满,而且很甜,唇齿间瞬间被糖分填满。

沈知言点了头,想到什么,兴致勃勃的对秦清雾笑着说:“她很喜欢你送的那个礼物,很满意。”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她喜欢就好。”

沈灼灼那款手镯,是秦清雾送的,目的是为了遮住她手腕的疤痕,虽说目前天气转冷,已然换了长袖,但那个疤痕太过明显,还是轻易会被外人看出来。

她是个相当细致周到的人。

沈知言想起她琴房的那家钢琴。

秦清雾的琴房各种乐器都有,她猜测秦清雾应该多少都会上一些,不然她不会买来放在家里吃灰,而且那些乐器都贵的惊人,尤其是放在柜子里的小提琴,是沈知言曾经在F国皇室收藏品的展册里见过,如今却摆在了秦清雾的琴房里。

所以那一台老旧的钢琴,反而成了整个琴房最瞩目的存在。

沈知言问她:“钢琴还没修好吗?”

秦清雾:“没有,要等到下个月再看。”

沈知言猜测,应该是负责修钢琴的维修人员,需要调配什么零件,所以这才拖了许多天。

她顺着话题继续问:“杜奶奶是个怎样的人?”

杜鸣凤,江北科兴集团原本的董事长,更是名门杜家的小姐。

“在外人眼中,她很强势,有能力,杜家的产业交到她手上才有了起色。”秦清雾说着,伸出手把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她年少时,家中的堂姐妹对她很是嫉妒,总说她这样会嫁不出去,她便和她们赌气说,一定要嫁这个世间最好的人。”

沈知言赞叹一声,眼中难掩敬佩:“我听过她老人家的传闻。”

只可惜,杜鸣凤后来嫁给了秦望山。

秦望山彼时只是家族不被看重的儿子,算是入赘了杜家,直到后来杜鸣凤意外身亡,他才立刻接管了科兴集团。

从那时候开始,科兴集团才成了秦家的产业。

沈知言又问:“那在你的眼中呢?”

秦清雾眸光落在她眼睛上,沈知言和她对视。

四目相对,沈知言眨了眨眼,光线照在秦清雾的脸上,她眸子里浮动出温柔的笑来,仿佛陷入了某种温暖的回忆里,说道:“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脾气很好,从来不会对人生气,也一直都很辛苦。”

说到这里,沈知言又听她继续说道:“你先前说严颂秋曾经被秦家的佣人收养,我让人去查了秦家曾经的佣人,包括已经离开的,没有人收养过她。所以——”

沈知言接话:“所以大概率严颂秋不是被秦家的佣人收养的,而你那时候在杜奶奶那里,如果严颂秋的目的不是秦家,那收养她的就可能是杜家的佣人。”

秦清雾沉思片刻,又抬眸看她,眸光一错不错的落在她脸上:“也查过了,只是杜家人员众多,佣人变动频繁,无从查起。”

沈知言点了点头。

杜家这样的大家族,佣人几乎数不胜数,若是有个人忽然收养了一个女孩,而且只收养了半个月,或许根本就不会被人察觉。

屋里的光线逐渐暗下来,沈知言站起身去开灯,随着按钮摁下去,满室明亮。

她坐回到沙发上,桌上原本暗下去的手机,再一次亮起来。

沈知言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吴桂澜给她打来了电话。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接起来,她主动开口:“喂,您有什么事?”

吴桂澜那边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她才说:“你的小阿姨回来了。”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谁?”

“就是你素华小阿姨啊……我和你提起过的。”吴桂澜顿了顿,才告诉她道:“她是你旭阳表哥的妈妈,当年她和京城江家闹得很不愉快,直接从江家离开了,现在她回来了。”

沈知言应了声:“哦,这样。”

“是啊,她失踪了这么多年,也多亏了秦雪柠,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人找到了。说是逛街的时候在商场遇到的,她这些年一直在商场里卖衣服,就那么狠心,抛下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的,现在可算是能和你旭阳表哥团聚。”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我和江旭阳没关系,表哥这个称呼不合适的。”她说着,又问:“您跟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我是想着……带你和你妹妹一起去看看她,这么多年没见了。”吴桂澜试探问她:“你有没有时间?我知道你最近忙,不过我听说,你和你旭……江旭阳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我想着……”

“是挺忙的。”沈知言毫不留情的打断说:“我确实没有时间。”

吴桂澜噎了一下,才软下语气说:“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听旭阳说了你和秦家三小姐的事情,可他们是有婚约的,你总不能和你哥哥抢女人,这传出去不好看。”

沈知言听笑了,却淡声问她:“所以您带我去见吴素华母子,是想让我和江旭阳赔礼道歉?”

“……”吴桂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自顾自的说着:“他是江家人,就算你如今身份不比从前,你难道还要和京城江家为敌吗?这样的门第你若是得罪了,将来还能有好吗?”

沈知言说:“您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身体如今差成这样,估计活不了多久了。”吴桂澜难过道:“我一个快死的人,总归不会害你的……孩子,我是为了你好。”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把原本到了嘴边的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对吴桂澜说:“如果是这样,那小雨接下来念书,我会负责,你不必担心。”

吴桂澜一愣:“你——”

沈知言却没耐心再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

秦清雾好听的声音自对面位置传来。

沈知言看过去,她刚好回完了手机上给谁的信息,同样正抬眸看向她。

想到那通并不愉快的电话内容,沈知言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养母打来了电话,说是江旭阳在秦雪柠的帮助下,找到了亲生母亲。”

秦清雾:“嗯。”

沈知言微怔:“你知道这件事?”

秦清雾轻轻颔首,淡声说道:“秦家的事情有人会告知我。”

沈知言恍然。

也就是说,秦清雾在秦家,应该安排了她的人,随时来和她汇报,所以哪怕她极少回秦家老宅,大部分事应该都瞒不过她。

“那这个事儿,还挺……微妙的哈。”沈知言勾起唇角,无声笑了笑,她对秦清雾说:“欸——你觉不觉得,这个情节挺小说的?”

秦清雾略有些不解的望向她,轻声:“嗯?”

“就是,你看啊……”沈知言和她科普:“豪门阔少亲生母亲自小把他抛弃了,这位母亲因为出轨离家出走,这位阔少童年成长的格外压抑,结果呢,某位白月光出现了,在那位白月光的帮助下,她成功帮助了这对母子重归于好。毕竟如果他母亲一直没离开过本市,又没有整过容,要找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就只有女主角才能找到她。所以,是不是很经典情节?”

