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扬始终觉得，军队应该保持荣誉感。

特别是正规军。

地球上种花家的PLA，之所以能在无数艰苦卓绝的环境中取得一个个奇迹般的胜利，与他们始终坚信自己是人民的军队有很大关系。

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无论哪个世界，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在举着“铁军来了”的红旗强行军冲进地震灾区的PLA和开着装甲车、荷枪实弹进入风灾市区的米国大兵之间，一定会选择前者。

这是不辩自明的事。

倒不是要求每一支军队都有这种爆表的道德感，而是，军队如果完全没有底线，彻底堕落成“兽军”，那么，请不要指望他们对祖国的人民保持友好。

二战中的鬼子兵，对他们自己人民的所作所为就是很好的证明。

何况，欧扬刚刚有意识的指引欧威和懵懂中的国内无产阶级，不希望转眼间，帝国天下无敌的野战军团，就把枪口指向自己的民众。

所以，欧扬决定，挺身而出，站出来替野战军包揽脏活。

反正他手下那些狄夷屯垦兵不在乎这个——他们本来就特别喜欢干这种事。

只是，作为屯垦军指挥官，欧扬必须为此付出一些政治上的代价。

“去病，命令是向全军下达的。”

宗伯风、左恒柏、萨师琦，或许还有陈厚照和其他人，应该都想到了同样的事，但这个命令与海军无关，宗伯风、萨师琦与欧扬关系没那么亲密，最终还是左恒柏站出来劝说欧扬。

“要执行，我们一起干！”

左恒柏看了一眼左水晶，欧扬站出来主动包揽脏活，让这个受到全家疼爱的妹妹显得很错愕，不过，现在小姑娘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对欧扬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欧扬很可能会被国内的腐儒视为异己，一个杀戮过盛，不讲究人和的屠夫。

他的个人声誉，将会在这个污名传回国内后，在士林中彻底臭不可闻。

对武夫来说，这种名声虽然不好听，但其实没有特别影响，甚至按照传统来看，有这种污名的统兵将领反而更能得到朝堂的信任。

但欧扬不同，他毕竟是秀才从军，籍薄现在还归在岭西路学监，还算是个标准的读书人，在大家看来，早晚有一天，他还会离开军队，回到学校中完成学业，然后从那里走向朝堂。

如果这件事真的让欧扬担下来，这条路就算彻底堵死。

左恒柏不希望这种本来就该武夫担纲的污名，影响到妹夫和妹妹的未来。

“不，还是我们来。”欧扬无所谓的笑着说道：“你们野战军就应该做野战军该做的事，如果你们打不垮西狄主力，这种战术被敌人一个反扑，打到签军翻卷，我们就惨大了。”

“而且，我手下那些狄夷屯垦兵，做这种事也确实比你们更顺手，毕竟也算家学渊源。”

实际上，欧扬到真的不在乎自己在那些腐儒中的名声。

无非就是一个外族屠夫罢了，再差还能差过左鹤林去？

自己将来娶左鹤林唯一的亲孙女，在士林眼里绝对不比驱几十万或者上百万外族民众攻城来的好。

更何况，看陈鑫和韩昆之前那些做法，他们会对这种事感到反感才是怪事，说不定，他们甚至会因此觉得欧扬确实是同路人，值得好好拉拢。

什么腐儒、什么士林清议，早在30年前，陈鑫登基的时候，就不是朝堂主流了。

欧扬真正在乎的，还是不能让野战军堕落到“兽军”的程度，至于屯垦军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有野战军镇着，也不怕他们今后压不住嗜血情绪，把坏习惯带回国内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人也不能干坐着。

秦晴在欧扬之后站起来表态，表示屯垦军办这种事绝对没问题，而且简直专业对口，手到擒来。

顺丰行掌柜是商人，她更加不在乎士林清议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何况秦晴本人因为自己出身的原因，对外族有着莫名其妙的仇恨，对她来说，如果西狄死一人能够给她带来的利润超过一个活着的奴隶，她一定会把整个奥克帝国不分男女老幼全屠了。

第三个表态的是屯垦军第二旅旅长，潘德志潘都司。

然后左水晶带头，所有与会的屯垦军军官一起站出来支持欧扬。

对面，野战军军官在宗伯风、萨师琦的带领下也要站起来，但还没说话，左鹤林就提前做出决定。

“这种任务交给屯垦军来做正合适，就这样吧，散会后你们三个旅长去商议一个具体措施出来。”

“三爷爷！”左恒柏忍不住还要争辩。

“这里没有你的三爷爷！这里只有远西军团司令官左鹤林！”老头子一声爆喝，把面露不甘的左恒柏堵了回去。

然后老头转头对欧扬说：“小子，散会后我有话对你说。”

这已经是左鹤林第二次对欧扬说这样的话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的面色柔和了不少。

……

即使大战略就这样定下来，各种战术细节也总是层出不穷，晚间的军事会议一直开到第二天上午10点多。

欧扬惊叹的发现，已经年近70的左鹤林仍然保持着充沛的经历，会议上他对司令部的每一条预案都作了具体批示，通报了今天视察防线时发现的几个小漏洞，然后听取了后勤部队对城内物资储备的具体报告。

一直到散会之后，他还马不停蹄的开始跟各位主要军官进行私下会谈。

只不过这一次，左鹤林打乱顺序，第一个召唤的人是欧扬。

左水晶想凑过来听听爷爷要跟心上人说什么，左鹤林偏偏不想让她知道。

少女闹起别扭来，一言九鼎的左帅拿她毫无办法，最后还是欧扬让左水晶先回去等着。

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敢违逆自己，却这么听眼前这个混小子的话，左鹤林内心一阵自怜自哀。

过了好一会，左帅铁青的脸色才变得正常一些。

他哀叹道：“女大不中留啊……，看起来，老夫我是拦不住你们了。”

“我对水晶姑娘是真心的。”欧扬淡淡的说。

“你们年轻人的事以后再说，先不提这个。”左鹤林摆摆手，打断欧扬。

“小子，本帅问你，你主动接老夫的命令，有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