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守,陈青天啊,您可要为深州父老做主啊!”
“陈太守,您可要为深州数十万黎民百姓做主啊!”
“青天在上……”
陈遘陈青天还是让人堵在衙门的公厅之内,堵着他叫天屈的都是深州一等一的大地主,要搁后世土地革命的年份里,个个都是成色十足的大恶霸。
但是现在,深州的地主恶霸遇上了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鲜血和肮脏东西的资本主义。
所以恶霸也被人欺负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陈青天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恶霸们——他是封建官僚嘛!封建官僚和地主恶霸当然是惺惺相惜的。而天津的资本家们,在陈青天看来无疑是邪恶和狡猾的。
无商不奸,用在大周共和政权的行事风格上再合适不过了。
譬如这次他们在对待河东、河北、京东、京西、京畿等新附之地的士绅百姓时,就少了一种坦坦荡荡的王道,而用上了许多奸商式的狡诈伎俩。
为了蒙骗上述地方的士绅民众归附,天津的共和执政府先是在河东打出了科举牌。宣称要在河东举行发解试,还会在大周共和十一年举行礼部试!
虽然天津当局只在河东归附各州(河东并没有全部归附)宣布了举行发解试和礼部试的时间表,但是河北、京东、京西、京畿等地的士绅,也都想当然的认为会有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不是有礼部会试吗?既然有会试,那就不应该只让河东一路的士子参加,要不然怎么说是会试?干脆改成河东“路试”得了。
可是现在河东各州府已经在举行发解试了,河北、京东、京西、京畿等地的州府却根本没有要开科举的意思。
前一阵子陈青天还专门移文周国执政府礼部询问,得到的回答则让人震惊!科举只在河东自治省举行,是河东自治行省的特殊制度。而河北、京东、京西、京畿等地皆为直辖区域,因此不会实行科举制。除非共和国元老院修改相关的法律……
因为不大明白礼部答复的意思(关于元老院修法什么的),陈青天还专门咨询了住深州军中的军法官(共和军的军法官都是律学出身,对周国的法律非常了解)。从而得知了大周共和国的文官任免所依据的是《选举罢免法》和《公吏法》。
前者用于任免中高级文官,也就是所谓的“政务任命官”。后则用于任命低级事务官,类似于宋国公吏之流。
而河东实行科举选官的法律依据,就啊《选举罢免法》中关于自治领地的政务官任免的规定。其中有一条就是“经过元老院批准的任免方式”。
就是说,元老院批准了河东自治行省以科举的方式选出各级政务官!
而河北、京东、京西、京畿等地因为是直辖区域,因此政务官的任免权由元老院和公民选举而出的地方议会掌握。
也就不存在科举取士的空间了!
当然了,河北、京东、京西、京畿等地目前还没有正式建立行省,治权也没有移交给文官政府,而是由军队军管。各级官员的任免权力都由大周共和国兵部掌握。
因此被留用的陈遘并不是正式的大周文官,而是大周共和军的临时武官——大周共和军的武官居然也有“临时”和“正式”之分。
前者是“动员武官”,通常是征召的预备役武官重新进入现役,就是“临时官”,动员结束后是要复员的。除非得到了新的“正式武官”任命。
另外,兵部也可以根据战争的需要,授予公民、平民,甚至非本国人以动员武官的职位和军衔。
陈遘就是兵部授予的“平民动员武官”,就是个“三等官”、“四等官”,也难怪周国正经的现役武官看不起他了。
这可真是让陈遘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了!
他堂堂一个文官,现在居然成了大周的“临时武官”,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除了用科举欺骗河北、京东、京西、京畿等地的士绅,用“临时武官”骗了陈遘这样的官员,周国还在土地问题是狠狠的耍了除河东以外新附各地的地主一把。
明明说好保护私田和不抑私田兼并的,可转眼就用“换契”和“秋税”给地主们设了个圈套。一下子将河北、京东、京西、京畿等地九成以上的私田变成了官地!
这手段虽然完全符合大周共和国的法律,但实际上就是在明抢啊!
“怎么办?怎么办?”
面对一群地主恶霸的提问。陈遘对周国的怨气也汹涌起来了,似乎要寻找一个发泄点。
“周军的所作所为,乃是在圈占民田!”陈遘咬着道,“是不给小民活路!深州民变在即了!”
