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姿第二天是被花豹幼崽拱醒的。
小家伙应该是饿了，哼哼唧唧的在被子里乱拱，毛乎乎、热腾腾的。
李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误以为是大老鼠，吓得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见是万寂灵送给自己的小花豹，她这才松了口气。
“走吧小铃铛，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本来李姿今天就是准备回去赴死的，但万寂灵说她不会死，她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
李姿在传教小屋里翻出了个有些破旧的双肩包，检查了一下发现底儿没漏、还能装东西，就把小铃铛放了进去。
回程路上很顺利，像是有人暗中保护一样，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
李姿就这样溜溜达达的安然走到了城门口。
她本以为这里会有不少士兵静候，预备把自己抓回去，都想好该怎么应对了。
谁知这里根本没有增员，还是原来那种制式六人小队。
仔细一看，领头的甚至还是她的老熟人，是城主的部下高队长。
高队长经常带队跟她们母女俩聚餐吃饭，平时大家就挺熟悉的。
看清城外的来人后，他诧异道：“咦，是小姿啊，你怎么大清早就去城外了？最近外面不太平，快回去休息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李姿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昨天离城的事好像没有蔓延开来。
她稍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哎，我知道了，高叔叔早上好。”
“你这个包沉不沉啊，看着鼓鼓囊囊的，装了什么啊？要不要我找人帮忙给你送回城主府？”
待人走近了，高队长这才注意到李姿背后的双肩背包，发现那有点像是基地给传教小屋配备的。
他在心里纳闷，最近的传教小屋好像也有五六公里吧。
这么一个瘦瘦弱弱、异能还只是凝结水球的小女孩，有这么快的脚程，能在早上九点之前跑个来回吗？
“不用了、不用了。”李姿心虚的连连摆手，她知道高队长是个热心的。
但她包里的可不是一般的重物，而是不能被随意带进基地的野生花豹幼崽啊！
她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一边趁着自己是熟人，不用走繁复的检查程序，撒丫子就往回跑，高队长根本抓不住。
进城后，李姿敏锐的觉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她当即竖起耳朵，一路上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
有人说圣堂执事做了太多坏事、神罚降临，夺走了她们的寿元和灵魂。
有人说那些人变老的人明明是一心向神，主动献祭，大家应该为她们祈福感恩才对。
还有人在细数现任圣堂执事跟上任圣堂执事的对与错，一件件、一桩桩藏在波澜之下的泥淖都被摆在了明面上，听的人心惊胆战。
根本无法相信那是他们信仰的宗教首领能做出来的事。
自己不在的时候，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姿听的云里雾里，根本弄不清楚状况。
等她回到城主府，更是发现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的城主府虽然装修的不算豪华，但也算古朴庄重，处处透着肃穆与宁静。
但现在却挂满了哀悼的白绫与不详的纱缎，处处点燃白蜡，看起来哀伤又恐怖。
真的有人在自己之前死了！
李姿心里一紧，紧咬下唇往人多的地方冲。
生怕替她去死的是自己的母亲。如果见不到妈妈的最后一面，她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人群中心看到了穿着圣堂执事长袍的李金煜女士，她有模有样的在指挥大家诵经。
虽说是因为基地里的教会高层都自身难保，李金煜赶鸭子上架被迫担任起了圣堂执事的职位。
但她这个人正义感十足，做事认真细心、公平公正，对昼梦神的信仰也不遑多让，愣是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在放出圣堂执事等人，此次忽然变得衰老是自愿献祭、自愿为神付出生命的消息后。
她安排好其他事宜，立刻做好请神的流程，进入了梦中。
李金煜做了神明不应许的事情，自知理亏。
也做好了那会是一场幽深可怖、堪比十八层地狱、让她根本不敢回想的噩梦的准备。
谁知她这次的梦非常宁静、非常舒服。
神明没有出现，只是把她带到了一个鲜花盛开的皇家花园中。
周围环绕着绵密温柔的鎏金云彩，进化时代之前才有的可爱的鸟雀走兽在周围嬉戏。
她听到潺潺水声，于是便顺着那水声寻寻觅觅，柳暗花明之后是一片好似坠入人间的蓝宝石似的湖泊。
李金煜看到她的女儿李姿，穿着质地柔软的轻纱，就那样斜斜的倚坐在飘在湖面的一片莲叶上。
可是她非但没有沉下去，还能在莲叶上自由晃动，甚至连衣角都没有被水浸湿。
她像是在跟谁说话，时不时的转过头去轻笑几声，心情好的不得了。
这一幕简直让李金煜看待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是需要被保护的乖宝宝。
那么努力的当好城主，甚至为此不得不忽略掉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事物。
