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之中, 人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大。
譬如,梁适可以清楚地听到激烈的心跳声,不知是她的还是许清竹的。
很大概率是她的。
甚至比台上的钢琴曲还要听得真切。
她的手紧紧握着许清竹的, 另一条胳膊抱着许清竹的脖子。
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被许清竹抱在怀里。
而她的臀部确实紧紧落在了许清竹的大腿上。
……
这真的异常羞耻。
梁适感觉整个人都燥热难耐,也同时庆幸,还好是黑暗之中。
她的面红耳赤不会被许清竹看到。
但没想到许清竹低声说:“梁老师,你的手好烫。”
梁适立刻缩回手。
同时飞快起身, 起得太着急,腿磕到了扶手。
幸好扶手上有布套,并且是弯曲形状。
尽管如此,还是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略有些窘迫。
而害她如此窘迫的那对情侣已经平息了争吵, 那个男的和梁适道了歉。
平常一向大度的梁适却恶声道:“不要在公共场合吵架。”
男生不好意思地又道了一遍歉。
梁适也不能再说什么。
这位钢琴家享誉国际, 梁适来之前查过她的资料, 所以对她的曲子有所了解。
光看音乐厅里卖出去的票, 就知道这位钢琴家有多了不起。
听音乐会是比较文雅的约会方式, 当初系统给的提示也是:在黑暗之中容易滋生暧/昧。
但一进来就闹了个乌龙的梁适觉得:系统从来不可信。
她的大腿还因为磕到了扶手隐隐作痛, 轻轻揉了几下也没法缓解。
而一侧的许清竹已经在聚精会神听钢琴曲了。
许清竹的姿态良好,坐得笔直, 胳膊随意搭在扶手上,两条纤长的腿并拢。
很快, 梁适也沉浸于这场音乐会之中。
而她表现沉浸的方式就是——睡觉。
白日里经历了那么多事,大脑高速运转良久,身体也感觉到疲惫,此刻的环境和氛围都会让人放松下来。
梁适也忘记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在那抑扬顿挫的钢琴曲中, 她的脑袋偏移、垂下, 落在了支撑物上。
许清竹本身还沉浸在钢琴曲之中, 这位钢琴演奏家是她很喜欢的一位,在她心中可以排到TOP。
白日回家和父亲闹得不愉快情绪也在这场演奏会中逐渐消散,但没想到还未过半个小时,棕色长发就垂到了她身前。
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
长发遮住了她腹部以上的半边位置,然后一颗脑袋缓缓落在她肩膀上。
许清竹:“……”
她的注意力被分散,然后侧过脸看向梁适。
梁适双眼紧闭,呼吸节奏缓慢,艳红的唇有几分水润,,整张脸都很白。
自从她不化浓妆以后,整个人都自然许多。
要比化浓妆还漂亮。
许清竹也不是没近距离看过她。
但都是在家里。
这会儿在外边,似乎格外紧张。
有一种偷看怕被发现的感觉。
而梁适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被扶手撞过的地方还在发疼,她意识不清地伸手揉了下,却又很快放弃。
许清竹瞟了眼她的睡颜,缓缓地将手伸向她刚才被撞的地方。
手指轻轻地揉在她腿上,梁适一直皱着的眉才有所舒缓。
//
梁适再次醒来的时候,音乐厅内的钢琴曲已经停止。
观众也已经全部离场,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还在收拾残局。
梁适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身子,而后一下、一下、又一下偷瞟身侧的人。
许清竹倒没什么反应,见梁适醒了直接起身,“走吧,回家。”
梁适:“……”
她摁了摁眉心,稍有些懊恼。
不过许清竹步伐极快,已经走到了音乐厅门口,她立刻起身追过去,结果一站起来,腿还有点软,大抵是真睡了蛮久。
梁适追上许清竹才问:“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许清竹说。
等走出音乐厅,梁适看到外边人来人往,好多人也都是刚出来的样子,这才相信了许清竹的话。
孰料她的心还没落回去,许清竹便道:“音乐会拢共才一个小时,你能睡多久?”
梁适:“……”
怎么感觉她在内涵呢?
但梁适确实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应该,她低咳一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许清竹讶异,“我没怪你啊。”
“我怪我自己。”梁适说:“说好了要来陪你听音乐会,陶冶情操,结果我睡了这么长时间,我的错。”
“没有。”许清竹说:“你真的没睡多长时间,大概半个小时。”
梁适:“……”
音乐会总共一个小时,她睡了半个小时。
一半时间……
确实很不应该。
梁适愧疚道:“要不下次我请你看电影,补回来?”
