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敲开了那道门。
“郁澜……”
闻砚书裹着一条薄薄的浴巾, 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一手轻轻护着胸口,一手握着门把手的动作特别娇。
丛容变身花痴, 鼻子一胀,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了。
毫无察觉, 笨笨地说道:“姐姐, 你好漂亮啊。”
闻砚书眉心微蹙,往丛容后面看, 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丛容赶紧把手里袋子递过去, “姐姐,这是枣儿给你带的蛋糕, 对了,里面还有一杯芋泥奶茶, 是我刚做的,你要不要尝尝呀?”
“流血了。”
丛容不太聪明地摸摸后脑勺, 东看看, 西瞧瞧,“什么,什么牛血。”
“我说, 你流血了。”
“没有牛血啊姐姐, 我开的是奶茶店, 不杀牛的,杀牛好血腥的, 没有牛血。”
闻砚书提了提一直小幅度往下掉的浴巾, 无奈摇头, 伸手指指她的鼻子,“擦一擦吧。”
“猜什么猜, 姐姐,你让我猜什么呀?”丛容还以为闻砚书在逗她玩。
“流血了,擦一擦。”
“呃。”
丛容急死了,原地跺脚,死活不明白闻砚书是什么意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这样,明明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却听不懂你在叽里呱啦什么。
两条长短不一的鼻血实在有点恐怖,闻砚书不再浪费时间跟她无效沟通,直接把纸抽盒子拿过来递给她。
“这是,这是干嘛?”
丛容机灵的眼珠一转——姐姐给我纸,还微微低着头,指定是让我干点啥,哎,地上有水,难道她是想让我把地板擦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得好好表现表现,让姐姐看看,我是多么有劲儿多么勤快,努力劳动一定可以感化姐姐那颗冷冰冰的心。
丛容笑着抽了几张纸巾,蹲身,使出吃奶的劲儿擦起了地板。
不愧是小时候在自家服装厂剪过布料的手艺人,干起活儿来那叫一个麻利痛快,“姐姐,让让,让让。”
短短时间,地板擦得能照镜子了。
活儿干得不错,一度达到忘我境界,头越埋越深,两条鼻血就要往地下坠了,没弄脏地板,因为闻砚书弯腰帮她擦了鼻子。
于是迟迟不见丛容回来、以为会有不好的大事发生、匆匆赶过来的沈郁澜便看到了这一幕。
闻砚书看着丛容,温柔地给她擦鼻血。
是看了,温柔是沈郁澜在情境之外性缘脑突然发达脑补出来的。
楼梯扶手有铁锈,握起来不舒服,就像闻砚书为丛容擦鼻子的画面一样,她看的心里莫名不舒服,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
可恶的小虫子。
可恶的小书包。
姐跑得满头大汗,生怕你们撕巴起来,谁能想到刚还陌生人差不多,分分钟就暧昧到一起了。
真好,祝你们永结同心哈。
躲在死角的沈郁澜把探出去的脑袋瓜缩回来,哼哼两声,满脸都是对新人的“美好祝愿”,大摇大摆地甩着胳膊下楼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儿,直到满面春风的丛容回了奶茶店,她换了条腿翘,手里烦躁地转着吸管,“回来啦,小虫子。”
“是啊,小玉。”
“你有病啊,宝莲灯啊。”
“你才有病呢,还珠格格啊。”
吸管一下子被戳到吧台,沈郁澜咬咬牙,“亲爱的虫虫同学,请严谨起来,是新版还珠格格,谢谢。”
“诶,不对啊,凭啥你是美丽的小玉,我就得是太监呢。”
“我说你是小虫子,又没说别的,是你自己说的哦。”
沈郁澜快速把自己择干净,斜着嘴笑了。
嘿,小玉是宝莲灯,小虫子是新还珠格格,那,小书包是什么。
上学的时候最讨厌背小书包了,里面装的都是不爱读的书本,现在还是讨厌小书包,好想一拳把小书包拍扁,让她四处沾花惹草,什么笔什么本都往回装,简直来者不拒。
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对这个小书包产生占有欲。
小书包当然可以随处浪了,毕竟小书包的外壳从来没有标注过「沈郁澜专属」,也没有「沈枣儿专属」。
沈郁澜大力晃动脑袋,一秒钟把不属于她的小书包抛远了。
一定是经期快到了,空虚寂寞冷了。那么多可以约会的小女孩,赶紧约起来,等个屁啊。
这就打开微信划拉列表了。
丛容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搭着她的肩,“姐今儿个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下巴高高扬起来,得瑟死了。
沈郁澜抬头就看见她那得瑟样儿,肩膀撞了她一下,“快跟我分享分享,进展到哪步了?”
丛容扭捏一下,“没有啦,就,哎呀,人家不好意思说啦。”
天,照这程度,过不了多长时间,小书包就得专属丛容了。
作为丛容的好朋友,作为干妈的干女儿老板的好员工,本应双手双脚叫好的嘞,为啥吸吸鼻子,在领地范围内闻到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没吃包子啊,吃包子也没蘸醋啊。
“说嘛说嘛。”
丛容捧着小拳头,笑得春心荡漾,“她,我湿着头发的姐姐,为我弯了腰,帮我擦去了鼻血,我看着她的脸,她好像对我笑了,然后头发上的水掉到我脸上,啪嗒一声,我的心,爆炸了。”
“炸出来啥了?”