谁知在这梦中，她看到女儿成长到了羽翼丰盈的模样。
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与庇护，却过上了更快乐更幸福更自由的生活。
好像曾经怯懦的跟在自己身后、不爱跟人说话、总是用一双黑眸幽幽观察四周的小女孩。
是自己假想出来的一样。
李姿本应那样自信、那样闲适，不被这令人惶恐的时代所裹挟。
在梦中，李金煜远远的看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打扰李姿和她看不见的朋友。
在昏昏沉沉间，她想起这是由昼梦神主导的梦境了。
她想要的答案也已然浮上心头。
神明偏爱她的孩子，这次的选择很正确。
她不必再为自己引导舆论，让大众认为上任圣堂执事替李姿献祭而感到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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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主府，虽然这里的人被接连有人去世这种不详的事影响着，都努力压抑着声量。
但是四处蔓延的衰老和恐惧，就像无形瘟.疫一样四处传染。
到处都乱糟糟的，每个人都在担心下一个受难的会是自己，都在忙着寻找自己的活路。
李姿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彻底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反手摸了摸背上的小花豹，心脏不住的狂跳。
万寂灵说的话真的成真了！
并且以一种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实现了！
就算她不信神，现在也恨不得把她当做神明拜一拜！
李姿见妈妈身兼两职，实在是忙。
于是只是去跟她打了声招呼：“妈，你这边需要我帮忙吗？要是帮不上什么我就不添乱回房间去了。”
在李姿开口问需不需要自己的那一刻起。
李金煜下意识就想点头，想找个由头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她就像一个为孩子操碎心的鸡妈妈一样。
把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随时能看到的地方，才会真正感到安心。
但梦里女儿闲适安然、遗世独立的姿态，在李金煜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一直把孩子禁锢在身边，那她的成长一定会得到束缚，届时梦里的一幕可能就永远不会发生了。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让李姿走上不好的那条分岔路。
于是李玉金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想回卧室的话就回去吧。
这边确实很忙，但是也不用你一个小孩子来帮忙。
最近妈妈要安排的事情很多，还要熟悉圣堂执事要做的事，可能顾不上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李姿很理解的点了点头。
想到之前圣堂执事每天要主持各种礼拜、诵经活动，她也为母亲鞠了一把汗。
“妈妈，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她环顾四首，见没有人，于是淘气的凑近妈妈的耳朵，“现在坏人不能欺负我们、不能再搜刮民脂民膏了，我们的曙光基地也会好好的。”
知道她是在暗讽上任圣堂执事，但李金煜实在是吓了一跳。
她握了握女儿的手背，紧张道，“这话你可不敢到处乱说，圣堂执事是为神明献身的，她是好人，我们要尊敬，要给她供灯。”
要是让人知道她女儿的理念，跟她自己主张的完全不同，那她这个位置恐怕也坐不安稳了。
李姿笑了笑，又抱了抱妈妈：“是是是，我都知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嘛。”
反正死了的人毫无抵抗能力。
别说给死去的敌人说一箩筐好话了，就算把她抬上圣坛她都愿意。
“对了，宝贝。”李金煜叫住撒完娇准备离开的李姿。
目露愧疚道：“明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但是之前让你献祭的风头还没过去。
现在这个节骨眼，我们就先不过了可以吗？
按照指引，现在神明恐怕已经复苏，迎接她的化身才是最要紧的事。”
李姿了然点头：“当然可以，反正明天我就成年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是个大人啦，也要感谢妈妈生我养我这么多年！”
之前一个月余，她都在恐惧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害怕那天变成她成为短命鬼的纪念日。
现在不用去死，可以把那一天当做寻常的一天，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李金煜接着问道：“对了，你背后背的是什么？沉不沉啊，那么一大包。”
想起万寂灵，李姿心头便是一热，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这是礼物！朋友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