“什么?民变?”
“可是周军既多又强!”
“是啊,有四五千人呐!凶神恶煞一样的……打不过啊!”
陈遘扫了一眼这帮地主老财,哼了一声:“谁要你们去硬打?你们要硬打就是送人头!”
“不来硬的,还有什么招?”
“你们不会发动百姓去天津请愿吗?根据周国的法律,平民也有请愿申诉之权,一直可以申诉到元老院!你们想想,一州几千几万的百姓去元老院控诉,负责军管的旅长、营长还能好得了?只要能扳倒几个旅长、营长,清查田亩的事情还能进行得下去?”
“高!实在是高啊!”
“陈青天真不愧是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就是高明……”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回去发动乡民,北上天津!”
陈遘吐了口气,这场风波,总算被他应付过去了。
这可不是造反。根据大周共和国的法律,平民不仅可以请愿,而且还可以民告官!
当然了,陈遘身为兵部任命的临时政务官,煽动平民对抗执政府的政策,肯定会被解除职务的……理论上的惩罚,也就到此为止。
杀头、坐监什么的……理论上是不会的。因为大周共和国的司法审判不受执政府控制,而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体系。
执政府只能起诉陈遘,而不能一道命令把他拉出去砍脑壳。
不过陈遘也不会傻乎乎等着人家罗织罪名来陷害,还是早点弃官而去吧!
去长安,去江南,去襄阳府,天下之大,总有他陈遘可以效忠的明主!
……
陈遘弃官而走去找明主了,而由他点燃的“非暴力抗议”之火,却很快就有了燎原之势。
这次大周共和国在新附地区实行的土地政策肯定是不得人心的!
但是大周共和军的武力又足以推行这种不得人心的政策,公然以武力对抗,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所以大部分地主恶霸,都摄于共和军的武力,敢怒不敢反。在看到深州的“和平抗议”没有被血腥镇压后,就有样学样,都向天津市派去请愿团体了。
不过也有例外的!
在大名府附近,沿着黄泛区西侧,一队扛着兵器,穿着老百姓衣服的人马,正逶迤而行。
领头的是一个矮个黑脸小老头,五十多岁,骑着一匹掉毛的瘦马,正一边前行,一边数落身边一个魁梧的胡子拉碴的黑汉子。
“你这黑厮,怎么就恁般火爆脾气呢?也不看看人家是那个山头的,就拎起斧头砍去!这下好了,兄弟们折了大半,多年的积蓄也散了个干净,而且还成了周国的通缉犯,再做不得买卖人口的营生了。万一给逮去了,不砍脑壳也得流放爪哇岛!”
“公明哥哥,别说了,铁牛也后悔啊!可是那些干共和军的也太欺负人!欺负俺铁牛老实,一千亩地啊!一千亩……不就是办了白契吗?”
“还说,你还说……你个杀千刀的黑厮,一千亩地算个球?多卖些人去南洋不都有了?现在咱们人财两空,地也没了,买卖人口的营生也做不成了,只好去太行山投孔彦舟了,也不知那厮能不能容下咱们?”
“公明哥哥,俺们现在能到得了太行山吗?从黄河过去还有好几百里吧?万一被共和军的人捉了……”
一提到共和军,现在终于从人贩子晋升为反贼的宋江就是一哆嗦。
那帮人是真厉害!
打不过啊……
“公明哥哥。”已经上了年纪,变成了一个白面老书生的吴用这时提醒说,“其实人家未必把咱们当回事儿。”
宋江回头一看,“军师,怎么说来着?”
吴用摸着花白的胡须,“听说他们并不是在郓州一地搞清田,而是在黄河两岸所有的州府同时搞清田……而且拿不出田契和纳税凭由就立马充公。这可是公然夺占民间田土,想来反抗的也不会只有咱们。说不定现在共和军忙都忙不过来了!所以咱们只要走得小心一些,把太过显眼的兵器藏起来,装成逃荒的难民,未必会引起人家的主意。”
宋江点了点头黑头,“对,对,还是军师想得周到……铁牛,赶紧把你的斧子丢了!还有,嘴巴里颔个铜钱,路上给我装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