秦清雾长睫轻颤,她迟疑了片刻,对沈知言问:“你写过这种故事吗?”

沈知言正往嘴里送一块切好的水蜜桃,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她动作陡然一顿:“……怎么会,现在这种不流行了,我没有。”

秦清雾无声勾唇,忍着笑道:“好,我知道了。吃吧。”

沈知言:“……”

秦清雾是不是也觉得这情节有点离谱?

沈知言吃下水果,又忍不住和她解释:“其实故事编写,各种巧合的发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书中世界,如果不存在巧合的话,两个人不会频繁相遇的,现实里也会存在这样的巧合。”

秦清雾望向她,温良笑道:“比如呢?”

“比如……”沈知言想到什么,也跟着她笑:“比如你我啊,天作之合。”

秦清雾听完,似乎被她这个俏皮话取悦道,笑了笑,又问她:“你母亲想要你做什么?”

“她啊。”沈知言想起刚才的那通电话,有些郁闷的道:“她应该还是很胆怯吧,怕我因为和你在一起,得罪了江旭阳,连带着惹怒江家,想让我去见江旭阳,她大概是想借着吴素华,来从中调解吧。”

秦清雾:“没关系。”

沈知言怔了下,不解的望过去:“什么没关系?”

秦清雾抬起纤纤素手,为她递了纸巾过来,语气平静:“不必把江家放在心上。”

沈知言默了默。

秦清雾眉眼是淡然的神色,敛眉的瞬间,睫羽盖过漂亮的眸,里面透着清冷矜傲,仿佛她生来气度便是如此,那股似有若无的上位者气质在这一瞬间,似乎也尽显无疑。

就像是全世界没有什么人,能值得她放在眼里,也没有人配让她放在眼里。

可她的态度看起来明明又很和善……

沈知言故作玩笑:“您秦总,这是有意在护着我?”

秦清雾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会儿,片刻后,她眉梢微扬:“嗯?有何不可?”

沈知言脸不自觉热了些。

这种话——

好像比情话要更加动听一些。

以后我护着你,我保护你,什么的……

确实要更加动听,更加让人觉得踏实一些。

-

接下来一连半个月,潭石影视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原因无他,司徒蔺导演的新悬疑电影举行开机仪式,改编的正是沈知言在国外发表的那部复仇小说《黎明来临之前》。

原本司徒导演的这部影片,在网上放出消息,是由沈知言担任联合编剧和导演的,只是潭石近来生意实在太忙,沈知言着无暇再担任导演,故而由潭石投资,全公司全力配合这个重大项目。

毕竟全公司都知道,机会难得,司徒蔺的电影往往都是叫好叫座,而且国内外各大电影节奖杯拿到手软。

经过一系列的筛选,最后由傅思思挑大梁,担任整部电影女主。

沈知言受司徒蔺相邀,和贺辞歌一起去了片场,看傅思思演戏。贺辞歌一边往镜头前看着,一边好奇的问沈知言:“所以女主因为学生时代遭遇校园霸凌,长大后把所有人都杀了?”

沈知言抱起手臂,欣赏着傅思思在镜头下的表演,诚然,在司徒蔺的调教下,她演技比起先前,进步神速。

傅思思长了一张天生适合大银幕的脸,凭借着她精湛的演技,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后,她也一定会红透半边天,戏路会变得特别宽。

沈知言笑道:“故事还没完结呢。”

“没完结啊……”贺辞歌愣住了:“所以这电影,还会有第二部?”

沈知言淡定道:“嗯。”

“那干脆这样。”贺辞歌眼前一亮:“不如等第二部的时候,您像司徒导演推荐一下我呗?”

沈知言挑眉望向她:“你之前连试镜都放弃了,怎么忽然想演了?”

贺辞歌讪笑了几声:“我之前是害怕司徒蔺,可现在……又觉得她性格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上回她来公司,和你有说有笑的,我就想着——”

她话音未落,司徒蔺直接拿着对讲机,严厉开口:“傅思思,你怎么回事?!”

她话音一落,整个片场噤若寒蝉。

傅思思连忙小声道歉:“对不起导演,我昨晚没有睡好,我……”

司徒蔺冷淡的望着她:“你目前是一个学生,一个无辜女生,你被人霸凌俨然是常态,你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你明确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麻木了,那现在什么表情?明晃晃告诉观众你很痛苦?”

傅思思不再辩解,只连忙小声抱歉说着:“对不起大家,请大家再等我一下。”

贺辞歌:……

沈知言小声问她:“还需要争取吗?”

贺辞歌连连摇头,瑟缩了一下脖颈,说:“不了。有些钱,让别人去赚吧,我不是很行。”

沈知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你。”

贺辞歌哑然片刻,有些惊恐的看了看司徒蔺,转过头来,对沈知言转了话题:“我说,沈灼灼真的要拿咱们公司股份了?”

沈知言挑眉:“不行吗?”

贺辞歌想了想,顿时有些无语:“那我以后,见了她岂不是要喊沈总?她看我这副吃瘪的样子,矮她一头,还不高兴死了?不是?这像话吗?”

“往好处想。”沈知言笑着望向她:“咱公司没有制止办公室恋情,虽然你这咖位,恋情曝光会有麻烦,也会产生舆论危机,但是潭石能帮你扛住压力。”

贺辞歌:“……那我还真是谢谢您了。”

俩人聊天这会儿,傅思思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对导演点了点头,严阵以待的剧组上下立刻开始了拍摄。

她和贺辞歌在片场呆了一整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司徒蔺做东,几人去了餐厅吃饭。

酒桌上,贺辞歌不时的和司徒蔺敬酒,她着实有些摸不清这人的脾气,在片场的时候,和私下里,司徒蔺仿佛就是两个人。

在片场的她不苟言笑,但在酒桌上玩的比谁都欢,完全没有那个世界名导的影子。

贺辞歌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然而她向来心大的很,司徒蔺笑意盈盈的和她说话,她也就不再紧张,继续和她谈天说地,酒也是一杯杯的下了肚。

反观傅思思,在面对这位严厉导演的时候,就恭谨谨慎的多了。

她全程都看着司徒蔺和贺辞歌划圈,一杯杯的喝着酒,眼神中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谁让贺辞歌不在司徒蔺手底下拍戏呢?