许清竹挑眉,“真的很内疚?”
梁适点头:“是的。”
“那你……”许清竹顿了顿,指着自己的肩膀说:“给我把衣服洗了吧。”
梁适:“……?”
许清竹漫不经心道:“你口水弄我肩膀上了。”
梁适:“???!!!”
怎么会?
她是睡觉习惯非常良好的人啊!
但看许清竹说得信誓旦旦,她迟疑了。
应该是真的吧?
许清竹看上去不像撒谎。
于是梁适沉默两秒之后,温声道:“好吧,回去之后我给你手洗。”
许清竹盯着她看,片刻后忍不住笑出声:“呆子。”
梁适:“……?”
她刚睡醒,还有些懵,对许清竹的话深信不疑。
但听到她这么说,立刻有些难受,不大高兴地问:“怎么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
许清竹闻言笑道:“我逗你的啊,你才睡了多久,怎么可能流口水?”
梁适无语:“好吧。”
许清竹看她反应不对劲儿,凑过去问:“生气啦?”
梁适摇头,但语气很闷:“没有。”
她往前走,许清竹却拽住她手腕,被迫停下。
许清竹说:“还说自己没生气,你甩脸子给谁看呢?”
梁适闷声不说话。
良久,她叹了口气,“我没生你的气。”
“那你干嘛?”许清竹问。
梁适说这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犹疑了许久才开口。
“我生自己的气。”梁适闷声道:“是我先约你听音乐会的,结果我听了几分钟就睡着了,还趴在你肩膀上,导致你也没能听好,我……”
这对习惯不给别人造成负担的梁适来说,是一种心理压力。
孰料许清竹闻言却笑了,“你这个思维……”
她顿了顿,原本要说的“不太好”变成了“还蛮不错的,会为她人考虑。”
梁适:“……”
她歉疚地道:“许清竹,对不起啊,我再赔你一场音乐会吧。”
许清竹摇头,昧着良心说:“其实我也不太喜欢音乐会。”
梁适:“啊?你刚刚听得很认真啊。”
许清竹眼都不眨地说:“装的。”
梁适:“……”
许清竹拍了下她的肩膀,“梁老师,你要是真愧疚呢,就去给我买个棉花糖,我原谅你。”
梁适:“?”
不远处有卖棉花糖、糖葫芦,还有各种小吃的。
梁适立刻跑过去买,结果到的时候只剩一串,且还有另一个男的要买。
梁适和他几乎是同时开口,“老板,我要这个棉花糖。”
老板为难:“就剩一个了。”
梁适向来佛系,往常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大方地说:“那让给他吧。”
但现在不是她要吃,是许清竹。
所以她不能让。
正当她脑海里不停转过那些和人争辩的话时,对方道:“让给这个小姐姐吧。”
梁适:“?”
她看过去,那男的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刚才在音乐厅,对不起啦。”
梁适这才认出来,就是刚才开场前撞她的那个男生。
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还在读书。
大学生能听得起两千一场的音乐会,应该也是个有钱人。
梁适也没多想,跟他道了声谢。
只见他退而求其次地买两根糖葫芦,梁适便出钱要给他一起付,结果他抢在自己前边付了钱,而且还帮她结了账。
梁适:“……”
在这一瞬间,她对这个年轻人好感倍增。
不过她还是坚定要把钱换给他,结果男生说:“没事没事,当我给你赔罪了,你快去哄女朋友吧,我也要去哄女朋友了。”
梁适:“……”
年纪不大,懂得还不少。
他走之前还凑近梁适低声说:“姐姐,你女朋友真的很漂亮。”
梁适:“……”
莫名其妙地,她回答:“那是我老婆。”
男生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随后竖了个大拇指,“英年早婚,佩服!”
梁适:“……”
“那就祝你们长长久久啦。”男生灿烂地笑,然后他女朋友喊他,他立刻拿着糖葫芦跑过去。
他奔跑的身影像一道风,梁适看着不经意感慨,年轻真好啊。
做什么都肆无忌惮的。
结果他刚过去,他女朋友就说了分手。
本来梁适都已经转身要去找许清竹了,但听到他特别受伤地问了句:“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女生那娇娇柔柔的声音道:“我喜欢上沈思妍了。”
梁适听着不由得为那个弟弟点根蜡。
男生在那里快要气死,“怎么又是沈思妍?!你真的以为沈思妍是你能攀得上的人吗?”
女生:“我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攀不上了?”