“当然是炸出来我对她的一往情深啊。”
“哈哈哈,丛容,你天生是个演说家。”
“是的。”
是个能把馒头润色成汉堡的演说家,其实闻砚书没笑。
“但是,你为啥会流鼻血呢?”
“是不是挺丢人的哈,但是这人丢得值啊,下次还丢,毕竟她可是连我的名字都记住了,虽然叫得不太标准吧。”
“怎么个不标准法儿?”
丛容有模有样地学了一下,“重楼。”
沈郁澜要笑吐了,“你能听懂她讲话?”
丛容下巴苦恼地磕在桌上,“听不懂,完全听不懂,全靠猜,沈枣儿,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觉得中文这么难懂过,我真恨不得整个翻译器过来,算了,整了也白整,翻译器指定也翻译不出来,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这么一个大美女,偏偏长了张嘴。”
“你以为谁都是你枣儿姐呢,语言能力非凡。”
她得意笑笑。请自信起来,这翻译工的活儿非我莫属,我不干谁干,呵,得干,还得翘着尾巴干。
丛容掀着眼皮幻想起来,“枣儿姐啊,你说以后我俩要是在一起了,我要是听不懂她讲话,咋办啊,那到时候,你手机可得二十四小时开机,我听不懂就打电话给你,你帮我翻译。”
“你想得倒是美。”
丛容扯扯她衣服,“就这么说定了。”
“别动手动脚。”沈郁澜哎呦一声甩开了,“找我干嘛,你给她看仙剑奇侠传,说不定奇迹发生,她就穿进剧里了。”
丛容推她一下,“脑子有毛病啊,还整上穿越了,你那什么广播剧听多了吧。”
沈郁澜站起来伸个懒腰,“傻蛋儿,你不是重楼嘛,哈哈。”
丛容骂了句植物,“草。”
“除除你心里那堆小杂草吧,你看你那小眼儿,肿的,指定没睡好觉吧,小身板儿,可好好养着吧,别到时候背不住小书包了。”
沈郁澜撸着袖子,拖拉拖拉地走了。
“什么小书包,枣儿,你疯了吧。”
沈郁澜扶着门,霸气地摆摆手,“没疯,饿了。”
“这有蛋糕,饿了你吃两口啊。”
“不吃不吃,太甜了,无福消受,你心里甜蜜蜜,留着你吃吧。”
“那你吃啥?”
沈郁澜后背一空,好想背点什么啊,比如小书包,好恐怖的念头,猛地直起腰,一脸正直地回头看了丛容一眼,“我要吃包子,蘸醋大包子。”
谁家下午卖包子啊。
没买到包子,沈郁澜坐在食杂店门口,泡了桶酸辣粉,倒满醋,粉儿还没泡熟呢,先迫不及待地秃噜了一口酸溜溜的汤。
酸,但不爽。
酸辣粉是酸的,风扇带过来的暖风也是酸的,就连坐在旁边不知掉过哪个臭水沟的小黄身上也是酸的。
这酸溜溜的日子,没法儿过了。
气鼓鼓地把酸辣粉放到一边,叼了根棒棒糖,还是没甜出来什么滋味,不行,急需一点甜甜。
扒拉着手机软件,点开微博,欣赏甜仙微博主页去了。
“甜甜,等着吧,等小书包,呸,等老板给我发工资了,我就给你打赏小钱钱,呜呜,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小女孩,她们都是过客,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yue,肉麻死。”
沈郁澜关了手机,回里屋睡午觉了,凌晨还要去抓盗狗贼呢,任务艰巨,务必不能出岔子。
结果一觉睡到天黑。
睁眼就是灰蒙蒙的天,擦擦满头的汗,突然觉得有点孤独了,一个人过就是这样,不,不是一个人,她下床找猫了。
小黄蹲在门槛细细地舔猫爪。
“优雅。”
沈郁澜想学,大舌头伸出去了,一秒缩回来,“一定是做梦梦到小书包抱猫了,有病,我纯有病。”
口干舌燥的,咕噜咕噜喝了口凉水,躁动的心终于静了。
坐在小黄旁边,撸撸猫头,望着头顶乌云滚滚的天,下意识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审美不错,构图很好看,就是手机像素不行,拍糊了。
她用这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她不喜欢那种矫情的文字,矫情会让她起鸡皮疙瘩,于是什么文案都没配,干巴巴地发出去了。
很快有人点赞了,第一个是李大平,第二个是高帅。
没两秒,这俩活爹在这条朋友圈底下阴阳怪气起来了,一场口水骂战即将开启,为了避战,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把这条朋友圈删了。
可是闻砚书给她点赞了。
“又给我点赞,什么情况?”沈郁澜嘴角忍不住扬起来了。
“上次给我点赞可以理解成是想笑话我,那这次是为了啥,难不成是我云彩拍得太好看了?”
沈郁澜点开闻砚书头像,没有朋友圈入口,厉害,能忍得住,竟然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
她没给闻砚书打备注,所以看着闻砚书这仨字儿,总感觉冷冷的,不够亲近。
手机搁在膝盖,边压着嘴角的笑边改了备注——一个小书包的符号。
嗯,顺眼多了。
揉揉发麻的腿,站起来拍拍屁股的灰,微信通话铃声响了。
“让姐看看,哪个小女孩想我了呀。”
上滑解锁,不知哪种情绪作祟,笑容不自然了,看着来自「小书包」的视频通话,妈呀一声,天空飘雨了,潮湿的可能不止是空气,还有她按下绿键时蠢蠢欲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