但没过一会儿,正谈的起兴的二人注意到了她,也便带着她一起玩,傅思思酒劲上头,也顾不得司徒蔺明天很可能还会骂她,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

沈知言望着她们的热闹,脑海中想到下午秦家给她寄到公司的那份订婚请帖,却不由得有些走神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喝着酒,明天秦家大宴宾客,江秦两家要为江旭阳和秦清雾举行订婚宴,凡是沧江有头有脸的名流富商皆在宴请名单之列。

而秦家也卡在最后一天,才给她发来了请帖,按理说,她和秦家没任何交情,至于和江旭阳那所谓的亲戚关系,她和江旭阳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那么那个请帖,便是秦望山故意发给她的。

其目的已然不言而喻,秦望山的意思很简单,就算她和秦清雾交往,但秦清雾身为秦家人,仍旧需要和江旭阳结婚,和京城江家联姻。

这场订婚仪式,江秦两家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媒体上完全没有透出半点风声。

如果不是今天这份请帖,沈知言完全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她朋友圈的合作商身份来头并不小,秦家必然也同样邀请了他们,然而她在众人的朋友圈也没看到有谁说这件事。

就连秦清雾本人,也没告诉过她。

沈知言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无奈。

秦清雾到底想做什么呢?

秦望山对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当年她被绑架,秦望山便想借绑匪的手让秦清雾死在那场绑架里。

可秦清雾却一直留在了秦家,也没有脱离秦家,如今秦家要为她和江旭阳订婚,她也没有拒绝。

沈知言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五分钟前,对方给她发来了消息:[周六我不在景颐小筑。]

沈知言沉默了下,给她回复过去:[我收到请柬了。]

她发完消息,那几人热热闹闹的让她喝酒,沈知言便笑着接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等着对方回复。

可一顿酒喝完,秦清雾的消息始终没有发送过来。

出来的时候夜色浓重,夜空中凝聚着氤氲的雾气,被风一吹,她身上的酒气散去了些。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恭敬道:“沈总,当心。”

沈知言应了声,她进了后座,系了安全带,懒懒的靠着窗户,望着车窗外霓虹璀璨的夜景,有些心不在焉的收回视线。

她取出了那份邀请函,是极为喜庆的红色,她重新打开,目光望着上面的名字。

左侧是江旭阳,右侧是秦清雾。

沈知言眯了眯眼,醉意上头,一瞬间理智也跟着消失,哪怕秦清雾有什么目的。

可是——

只凭这两个名字靠在一起,都实在太过刺眼了些。

江旭阳这样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能和秦清雾的名字放在一起的?

她有些郁闷的翻找了一阵,取出一支金色的钢笔,旋开笔帽,随后把江旭阳的名字直接涂抹掉。

随后,又在秦清雾旁边一笔一划,笔记工整的写下:沈知言。

她再一看。

终于唇角边勾出一个笑弯来。

总算看顺眼了些。

她仔细看了看,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给秦清雾发过去。

她正想打字和对方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

是范敬轩打来的。

“喂……”

沈知言接起电话,醉酒的意味明显,她说话的同时往后面一倒,懒懒的半躺下去,眸光随意的望向窗外的朦胧夜色,璀璨霓虹光影梦幻。

范老乐呵呵笑道:“怎么回事儿?借酒消愁了?”

“哪能呐。”

沈知言不自觉瞥了瞥嘴,听着电话那一头的老爷子开始笑,又说了实话:“好吧,是挺不满意的。”

范敬轩彻底笑出声来:“别不满意。你收请帖的事儿,墨云已经告诉我了。”

他说:“明日你同我一起去赴宴。”

沈知言怔了下:“我和您一起?”

“是啊,那不然呢?!”范敬轩朗声笑道:“若是没有我这个糟老头子,谁还能带你去抢亲呢,你说是不是!”

沈知言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醉的太厉害,听错了。

她不自觉坐直了一些:“你认真的?”

范敬轩顿了顿,不悦道:“我本来不想插手清雾的事,只是秦望山给你发来请帖,是真欺负你背后无人了么?不成体统,毫不体面,他这样做,也别怪旁人不给他面子。”

沈知言酒意醒了大半。

她正要感动的说些什么。

就听范敬轩又冷嗤一声,淡道:“你明天不用准备礼金,秦家和江家也配?”

沈知言:……

这话有点似曾相识。

只是秦清雾没表达的那么明显。

范敬轩笑呵呵调侃她:“你不会不敢去吧?”

沈知言脸色一沉,冷淡道:“我的女朋友,我干嘛不敢去?”

范敬轩哈哈大笑。

“也是——毕竟有好戏看,为何不去。”

几分钟过后,沈知言挂断了电话。

她重新去看秦清雾的聊天界面。

对方的消息已经回复过来——

[刚刚在开会。]

[字体写的很漂亮,端正有风骨。]

[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你可能会不开心。]

[而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便会处理完。]

沈知言望着那几条消息,静静看了一会儿,原本沉闷的坏心情一扫而过。

她弯了弯唇角,手指打字回复:[明天我会去。]

秦清雾回复她:[嗯。]

仅过了瞬秒,她又回复——

[穿的漂亮一些。]

沈知言不禁笑出声来,她回复:[想一起去啦~]

秦清雾配合她:[是不是心有灵犀?]

沈知言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

秦清雾就是在哄她。

而且很认真的在哄她。

-

订婚宴那天,沈知言起了个大早,她换了一袭黑色的西装,胸前佩戴了一枚玫瑰样式的蓝钻胸针,去和范敬轩汇合,前往秦家参加宴会。

范敬轩显然为了给她搞排场,清一色的豪车开路,一辆辆豪华的车辆在街道上疾驰而过,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拍照。

车开到江北秦家的庄园,沈知言随着范敬轩从车上下来,秦家的管家立刻上前来迎接,脸上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范老,秦老先生有事忙不开,这才没能亲自迎接。”

范敬轩敷衍一笑:“免了。”

老管家面对他这样的态度,也只能继续陪着笑脸。

然而当他又把目光看向范敬轩身侧的沈知言时,不禁愣了愣,迟疑都摆在了脸上。

沈知言为什么会和范敬轩一起来?

老管家犹豫着问:“范老是和小沈总一起来的?”

他刻意为沈知言换了称呼,从原本的沈小姐直接换成了小沈总。

范敬轩淡声开口:“我范敬轩的女儿,不和我一起来,和谁一起来?”

