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泰安,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中军之内。
轰隆一声,杨东王一把就掀翻了整个书案,吓得周围的幕僚女官们一下都趴在了地上。
几个太平军的王侯将相,更是头也不敢抬。
才推倒自己书案的杨秀清呆呆的坐在御座之上喘着粗气。他真是快被气疯掉了,北王韦昌辉的军报和请罪折子一起递上来了。韦昌辉居然被苗沛霖打得大败!天国第一悍将鲁王曾天养和天官正丞相燕王秦日纲双双阵亡!曾经在城前岭大战和滑县大战中立下赫赫威名的洋枪左军更是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被人从徐州城里面打出来,溃不成军!而韦昌辉所指挥的20万太平军更是全军溃退,分成两路狼狈逃往河南和山东——其中韦昌辉带着他的本部嫡系往他的老巢河南开封逃去,曾天养和秦日纲的残部则往山东溃退。两路败兵还都被苗沛霖派出的追兵一路掩杀,损失高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据韦昌辉自己报告,徐州一役,丧师数万,火炮辎重尽数丢弃,败兵全无斗志,河南地方上劣绅勾结盗匪,纷纷据地反抗天国,现在开封、归德、郑州、许昌等重镇已经闭城准备死守。
“朽了!朽了!这才多少日子啊,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
杨秀清只是喃喃自语,底下的天国王侯看着他们的杨上帝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都一阵阵抽气。他们实在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扫荡了半个天下的太平军居然会被淮北的团练头子给打败了。而且韦昌辉手下的太平军有20万之众!虽然多数都是新聚的乌合,但是老兄弟起码也有2万人,他们的对手拢共就七八万,不及自己的一半,怎么就会败了?就算曾天养和秦日纲在徐州城内遇伏阵亡,韦昌辉还在啊!他手上起码还有十七八万人,怎么就对付不了苗沛霖的几万兵?
难道苗沛霖的团练真的有那么厉害?比滑县遇到的八旗新军都厉害?这大明的精锐陆军得多厉害?太平天国还有机会吗?
“韦昌辉该死!东王,请速发旨意,将他军前正法!这样才能激起天国将士的死战之心!”
一个东王心腹大声建议,杨秀清和韦昌辉是不大对付的,这个谁都知道,现在何不借着这个机会铲除了他?
杨秀清却冷哼了一声:“韦北王毕竟是天父之子!尔也敢妄议他的生死?”
天父之子啊!韦昌辉是上帝家的老幺,杨秀清是老四,老四能下道旨意去杀老幺?这不是骨肉相残吗?杨秀清自己是没有这样的权力,只能借着天父附体的名义去杀韦昌辉。可问题是……天父能狠心杀儿子?而且天父如果能狠心杀自己的小儿子,就不能狠心杀自己的二儿子、三儿子吗?
这一刀要是下去,洪秀全、冯云山立马就得和杨秀清撕破脸,要不撕破改明儿杨秀清发一道上帝口谕他们俩都得去见上帝了!
再说了,韦昌辉也是有自己一帮人马的,能让杨秀清一句话就把命拿走了?真当杨秀清是上帝啊?
还有一个问题,太平天国的骨干之所以厉害,都是因为相信上帝万能!如果上帝和儿子之间爆发冲突,自相残杀,这信仰还能维持吗?如果大家都不信上帝了,太平天国还拿什么去打天下?
杨秀清猛地站了起来,沉声道:“北王……并无大错,他这是诈败,败得很好!有了这个徐州之败,就不怕朱济世不出来了,他就是能忍得住,苗沛霖也忍不住……”
中军大堂之外,突然响起了林凤祥的声音:“东王殿下,沂州急报,12月10日(天历),明军五万,已经从淮北方向杀过来了,兵锋直指沂州府城!”
几个天国王侯大哗,这个苗沛霖还真是得尺进尺,居然敢攻入太平天国的地盘!这个沂州府是山东的南大门,要是被苗沛霖踹开了,没准明军就会一下推进到泰山脚下了。到时候说不定连泰安都要放弃,连济南的包围都维持不了。
所以,必须要给苗沛霖一点苦头尝尝!
杨秀清的神色却凝重起来,沉默半晌,才道:“放弃沂州府吧。”
“东王!”
下面几个王侯刚一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杨秀清一挥手打断道:“照本王说的去做,放弃沂州!”
他顿了一下,又道:“曲阜、泰安也要预备放弃,围济南之兵要随时准备北撤!”
一语既出,震得满屋子的天国王侯都目瞪口呆,这杨东王又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
“皇上,淮北巡抚衙门军报,淮北镇副将李万春、王金魁督军三万攻占沂州府城了。”
淮安,大明天子行在。罗泽南接过参谋送来的军报看了一眼,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杨秀清主动放弃沂州了……”朱济世坐在书桌后面,正用钢笔给应天府的皇后罗香梅写信,关照她让“兰芳派”加入正道会的事情。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未来的立宪议会里面会有两个主要党派,保皇会和正道会。前者必须依靠朱济世的财政支持,主流是粤系、闽系的政客和财阀;后者则是皇后的兰芳派(原先算是粤派的一个分支)同湘湖联手,在财政上依靠兰芳财团的支持。
而这样的局面,当然是朱济世有意造成的。在他的理解当中,议会如果不想变成橡皮图章,那就必须有两个实力差别不大的政党相互制衡。如果只有保皇一党,那立宪议会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摆设。
另外,议会当中的两个党派虽然对立,但是不应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早晚把议会变成战场。所以朱济世并不刻意制造一个新党来和所谓士大夫旧党对立。而是扶植起两个新旧结合的政党——保皇会里面也有许多士大夫和勋贵,正道会同样有大资本家加盟。两者的观点和成分差距并不太大……保皇会相对更西化一些,而正道会也不是什么顽固派,他们的骨干湘湖派士大夫本来就是士大夫中的改革派。
关于资产阶级和勋贵、士大夫阶级必然对立的说法,我们的朱大皇帝表示没有听说过,传说中的三座大山不也有官僚地主阶级和官僚资产阶级吗?没听说过“山”和“山”之间你死我活啊?而且玛丽亚的死鬼前夫不也是公爵兼大资本家同时还是大地主?
所以朱济世认为,大明帝国政党政治的萌芽可以从保皇会和正道会开始了。当然现在仅仅是萌芽而已,因为立宪议会和各省公局的权力很小,只有建议和弹劾权而已,大权仍然由朱济世把持着。在他看来,哪怕是资产阶级专政式的宪政,也只能缓慢而稳步地推进。能用几十年时间,在20世纪初期确立中国特色资产阶级专政就不错了。
这事儿,急不得也缓不得,得一步步稳稳推进。
不过北伐统一中原的事情,却不得不搞大跃进了。
“军师,看来杨秀清是容不得我们把北上日期拖延到明年秋天了,他现在把地盘往苗沛霖手里丢,接下来还有可能让林则徐和曾国藩占地盘,真要让他们做大了,将来都是麻烦。”
朱济世放下手中的钢笔,将刚刚写完的书信装进信封,然后亲手用浆糊封上交给当值的秘书官,然后又对秘书官道:“去通知老皮尔和师长以上将领,让他们下午到行在开会,我要和他们商量北上的具体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