再次踏上回卧室的路，李姿的心情出奇的快乐。
不知是不是因为出城转了一圈，看到了完全不同的风景，此时她觉得这条走过万千遍的道路竟然有些不同跟陌生了。
上次回去时，她的心情大起大落。
气氛的发现卧室被预备修女们拉的乱七八糟的。
自己却毫无抵抗能力，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不过在整理屋子时，第一次与万寂灵相见，那简单的一瞥，就让她无法忘怀。
上上一次回去时，她被疯狂的、愤怒的预备修女万芳菲刺杀。
虽然心情同样大起大落，但她很快将其反制，后来稀里糊涂的，竟然跟想要对自己不利的‘刺客’成了朋友。
再上上一次，自己隐约看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
当时还以为那是被圣堂执事派来的、并不擅长伪装的笨蛋眼线。
现在想想，那个自己无法确定的人影是不是就是万寂灵呢？
这个想法在李姿心头激荡，像是把滚烫的火石丢进沸水一样，霎时间就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那自己遇刺时，她是不是也在身边？
如果自己没有成功从万芳菲手下逃脱，她是不是也会像这次在传教小屋里拯救自己一样出现？
那她们的相遇，是不是又能更早一些了？
李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在意她与万寂灵之间的羁绊和点点滴滴。
但一想到她对自己那样好，她就非常开心。
等回到卧室，这里依旧是出门前整整齐齐的模样。
甚至因为李姿素日的生活比较随性，她的卧室要比大部分时间都干净整洁。
想到这不光是她一个人维持的结果，万寂灵分担了大部分的整理任务，她就有些脸红。
同时悄悄把随意扔在椅背上的外套找衣服撑子挂好了。
万寂灵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不过像她那样会忍不住帮别人收拾屋子的人，应该是喜欢房间保持整洁的吧。
接着李姿又找出旧被子叠了叠，盖上不穿的衣服，这才打开书包，把花豹幼崽放了出来。
她抬手点了点花豹崽湿乎乎的鼻尖，“小铃铛，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你要在这个地方睡觉，不可以乱翻东西哦。”
小花豹才不管那些。
它从很早之前就渴了饿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但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恐吓着它，让它没办法大声嚎叫宣扬自己的饥与渴，只能乖乖待在双肩包里睡觉。
现在好不容易被放出来，那道钳制它的力量也不见了。
小花豹当即就嗷呜嗷呜叫起来，还试图用自己的小奶牙去啃李姿的裤脚果腹。
如果它现在不是只有猫咪大小的样子。
那么巨型食肉动物凶狠的撕咬，一定会把李姿吓得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得到昼梦神‘返老还童’的祝福后，它变回了萌萌的又在状态，这么做就只剩下了可爱。
李姿很快就理解了它的意图，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出城前带了吃喝，但是你还一直饿着呢。”
她立刻行动起来，拍了拍花豹的毛茸茸的背毛，“乖乖在家里待着，我去给你整点饭吃。”
城主府里日常活动的人超过百位，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吃大锅饭。
李姿这里算是角落的小别院，平日里来往的人不多，去别的地方也不太方便，所以就另设了小厨房。
李姿对做饭没什么兴趣，更严格一点来说，她甚至对吃饭也没什么兴趣，觉得那只是在延续自己肉体的机能。
但偶尔懒得一天三顿的跑。
跟厨房要点食材自己做的事，也时有发生。
这次一听说她是要给自己做生日餐，厨房立刻就答应了，给了很多新鲜的肉和菜。
顺便还给她拿了一份可以充当蛋糕胚的面包胚和基地里比较难得到的新鲜水果。
李姿盛情难却，就都收下了。
回家她先给花豹把肉喂上，解决嗷嗷待哺的小毛孩。
紧接着，李姿就开始跟那块面包胚较劲了。
生日要吃甜甜的蛋糕，这似乎是进化时代之前就很流行的事情。
进化时代之后，很多人类文明都被迫流逝在时间长河里，但这一点却因为过于广泛流传，现在还有很多人在坚持。
光是曙光基地这里，每年都会定期给神明庆祝生日。
而且算算日子，到下半年就是昼梦神的诞辰了。
之前昼梦神每次过生日，圣堂执事都会选出几个人来扮演游街的神明以及神明侍女。
好像她一直在大家身边，庇佑着所有人从未隐匿一样。
李姿不由怀疑由于这次神明自己要醒来，她是用肉.身祭奠神之身呢？还是会用人间的身体来吸收愿力？
李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准备自己的生日，稀里糊涂的忙活了半个下午。
等到她把蛋糕准备好，日头已然西沉了。
刚才在忙的时候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做完蛋糕，寂寥的心情就开始一丝丝浮上心头。
明明马上就成年了。
她心中却丝毫没有自己要成为大人的觉悟。
李姿看了看脚边毛茸茸的小花豹，有些郁闷的把它抱起来：“小铃铛，你看多浪费呀。这么好的蛋糕，竟然只有我们两个吃……”
言出法随一般，她的话音刚落，笃笃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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