他这话说完,周围的宾客不禁脚步停顿,随后惊讶的望向这边的方向。

原本众人只以为,范敬轩对沈知言的照顾,充其量也只是出于对晚辈的喜欢,老人家么,看到有能力的青年才俊,自然会忍不住心生喜欢,更何况沈知言出身城南沈家这样不入流的小门第,歹竹出好笋。

那样门第出来的寒门子弟,得了大人物青眼,兴许也是出于同情,这才多番照顾提携。

可现在——

什么情况?

沈知言什么时候成了范敬轩的女儿?

来此的大多非富即贵,出身名门,在上流圈子浸淫已久,范敬轩范老这样惯来低调的人,如今这样大的排场,车都堵庄园门前了,不是为了给沈知言撑场面,又是为了什么?

众人望向沈知言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莫名。

这年轻人……究竟是走了什么运气?

有人已经走上前来,恭敬的和范敬轩握了手,随后又看向沈知言,笑着说:“世侄女许是不认得我,我是京城费家,费照清。”

范敬轩向沈知言介绍:“这是你费叔。”

沈知言则站在清晨的阳光下,明亮的光线映衬着她的脸,精致清秀的五官分外显眼,墨色长发散在身后,弯了眉眼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礼貌喊人:“费叔叔好。”

费照清,京城费家的现任家主,主营业务之一便是影院。

费照清道:“你的潭石影视做的不错,新上的那部电影我看了,故事很是精彩。”

沈知言敛下眉眼,谦虚道:“费叔叔过奖了,晚辈还有许多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

费照清挑了下眉:“向我学习?”但碍于范老面前,他不好把话说的太过,便故作玩笑:“我有什么需要你学习的地方?”

沈知言真诚回答:“您当年拍过的那部《高山》我学生时代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取景风格大开大合,我公司不少青年导演都把您的那部影片奉为经典。”

费照清愣了下,顿时朗声而笑,他当年也曾做过导演,只可惜唯一的处女座票房却毫无成绩,这才转而回了家族,开始学起了生意,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有人欣赏。

如今对方旧事重提,他着实回忆起了当年拍摄时,不吃不喝,废寝忘食却又万分喜悦的心情。

想到此,他望着沈知言的得体社交姿态,愈发看着满意,笑道:“若是日后你公司有电影上映,尽管联系我。”

沈知言笑了笑:“多谢费叔叔。”

费照清又和范老寒暄了几句,随后恭敬告辞。

周围人见状立刻明白过来,纷纷上前来和范老打着招呼,随后又接机和沈知言攀谈几句。

虽然这孩子一口一个叔叔伯伯,阿姨伯母的叫着,满嘴都是让人开怀的漂亮话。

但是架不住漂亮话它好听啊!

而且没人不喜欢说好话的人,更何况那一句句的漂亮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更显真诚,丝毫没有刻意恭维的意思在。

于是乎,在礼宾处,礼宾员们无事可做。

而礼宾台前却热热闹闹,一众商界大佬和阔太太们,反而围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聊天。

老管家脸色难看,让礼宾员在这里盯着,他亲自去庄园里找秦望山去了。

这边热闹了许久,无人察觉有一辆车停下来。

林甫臣在林雁白的搀扶下,下了车,林雁白停下脚步,目光望向沈知言的方向。

她眸光淡然,里面没有丝毫情绪。林甫臣见她走神,有些不悦地冷声喊她:“你在看什么?”

林雁白回过神来,对林甫臣恭敬道:“范老在那边。”

林甫臣闻言歪过头,眯起眼往不远处人群里看过去,他有些看不清楚,只看到两道人影被人群簇拥着。

“范敬轩和谁?”林甫臣问林雁白。

林雁白收回视线,说:“是沈知言。”

林甫臣仔细回忆着,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么号人:“就是那天下棋,赢了你的人?”

林雁白低眉顺眼:“是。”

林甫臣望着眼前的林雁白,不悦的皱眉,想起当初在那场棋局厮杀上,沈知言故意放水,刻意让林雁白赢,他神情便愈发森冷。

林甫臣哼笑一声:“看范敬轩这架势,也是为了秦清雾来的?”

林雁白态度依旧恭恭敬敬:“应该是您推测的这样。”

她的态度实在尊敬的让人挑不出错来,林甫臣却不假辞色,对着她只沉声提醒:“你若是今日没办法在秦望山那里,得了秦清雾,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吧?”

林雁白闻言,她猛然抬起头来。

望向林甫臣,随后,她身体开始轻轻颤抖着,眼中尽是恐惧的神色,她迟疑的喊着:“爷爷,我……”

“够了。”林甫臣望着她,皱了皱眉头,打量了她片刻,随后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他说着,直接甩开林雁白搀扶着他的手,快步向礼宾员的位置走去。

林雁白望着他的背影,依旧维持着脸上的恐惧惊慌之色,沉默了一会儿,又紧接着快走了几步,走在了林甫臣的身后。

二十分钟后,宴会厅中宾客云集,社会名流皆在其中,彼此攀谈着,同样也是社交。

秦家乃是沧江第一名门望族,而京城江家的家主江永善,港城林家的老船王林甫臣皆是在场,像这样顶级大佬共同出现在一场宴会的场面并不多见。

于是乎这场订婚宴,几乎聚集了两岸三地的名流们,排场十分盛大。

秦家的老族长已然将近百岁,秦望山都要喊一声小叔,以及秦家家族中几位说得上话的老人,皆来到了宴会主厅。

沈知言一路跟着范老寒暄,又不禁心中好奇,这次订婚宴,不止秦清雾没有到,而江旭阳也没到场。

她已经听到了耳边不时传来的议论声,从一开始违心恭维的“郎才女貌”,到后来为什么两位主人公竟然还不到场。

沈知言已经陪着范敬轩,认识了一大圈的人,她心里记挂着秦清雾,所以找了个借口离开,去了个稍微清净点的角落,去给秦清雾发消息。

她手指打字:[女朋友,你人呢?]

对方没回。

她继续发消息:[你不来,我这个婚抢的好寂寞啊……]

她等了一会儿,秦清雾的消息仍旧没回过来。

她开始考虑秦清雾被秦望山关起来逼婚的可能性,秦清雾或许被关在一间房间里,外面有人在把守着——

然而这个场景一幻想出来,当房间中的女人的脸,变成秦清雾那张矜冷绝美的五官时。

她又幻想不下去了。

那可是秦清雾……

秦清雾又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她自己身上发生。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开口:“小沈总,我们老先生想见您。”

沈知言怔了下:“你们老先生?”

