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在给刘封、黄权的信中表态,说他愿为吴懿、李严作保,二人仅为全身家性命耳,别无阴谋。同时他也建议,让吴、李先把吴皇后和刘禅送至雒城为质,以换取刘封放心进入成都——五百兵太少,五千兵太多,咱们打个折中,你带三千人过来吧。
黄权为人耿直,虽然智计不输于人,但基本上都是玩儿的阳谋,而很少涉及阴谋诡计,所以看了徐庶的书信,当场就信了,还劝刘封:“徐元直所言是也,殿下当即行之,若拖延日久,魏人再来,恐难御也。”随即建议让赵云护卫刘封前往成都。
刘封摇头:“子龙当与卿共守雒城,此吾根基也,不可轻动。”黄权再建议让马超协从,刘封还是摇头:“马孟起最叵信,不可从孤!”他自恃武勇,只当既有吴皇后和刘禅为质,又身带三千兵马,即便多少有点儿冒险,以自己的弓马之术,保全性命应可无忧也。于是只领着关平、关兴兄弟,以及廖淳、赵融等将,率军来至成都门外。
这时候吴皇后和刘禅已经先期前往雒城为质了,黄权乃使赵云监护,自以为有此两名人质在手,可期万全。这就是老实人的想法啦,其实吴懿、李严根本就不为二人的性命担忧——先主故世,时日尚浅,赵云、马超等归从刘封也仅数月而已,即便我们宰了刘封,你们就真敢杀害太后和皇帝——好吧,你们不承认这是皇帝,那终究也是先帝骨血啊——吗?到了不还得奉刘禅为主么?
再说刘封进入成都,吴、李二人自然不敢露面,却使射援相迎,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了,就请太子前往宗庙盟誓。其实吴、李早就在宗庙周边埋伏好了人马,等刘封一到,便有太常上前拦住,说:“宗庙前,即太子不得执兵也。”刘封打眼一瞧,吴、李就在阶上,也全都朝服无剑,空着两手,他性格本就粗疏,至此以为胜利在望,还心想:“待得并合成都兵马,便杀此二贼也!二贼罪恶昭彰,即丹书亦不可全其活矣!”
于是卸剑上阶,身旁仅十数人护卫而已。吴、李上前拜谢,请刘封先入殿堂,刘封大步迈入,可是才进门,就听“咔嚓”一声,殿门竟然闭合了起来!
到这时候再知道中计可也迟了,只听一棒锣响,殿后拥出张任等数百精锐蜀卒来,顷刻间即将刘封与其从人尽皆斩为肉酱。随即割下刘封首级,出殿高呼:“先帝遗命,传位亲子,而刘封以外姓入继,竟矫诏而叛,罪无可逭!今但枭其首,从者不论,降即免死!”
三千兵马,大半放下了武器——头子都挂了,还有什么抵抗的动力啊。只有关氏兄弟和廖淳不服,即欲执械来杀吴、李,但终因寡不敌众,为张任、泠苞等所杀。至于那位赵融,及时转蓬,跪地请降。
张任便即建议:“请大将军即出城向雒,以收其军。”吴懿还有点儿含糊:“雒城尚有二万军,即以刘封首级相向,可能听我否?”李严在旁笑道:“吾早有安排,大将军可放心前去也。”
原来李严早就要求被囚的马岱写下书信,去劝马超投降,助其传递书信的,正是原本他们派往武都的使者王甫王国山——王甫不敢暴露身份,怕被刘封所杀,一直假扮小兵,就躲藏在马超身边哪。李严表示,说马将军你只要协助取下雒城,则前事不论,当初骠骑将军的承诺仍然有效,你马家兄弟也可就此团聚。
因此一等刘封进了成都,消息传来,马超、王甫便即偷开雒城南门,放早就埋伏在附近的成都军杀入。成都军将乃年逾七旬之严颜也,一进城就对马超说:“今杀刘封,大将军将自来取雒,将军当亲往相迎,以赎前愆。”马超大喜,便即策马去迎吴懿。
随即严颜直奔衙署,把黄权给团团包围了起来。黄公衡惊而出看,问严颜道:“汝等得无害太子耶?则欲陷太后母子于死地耶?”严颜冷笑道:“公衡亦巴人也,巴蜀自有其主,何干吴氏?!”
黄权这下子可真是惊着了,厉声喝道:“汝等得无欲戴刘振威耶?昔先帝入蜀,汝等皆背振威而从之,今又叛汉而归振威,二三其德,一至若是。诗云:‘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想当初刘备入蜀,黄权适为广汉长,闭门坚守,坚不肯降,一直等到刘璋战败,亲笔书信前来,这才放声大哭,然后打开城门。刘备也正因此而特意召见他,想瞧瞧这位“忠臣”究竟长啥模样,结果相与恳谈,大感钦佩,遂破格重用。所以黄权才有资格责骂严颜,说你们当初抛弃刘璋投降刘备,如今又放弃刘备,要扛刘璋出来做旗号,你们也未免太过无耻了一点儿吧!