男生沉默两秒,“你知道沈思妍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女生:“……不知道啊,听说很有钱。”
“我只能说。”男生无奈,“你连进我家门都勉强,嫁进沈家,你去做梦吧。”
女生顿时和他争辩起来。
梁适听了场热闹,看着手里由男生结过账的棉花糖,算是很人道主义地没有嘲笑。
等她过去,许清竹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男生,她女朋友变心了。”梁适跟她分享刚知道的八卦,那边儿的吵闹已经平息,女生一气之下走了,只剩下男生一个人拿着两根糖葫芦站在那儿。
跟个木桩子似的。
许清竹也瞟了一眼,啧了声,“女孩儿错过了。
“啊?”梁适疑惑,“什么意思?”
“那是赵叙宁她堂弟。”许清竹说:“人品好,学业也不错。”
梁适:“……!”
这真是,巧了。
许清竹之后倒没再说什么,但梁适却忽然想起他刚才说得那个名字。
“沈思妍是谁?”梁适问,“那个女生觉得自己能嫁给沈思妍。”
许清竹闻言差点呛到,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把嘴里的棉花糖吃干净。
然后以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女孩儿离开的方向,“年纪不大,什么都敢想。”
梁适:“?”
“华悦国际背靠华光集团,而华光集团又背靠沈家。”许清竹对这个世界的商业版图要比她了解一些,“沈思妍是沈家独子。”
梁适:“??!”
就是那个要和人家攀关系都难如登天的沈家?
梁适忽然觉得,赵叙宁堂弟好像没什么胜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就是她们世界里的一件小事。
许清竹的棉花糖吃了一半就腻得吃不下,梁适一直帮她拿着,两人还去吃了个宵夜。
就是平常那种从来都不会碰,被誉为垃圾食品的街边小吃。
两人逛到很晚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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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恭喜宿主完成附加任务:和许清竹看音乐会!获得奖励29999元,十分钟内会打入您的账户。
PS:这次宿主完成任务很顺利哦!不知道在黑暗的音乐厅内,有没有和攻略对象发生有趣的羞羞事呢?
再PS:从零到六十是简易难度,抵达及格线之后获取幸运值是进阶难度,宿主要继续加油哦!由于您的个人需求增加,所以怨气管理局为您在每一次的任务中都准备了丰厚的物质奖励,请您一定要努力完成,获取物质奖励!
(不要说我们小气!贪了你的财富!)】
现在的系统学聪明了,不再实时播报。
梁适临睡前,听到了它的播报信息。
那个聒噪的系统受完惩罚后又回来了,话痨属性暴露无遗。
【再再PS:由于您触发了隐藏任务:寻找许清竹的亲生父母,所以怨气管理局特此为您提供线索:许清竹的父亲已逝,但母亲尚在人世。
再一次温馨提醒,若是强行揭穿许清竹身世,会有引发其PTSD的危险,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哦!】
梁适听到这一段之后,基本上就确定了。
许清竹的父亲就是盛清林,也就是她现在名义上的舅舅。
但!
这个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吗?
系统给的信息真的很没用。
偏偏它自己还觉得有用,在那里邀功:【我肯定是这世界上最负责的系统了!我对宿主放的水已经变成了一整个太平洋。】
梁适:“……你如果能告诉我许清竹母亲的信息,我就同意你的话。”
系统:【抱歉宿主,您还是自己查吧!】
【叮咚!这世上没有轻而易举可以获得的金钱,任何金钱的获得都需要付出代价!】
梁适:“……”
滚吧。
系统下线之后,梁适又查了些盛清林的信息。
和以往的一样,没有新鲜的。
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估计很难找了。
梁适摸着手腕上的镯子,这应该就是最后的线索。
但齐娇说,苏玉的母亲叫苏沐。
苏沐——
也姓苏,会和苏瑶有关系吗?
梁适觉得还得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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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晴天,梁适见到了赵叙宁。
她送去鉴定的血色纽扣有了结果,但赵叙宁把鉴定报告递给她的时候问:“你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梁适反问,“这个纽扣有什么问题吗?”
赵叙宁抿唇,“没什么大问题,这是你的血迹。”
“什么时候的?”梁适问。
“十七岁。”
赵叙宁说完之后将那份鉴定报告递给她,随后看向梁适。
上边结果显示是她十七岁时的血迹。
所以那天晚上她看到的是十七岁时的原主。
良久,赵叙宁忽地说:“我见到了Gina。”
梁适疑惑:“谁?”
“应该是你的……”赵叙宁顿了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