“是。”年轻的男佣告诉她:“是我们秦老先生。”

沈知言随着对方去了书房,秦望山正在里面看书。

沈知言打量着里面端坐的老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佛经,五官清瘦,眉眼有神,年轻时大抵是个帅气英俊的人,书房布置的古朴典雅,颇有古香古色的韵味,屏风上是一副山水画。

沈知言喊了声“秦老先生”,随后迈步走进去,带她来的佣人关了门,随后退出去。

沈知言没有开口。

秦望山也便冷着她,继续诵读着手里的佛经。

他默念出声来,苍老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响起,有些莫名的让人恐惧,明明念的是佛经,却莫名来的让人惊悚。

许是对方偶尔打量她一眼,眸光愈发森冷的缘故。

等了有将近十分钟,秦望山合上手中的经书,放到桌上,看向沈知言冷声开口:“年轻人长得倒是不错。”

沈知言不卑不亢:“多谢秦老先生夸奖。”

“我知道你的心思。”秦望山不愿和她多说,直接进入正题:“我年少时期比你野心大多了,也是四处攀附权贵,最后渴望凭借一场婚姻,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沈知言轻挑了眉梢:“秦老先生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知难而退?”

她这副无所谓的语气令秦望山不悦,他望向沈知言,压抑着被当面挑衅的冒犯,淡淡提醒:“你的出身我已然一清二楚。”

“什么出身?”沈知言故作不解。

秦望山淡看着她:“城南沈家养女,你爷爷沈拓海刚死没多久,养母病重,养父的律所又被警方调查,纵然你攀附上范敬轩,可终究是范敬轩养女。”

沈知言笑了笑,语气依旧尊敬:“是您亲自请我来这里的,若是秦老先生把人喊来你家里,是为了跟人细数出身,那便恕我不奉陪了。”

沈知言说着,正要转身。

“沈知言!”秦望山厉声呵斥:“你这是什么态度!先不提江旭阳,是江家公子,纵然是林雁白,仍是港城林家四千金,你呢?你能为秦家带来什么!你巴着秦清雾不松手,又是为了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她问秦望山:“您又是为了什么呢?”

秦望山并不回答。

沈知言自问自答:“您是因为科兴集团被LK集团接连打压,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所以不得不通过出卖她的婚姻,来为您公司续命,对吧?”

秦望山哼笑一声,眯着眼看她:“外界传闻说,范敬轩是LK的幕后老板,年轻人,这种话你该不会信了吧?你是想拿范敬轩来压我,才对我这副态度的?”

沈知言却笑了:“在您眼中,似乎财富即代表尊卑。”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秦望山冷冷盯着她:“范敬轩亲口对我说的,他并非LK的幕后老板,你的心思打错人了,年轻人。”

沈知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又如何?”

秦望山呵呵地笑出声来:“我当年同你一样,你的心思我十分清楚,你这样的人,最懂得权衡利弊,如今范敬轩是愿意保你,可将来他总会有对你厌烦的一天,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做人留一线,不要把事做绝。”

沈知言轻叹一声,敛下眉眼。

秦望山以为她要示弱。

然而万没想到,她淡然颔首,却淡声道:“抱歉了,我这人,从不听废话。”

她说着,直接转身,走到门前,掀开房门便向外走。

身后传来了秦望山一声冷哼:“好啊!好的很!!”

接着便是有书本砸到地上的声音,沈知言出去的时候还在想,秦望山是不是把那本佛经扔了。

她从书房出来,直奔洗手间,秦望山书房里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老房子年久失修,所散发出来的潮气混杂着木头腐烂的味道。

那股味道很像是尸体的腐臭味,让人纵然出来了,仍旧觉得刺鼻难闻,像是鼻尖上都连带着被那股气味所沾染。

她在佣人的指引下,去了洗手间,用力洗了把脸,那股味道才变得淡了些。

同时心中的坏情绪也随着冷水的寒意,逐渐消减了一些。

秦望山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老者,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凭借他自己的那点微薄的见识,以己度人罢了。

然而他对秦清雾的态度却让人不禁作呕,似乎婚姻在他眼里,是可以用来交换财富的筹码。

沈知言在洗手间耽搁了一会儿,回到了宴会厅,然而此时,里面正隐隐传出几声抽气声。

人群里不禁陷入一片哗然,而在宾客们最前方的位置,正在上演着一场闹剧。

江旭阳穿着一袭白色西装,而秦雪柠则是一身素白的长裙,配上娇小的脸蛋,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小家碧玉的可爱气质。

在秦雪柠期待的目光中,江旭阳再一次看向前方的秦望山,他面容冷峻,语气坚定道:“秦老先生,我想娶的是雪柠。”

他话音一落,秦望山脸色变了又变。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江家老爷子骤然发怒,他扬起手,用力一巴掌甩在了江旭阳的脸上:“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宾客们全都难掩惊讶之色。

心中不免疑惑,这位江家小少爷,还真是拎不清啊,秦清雾再怎么说,也是秦家名义上的继承人,更何况她前阵子那场采访,纵然网友们的关注点只在她的容貌上,然而在场众人却对她分析的那些专业见解极为赞赏。

众人心中有数,这位秦三小姐极有能力,眼光又独到,若非秦家刻意打压,她早已是商场中搅弄风云的存在。

只可惜秦老爷子为人糊涂,满脑子只有他那个外孙,秦岸渡。

在场宾客唏嘘不已,如今这江家小少爷也糊涂,竟然在和未婚妻的订婚礼上,当着诸位贵宾们的面,当众说出不要秦家正儿八经的小姐,而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秦雪柠却心疼的扯着江旭阳的胳膊,把他护在了身后,她哭着对江永善道:“江爷爷,我和旭阳哥哥是真心相爱的,求您成全我们。”

她的哭声丝毫没有引起江家老爷子的任何波动。

他愤怒的望着秦雪柠,抬手就要打下去,江旭阳却直接一个抬手,用力抓住了江永善的手腕。

江永善怒目而视,狠狠瞪着他:“你个混账!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混账!”