严颜一撇嘴:“先帝世之英雄,吾等从之,必无二心。然今先帝已殁,刘封凶暴、二子孱弱,魏人压境,蜀中终不可保也。故吾等戴旧主以迎魏师,为全巴蜀百姓耳——君以为吴懿、刘封辈,能御魏人而全蜀地否?大势所趋,顺之为智,不然,徒死耳,且祸乡梓!”
黄权本来就不以口舌见长,当即被严颜说得是哑口无言,不禁长叹一声:“汝等自做,与我无涉矣。”返回内室安坐,那意思:你要擒我就来擒,要来杀我就来杀,我如今心如槁木死灰,啥都不管了,一切只看天意吧。
不仅仅严颜在雒城图穷匕见,此刻成都城中,吴懿才出南门,张任、泠苞他们就率兵把李严给围住了,随即把软禁中的刘璋扶上马车,驰至李严府前。李严这才知道枉称聪明,却中了他人的算计,不禁苦笑道:“吾早与大将军言,蜀人不可信也,彼不听我,致有此败!”可还是忍不住爬梯子站上墙头,招呼张任来说话,问他:“战阵之上,将军多谋,朝堂之中,无能为也。今谋我者,未知究谁人耶?”
你们这圈套一层套一层的,发动起来又如雷霆万钧之势,我想想都觉得恐怖……究竟是谁有那么大本事,谋划得如此天衣无缝,竟然把我也给瞒在鼓里,反倒无形中做了你们的帮凶?你告诉我,那我死也无憾啦。
张任仰天大笑道:“正方自诩智计,今亦有此乎?实言相告,谋君者,徐元直、彭永年也!”
李严一听,罢了罢了,这俩货要是联起手来,我还真未必是他们的个儿啊……
后世的演义小说当中,徐庶是个大忠臣,其实未必。根据史书记载,曹操南征,刘备放弃樊城南走,曹军“获庶母”,于是徐庶“辞先主(刘备)而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遂诣曹公。”因为老娘被逮,他一大孝子被迫去刘备而归曹操,此亦无可奈何之事也,问题其后并没有什么“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徐元直在曹魏一直做到右中郎将、御史中丞的高位,他要是始终抱持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有可能位列公卿吗?
在这条时间线上,徐庶倒是并没有因为老娘被逮而早早归曹,对刘备也还算忠心耿耿,但问题刘备已经挂啦,他又实在被吴懿、李严等人给恶心到了,于是秦宓跑去一逞口舌之利,徐元直当即就上了贼船。此前他写信给刘封,担保吴、李绝无二心,表面上是被秦宓说服,愿意襄助吴、李,其实就算是加入蜀人帮的“投名状”。
至于蜀人帮真正的领袖人物,那就是史书上著名的无节操之辈彭k彭永年。蜀人当中,他曾经被刘璋收拾得最狠,乃至“髡钳”为隶,刘备入蜀后也最受信重;但此人向来嚣张自矜,比法正还要狂傲,搞不好同僚关系,结果遭到荆州士和东州士的联合打压。在原本历史上,是诸葛亮屡次密陈刘备,说彭k“心大志广,难可保安”,导致刘备逐渐疏远了他,彭k恼羞成怒,竟然跑去跟马超说:“老革荒悖,可复道邪……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定也。”马超当即出首告发,彭k旋被处死。
而在这条时间线上,彭k也在刘备晚年遭到了疏远,恼恨之下,便即密合徒众,打算以拥戴刘璋为名,换一个主子来侍奉。这人虽然品格低下,但能力是极超群的——否则刘备一开始也不会信重他——他这一跟徐庶联起手来,暗中策谋,也难怪李严要中了圈套啦。
当下李正方面如死灰,返回内室便悬梁自尽了。张任、泠苞,还有蜀人帮的杨洪、费诗、王谋、何宗等人便即掌控住了整个成都城,将刘备的侧妃和次子刘永全都囚禁起来——这还是徐庶当初上贼船时候提的条件,要不然蜀人能把他们全都杀光了账。
再说吴懿中了彭k等人的圈套,听信张任所言,只带着很少兵马就出成都前往雒城——大部队已经让严颜带出去取雒了,他身边也不需要太多护卫啊——那边马超亦数骑来迎,结果行至中途,两人才刚碰面,突然间四周伏兵并起,矢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