江老爷子说着,不顾众人的阻拦,扭头就要去拿一旁的花瓶。

这样一来无人再敢拦着,生怕这老人家发疯,直接把人误伤了。

江老爷子原本要往江旭阳的头上招呼,然而终究没忍心,却陡然换了角度,狠狠砸在了江旭阳的胳膊上。

江旭阳站在原地,愣是一声不吭,只疼的咬紧了牙。

他望着秦望山,直直的跪了下去,说话语气极为坚定道:“秦老先生,我一直喜欢的就是雪柠,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选她。”

秦望山犹豫了片刻,笑着弯下腰,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说:“旭阳,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棒打鸳鸯,只是清雾那边,怕是……”

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沈知言皱了皱眉头,这个发展,似乎有点难以预料啊?

江旭阳之前还因为她和秦清雾交往,故意找她公司员工的麻烦,让王书和那个正义“讼棍”抓住机会,好好敲了一笔。

怎么到了今天,非要秦雪柠不娶了?

她不经意间一歪头,竟然在人群中见到了江微雨。

她正望着眼前的这场闹剧,眼睛里尽是满意的神色,那是一种一切似乎尽在掌握,志在必得的神色。

沈知言挑了下眉。

江微雨很开心,江旭阳今天当众退婚,然后选择秦雪柠?

正这么想着,沈知言察觉到有道视线正望向自己,目光的主人是来自江微雨身侧的短发女人。

那人正一脸犹豫的望着她,沈知言配合的做了个不解的表情看回去,疑惑地看了看短发女人,这才收回了视线。

那是江微雨的助理,左游元。

对方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然而她们距离隔得很远,沈知言自然不会主动走过去,也不会主动好奇。

毕竟——

若是左游元想要和她找机会说些什么,她总会过来的。

沈知言在想,是不是因为严颂秋的失踪,左游元的主子开始沉不住气了。

然而执棋者应该是自信的。

对方应该自信这些棋子不会背叛,所以左游元大概率想找她,大概又不太可能是试探严颂秋的事情。

前方,那场闹剧还在继续。

江旭阳沉默了下,眼睛里露出伤痛的神色。

他自然知道,今天过后,秦清雾会彻底声明扫地,可他接下来会和她好好解释,也会补偿她。

眼下——

他只能先这样做。

“过后……”江旭阳咬了咬牙,胳膊上的疼痛让他皱眉,他对秦望山保证道:“秦爷爷,清雾那边,我亲自向她解释。”

秦雪柠怔了下,她不解的望着江旭阳的神色,一贯行事无所顾忌,暴虐暴躁的宛若施虐狂一样的江旭阳,何时又露出过这样的难过神色?

他是为了……秦清雾?

而且江旭阳喊秦清雾那么亲密的清雾二字,秦雪柠嫉妒的冷冷盯着江旭阳。

江旭阳对此一无所觉。

他这话一经开口,宾客中再一次传来一阵抽气声,有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江旭阳这副行径,无疑是把秦家三小姐的脸面往地上踩。

当众退婚已然足够让人脸面尽失,又直接和秦清雾的妹妹生死不渝,这完全就是让秦清雾在今日过后,彻底把脸面丢进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林家四女林雁白,愿娶秦清雾小姐,聘礼为婚后,林氏在内陆所有产业,皆由秦小姐负责。”

说话的人正是林甫臣。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不禁惊讶看去。

这——

峰回路转啊。

江旭阳不识货,结果林家识货,前世界首富家的四千金。

而且聘礼还是整个内陆林氏产业的经营。也就是说,接下来在整个内陆,秦清雾便是林家的代言人?

江旭阳面色极为难看,他立刻向林雁白的方向看去。

林雁白不敢和他对视,直接敛下眉眼,不敢看他。

江旭阳暴虐的情绪一瞬间涌起来,他连忙看向秦望山,慌乱开口:“其实我——”

秦雪柠立刻打断他,委屈喊道:“旭阳哥哥,您忘了伯母说的话了么,她希望和你结婚的是我……”

江旭阳忍了忍,沉默了下来。

秦望山脸色大喜,他立刻去拉林甫臣的手,亲近的姿态仿若立刻就要喊亲家。

而此时——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我范某也来凑个热闹,替小女沈知言,求娶秦家三小姐,秦清雾,聘礼愿奉上我集团股份的两成归清雾小姐所有。”

众人皆是一惊。

股份两成?

哪里的股份?

LK集团吗?

宾客们惊讶哗然,齐刷刷望向沈知言和范老。

这下他们彻底相信,范老把沈知言真的当回事儿了。当众和林甫臣林家叫板不说,一出手便是实打实的股份。

这么一比,林家给出来的东西,显然有些小家子气了。

沈知言也愣了下,她一歪头,范敬轩正乐呵呵的向她眨眼。

范敬轩压低了声音:“怎么样,老爹我没跟你丢脸吧?”

沈知言沉默了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天大的脸面,真的……”

秦望山尚在犹豫,范敬轩的确亲口和他说了,对方不是LK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可如今范老已然不是范家家主,那他手里还有集团股份么?

他在犹豫的时候,江旭阳再一次向他跪下去,咬着牙道:“秦老先生,请容我事后向清雾解释,我必然会给她一个交代,我——”

恰在此时,人群中的议论声忽然陷入一片安静。

入口处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那人淡声开口:“不必解释。”

随着那道冷淡的声音落下,人群逐渐让开一条通道,所有人闻声望去,便看到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拥有着绝美身材的女人缓步而来,她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脸上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手腕上佩戴着一款银色女士钻表,矜冷禁欲。他剪裁得当的西装包裹着她纤美的好身材,白色衬衫的每一颗纽扣都系的一丝不苟,秀直的双腿掩在西装长裤下,清冷美丽的让人不禁心生悸动。

沈知言也一眼便看到了她。

事实上,从她出现那一刻开始,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场中的年轻人已经立刻走上前,试图要和她攀谈搭讪,两侧的人同时伸出手,脸上挂笑。

“秦小姐。”

“幸会……秦小姐。”

“今日得见真是荣幸,本人真的美的出尘。”

“秦小姐,不要把江旭阳放在心上。”

“秦小姐今日穿的这样正式,是来谈公事的么?”

“秦小姐——”

她身后跟着两名随行人员,那二人各自拎着电脑包,不时礼貌伸手,微笑着为秦清雾挡开试图搭讪的年轻公子哥和名媛小姐们。

一时间,没有人再关注那场江旭阳退婚的闹剧,所有人从一开始对秦清雾的同情,转瞬间又成了现如今的惊艳。

她美成这样,又矜贵成这样,如此优雅倨傲,仿若生来便踩在云端般高贵的女人,又如何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失落?

她根本就不需要同情。

众人对她的同情,对她而言或许和羞辱无异。

她生来高傲,或许在场的众人,无人能配得上她。

然而众人念头刚落,却发现原本冷淡望向前方,神色专注的秦清雾,忽然停下脚步。

她停在了那位小沈总面前,随后侧过身,打量她片刻,随后弯了弯眉眼,不紧不慢的开口:“确实很漂亮。”

“嗯?”沈知言有点脸热了,她明确的察觉到众人一瞬间,向她齐刷刷望过来的视线,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耳朵,低声不好意思的说:“你也是,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宾客们愣了半晌,似乎终于明白了。

所以秦家三小姐,选了这位小沈总?

秦清雾没再多作停留。

她径直向主位的位置走去,随后,在秦望山有些愠怒的目光中,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王越霖和秦晚棠分别在她下首的两个位置坐下来。

那三个位置,原本是,秦望山,范敬轩,以及林甫臣的。

然而眼下,秦清雾却坐了上去。而王越霖和秦晚棠,已经开始拆了电脑包,清理了一下桌上的香槟,随后把电脑放到了桌上。

秦晚棠甚至打了个响指,吊儿郎当的喊来了佣人,对男佣说:“去,找个插排过来。”

男佣:……

秦晚棠他认得,也算是秦家的人,但她是秦望山的私生女,而且从小就不被允许回老宅。

眼下她堂而皇之的和秦清雾一起回来,而且看样子……

似乎来者不善。

男佣拿不定主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而在场的众人,除了热衷看热闹,全程笑眯眯的范敬轩,以及正脸红的沈知言,所有人全都心思各异。

尤其是江旭阳和秦雪柠,他们全都望着秦清雾的方向,表情复杂,江旭阳眼中满是压抑的痛苦神色,而秦雪柠则是眸子里溢满了嫉妒。

林甫臣皱着眉头,冷冷望着秦清雾,不知道她这是要玩哪一出。

林雁白站在原地,眸子里无悲无喜,似乎在场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只是在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发生着。

秦望山冷眼望着秦清雾:“你这是要做什么!长辈都未落座,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你的规矩和教养呢!”

秦清雾不做任何回应,只对王越霖道:“开始吧。”

王越霖站起身来,他笑了笑,望向秦望山的表情尚算客气,随后,他目光望向不远处:“诸位,还请移步。”

随着他话音落下去,不过一会儿,秦家的老族长和几位有话语权的老人已经在佣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秦望山愣住了:“小叔,你这是……”

他诧异的望着那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老人。

老族长在佣人的搀扶下在下首的座椅上落座,因为足够安静,他苍老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宴会厅:“请诸位做个见证,今天我们几个老家伙,推举秦晚棠,为秦家新任家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难不成——

今天秦清雾这一出戏唱的,是夺权?

所有人都开始唏嘘,所以……秦家这些从来不出来的老人,今日忽然一起出现,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秦望山猛然一排桌子:“胡闹!小叔,我念你年纪大了,开始犯糊涂,秦晚棠她一个私生女,她有什么资格?!”

老族长叹了口气,对秦望山说道:“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定,秦晚棠虽然年少,却能力出众,是一众小辈中,最能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心服口服的。”

听到周遭的窃窃私语,秦望山觉得这场闹剧实在难看,是在给秦家丢人。

若是之前,江旭阳当众退婚,可他选了秦雪柠,无论江旭阳选了秦家的谁,他都觉得无所谓,毕竟不好看掉了颜面,也只是秦清雾面子上过不去。

可如今……当众夺权,打的就是他的脸了。

秦望山直接挥了挥手,冷声对管家吩咐:“去把保安叫进来!请各位叔伯出去!”

管家立刻点了头,快步离开了。

按照秦望山的预估,不出一分钟,守在外面的保安就会冲进来,把人带走,结束这场闹剧。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进来,包括管家也不知什么原因,久久不回来。

他恍然间终于明白过来,他望向秦清雾,声音沙哑愤怒:“好啊,你们两个今天,是想把我的老脸都丢光吗!”

秦晚棠无所谓的笑笑,她懒散开口:“爸,您消消气,别气的哮喘犯了。”

秦望山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坐在首席的秦清雾:“你们两个还不会以为,买通了这些老东西,集团就是你们的了吧!做梦!给我滚回房间去!”

王越霖却站起身来,举起了电脑拿到秦望山身前,笑着说:“在您秘密筹备订婚宴这段时间,公司的部分股东已经把股份卖给了秦晚棠小姐,接下来,秦晚棠小姐会正式接管科兴集团,她如今的股份是大于您的,不信您看?”

秦望山眯着眼看过去,当看到那个让他不可置信的结果时,他身形颤了颤,怒喊出声:“你奶奶根本不是我让人动的手!”

秦清雾冷淡望向他。

秦望山便知道她定然不信。

随后。他急火攻心,往地上倒去。

而在这个时候,一身材高大的男人将他扶稳,秦岸渡皱着眉头,关心道:“爷爷,您怎么样?”

秦望山缓过气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去,他狠狠瞪着秦清雾,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沈知言率先鼓掌,她一边轻轻拍击着掌心,一边对秦晚棠的方向说道:“恭喜秦晚棠小姐科兴集团董事长。”

而在这个时候,在场有人已经明白过来,今天哪里是一场订婚宴啊,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当众夺权啊。

就是要当着所有名流贵宾们的面,做实了秦晚棠这个信任家主的身份。

可还是好诡异啊……

秦晚棠先前只是个私生女,甚至连秦家的核心边缘都挤不进来,怎么一下——

众人想到这里,又看向坐在主位的秦清雾,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

宾客们也都笑着纷纷鼓掌,恭维道:“恭喜了,晚棠小姐。”

“恭喜秦董事长。”

“秦董,日后多多关照。”

“是啊秦董,回头你走马上任,别忘了请我。”

秦晚棠唇角勾笑:“一定,一定。”

他说完,又感激的望向沈知言。

沈知言和她相视一笑,却并未说些什么。

她看向江微雨,江微雨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似乎不是很高兴,但也不是不高兴,她只看着秦清雾的方向,随后,江微雨皱起眉头来,似乎在秦清雾身上,有什么事情让她想不通。

江微雨打量了秦清雾半晌,又去看江旭阳。

沈知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江旭阳也正在看着秦清雾,脸色早已经变得十分惨白。

当沈知言收回视线,再看向江微雨的时候,江微雨和她的助理左游元都已经不见了。

秦老爷子没过一会儿,气的又要晕倒,秦岸渡连忙让人送了他去书房休息。

而秦清雾和秦晚棠二人,显然还有要事要做,和众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要离开。

沈知言距离她比较远,有佣人已经主动给秦清雾二人特意开了前门,沈知言在她离开之前,似乎察觉到了那边望过来的视线。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人清冷而立,仿若自动和周围隔开一道天然屏障。

沈知言笑了笑,和她远远招手,无声开口:“下午见。”

秦清雾若有所觉,唇角轻扬,回了她一个字:“好。”

热闹已经看完了,范敬轩觉得没意思,便主动对沈知言说:“走吧,咱爷女俩回去下棋,跟老爹走吧?”

沈知言啧了一声:“现在吗?”

“那不然呢?”范敬轩乐呵呵的笑:“怎么着,你还想留下来吃饭呐?”

沈知言连忙摇头:“我可不想,我只想吃我女朋友和我的订婚宴。”

范敬轩笑说着,和沈知言一起离开了宴会厅,走到门前,沈知言特意喊住一个佣人,告诉对方她和范敬轩要走了,烦请通知主人一声。

佣人立刻唯唯诺诺的点了头。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所谓的主人是谁。

是秦望山,还是秦晚棠,亦或是……

秦三小姐?

虽然秦晚棠成了新家主,而且是族长和族老们亲自任命的,但……秦晚棠明显就是对秦三小姐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

她真的不是给三小姐做事的么?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沈知言和范老已经走远了。

他们二人一路来到停车场,时间还未到正午,阳光并不刺眼,秋风带了几分冷意,吹在人身上有些寒凉。

范老站在入口处,顿时雅兴大发,乐呵呵笑着开口:“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沈知言挑了下眉:“纳兰的词?”

范老疑惑:“什么纳兰?”

沈知言迟疑了一声,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又觉得可能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容易忘,便笑说:“您老人家今日怎么兴致这么好?”

范老笑呵呵道:“那自然是因为压了林甫臣那老东西一头,省的他下棋老赢了我。”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冷冷一声:“范老当真坦率。”

范敬轩听了林甫臣的声音,丝毫不觉得尴尬,他转过身去,笑着看向走来的林甫臣和林雁白。

林雁白见了范敬轩,恭恭敬敬点头:“范老。”

范敬轩淡应了声:“嗯。”

沈知言同样对林甫臣打招呼:“林老先生好。”

林甫臣不发一语。

范敬轩见状得意开口:“林老头,你方才也挺坦率,不过还是不如我大方,所以我家宝贝徒弟,还是我们家知言的,这叫亲上加亲,终究还是我范家人。”

林甫臣哼笑一声,望向沈知言,用港城话道:“这位小友,还是莫要自不量力,你要知道,痴心妄想,偷来的东西,不长久。”

沈知言眉梢微扬,望向林甫臣,毫不客气,同样以港城口音讥讽出声:“林老先生还是管好自己的孙女,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的岂会是我?这里是内陆,林老先生好大的威风啊?以大欺小,威胁晚辈,倒是玩的明明白白。我不是林雁白,你那副公私不分的长辈架子,在我这里没用。”

林甫臣愣了愣。

他万没想到,对方港城话竟然如此流利。

以及……对方嘲讽起人来,可谓毫不留情面。

林甫臣皱了皱眉头,自觉被下了面子,问她:“思梵同你是好友?”

那意思显而易见,林思梵怎么会交你这样粗鲁的朋友。

范敬轩已然不悦,他淡声问林甫臣:“老家伙,你这是什么意思?孩子们交朋友关你什么事?”

林甫臣冷哼一声,迈开步子向前走,一副不想和范敬轩多说的模样。

范敬轩不依不饶,就要在后面跟上去,他持续在林甫臣耳朵后面念叨着,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林甫臣被他吵得没办法,最后只能快速上了车,林雁白随着钻进车里。

范敬轩站在车门外面,一手抓着车门把手,愣是不让人走。

沈知言沉默了下,扯了扯他的袖子:“算了老爹,咱别计较了。”

范敬轩愣了下,随后惊讶的转过头来,乐呵呵的问她:“你喊我什么!”

沈知言啧了一声:“老爹呗,还有啥?”

她说着,转身就去找范敬轩的车。

她记得车牌号,应该不难找。

“哎吆!”范敬轩这下真高兴了,小老头原地蹦了两下,这才快走两步追上她,开心道:“我这两成的空口股份,真没白出!你这声老爹,真的值了!”

沈知言怔了下,不解地回过头,问:“什么叫空口股份?您老刚才忽悠他们的?”

范敬轩笑眯眯道:“清雾不差我这点。”

沈知言:……

不差这点?

不差两成吗?

那秦清雾实在也太优秀了吧……

正这么想着,她一抬眼,不远处有个短发女人,正蹲在地上哭。

沈知言远远看她一眼,只觉得眼熟,那人一身黑色职业套装,不是左游元又是谁?

沈知言走过去,佯装并不搭理。

左游元却放大了哭声,哭的更凄厉了,她嗓门有些温软,故而这么痛哭下去,沈知言没停下脚步,倒是范敬轩先心软了。

他有点心疼的看着身前的小姑娘,问她:“姑娘,你怎么了?”

左游元抽噎着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的看向范敬轩。

范敬轩看清了她脸颊上那道被锋利的什么东西划伤的扣子,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向前方的沈知言招手:“丫头,过来!”

沈知言转过身,随后往回走了几步,望着左游元的脸,血痕明显,而且被伤的有些深,如果处理不及时,还可能留疤。

她立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你先止血,然后去医院看看吧。”

左游元抽噎着接过去,小声说着谢谢。

沈知言友好的笑笑:“没关系。”

左游元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出去打车再去医院,您二位别管我了,真的谢谢。”

沈知言正要配合问她,这是怎么了。

范老已经担忧开口:“姑娘,是谁打的你?”

左游元欲言又止:“是江微雨。”

“岂有此理!”范老怒了,然后,他又问:“不好意思啊姑娘,江微雨为什么要打你?你是犯了什么错了?”

沈知言垂下眸,望向左游元的脖颈位置,那上面,那件淡粉色衬衫的前方,有一个十字架吊坠。

“……不是我犯错了。”左游元哭着解释:“江姐说,今天这件事没能做成,她又要多留在这里两年,全怪你和林雁白,搅了她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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