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奇伊利草原。
炮声隆隆,将对面的俄军阵地炸得烟雾翻腾。十数门榴弹炮在一个临时修起来的炮兵掩体后方就地放列,炮手们都脱光了膀子,将一发发的霍奇斯基榴弹装填进炮膛,再奔雷驰电般的发射出去。
明军官兵,以营为单位,组成了一道道的密集散兵线,向俄军阵地发起了冲击。军官在前,士兵紧跟,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用手榴弹雨开路,又一次冲进了俄军的堑壕。俄军拼死抵抗,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和明军展开惨烈的肉搏厮杀!这样的肉搏,往往能打上数十分钟,最后多半明军夺下阵地,将日月旗竖起,但也有一些部队损失惨重地被逐退下来。不过即便夺取了阵地,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准备迎接俄军的反扑!
环绕奇伊利草原上俄军环形防御阵地的战斗仍然在继续着。明军奋勇进攻,俄军誓死不退,也没有退路!他们在各条被攻击的战线上拼命进行着抵抗,甚至不断发起反击,但不管是用散兵线、横阵、纵队还是方阵战术,最后都在明军的优势火力打击下,伤亡惨重。
俄军总指挥彼得罗夫斯基已经感到大事不妙了,明军的进攻是从5月13日开始的,现在已经打了整整八天,但是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连日激战让俄军陷入了极度疲惫和伤亡惨重——虽然俄军还勉强维持着越来越小的环形战线,但是在明军的后装枪和充足的淀粉炸药杀伤之下,伤亡数字已经超过了30000人!
就在俄军环形防御阵地中心的指挥部周围,此时已经堆满了几千个伤员的残缺不全的躯体。这些伤员完全没有医药,只有一些已经完全累垮了的医生和东正教牧师做着完全无用的工作——眼下的明军和英法军队中,已经建立了比较原始的战场救护体系,也有最基本的抗菌药物黄连素,虽然药效不怎么样,但还是挽救了以十万计的生命。这个时空参战的英法军队中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霍乱,疫病还没有流行开来,就被显得有些原始的战场医疗和黄连素给控制住了。
但是俄国的经济实力不足以让他们在战前储备足够的黄连素和其它医疗用品,现在更没有财力通过普鲁士购买了。至于战场救护体系也远远比不上英法明,这些伤员只能哭号着,叫着家乡亲人的名字等待死神降临。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伤员死去,绝望的情绪已经在军中蔓延开来,现在所有人都相信,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在俄军司令部的一角,发生了激烈的争论,而且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现在必须开始突围!会战已经打输了。即使按照各师自己上报的数据,敌人的损失也只有我们的50%,如果扣除水分,交换比至少是4比1,我们在用4个俄国人的生命去换1个中国人生命!就算中亚军团全灭,最多就是给明军造成20000多人的死伤,这是毫无意义的!”
说话的是第15军代理军长霍尔卡特少将,一头灰白的头发随着他的激烈动作而飘动。这位从高加索战场调来的俄国将军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这七八天来他连眼睛都不曾合过一下,现在不过在强撑着办事。
作为一名俄罗斯陆军的精英军官,他如何看不出俄军的危机,不,应该是整个俄国的危机!战争的模式正在发生变化,不再是“大炮是笨蛋、子弹是醉鬼、刺刀才是好汉”的时代了!俄国人不可能靠刺刀赢得战争,现在的俄国没有后装枪,也没有多少炸药,连来福枪的数量都不多。比如中亚军团只有三分之一的步兵有来福枪,剩下的还在使用滑膛枪!
“没错,现在必须突围!”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都是赞成突围逃生的。
“中国人没有在锡尔河对岸布防,我们只要在夜晚渡河,就能悄悄溜走!”
“他们一定已经筋疲力尽了,就算渡河追击也追不了多远,我们可以一路跑到里海岸边去。”
“这是一个圈套!”彼得罗夫斯基冷冷道,“明军的机动性远远超过我们!所以我们根本走不远……”
“能走远的……我们还有15000名哥萨克骑兵保持完好,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匹顿河马和一匹伊犁马,机动速度不在明军骑兵之下!”
司令部里面一个俄国骑兵将领提出了很可能是唯一可行的突围方案。抛弃步兵,仅仅带走15000名哥萨克骑兵!
彼得罗夫斯基黑着脸望着那人沉声道:“瓦西里,你难道要我上军事法庭吗?”
“军事法庭?总督阁下,您难道认为上军事法庭是最可怕的事情吗?军事法庭最多剥夺您的军衔,打发您回家。可您要是把俄罗斯帝国在中亚的全部主力都丢在锡尔河边,那我们要用什么力量来保卫西哈萨克草原,保卫西西伯利亚呢?”
彼得罗夫斯基闻言一怔,的确如此!俄国在中亚和西西伯利亚的总兵力还不超过10万,其中主力就是这里的8万大军,其余部队都要留守要塞,根本动不了。如果这8万人全部丢光,那么俄国的整个东线就门户顿开了。
“总督阁下,如果我们可以保住15000名骑兵,那我们至少能以奥伦堡为大本营,同明军在哈萨克草原上周旋下去!”那位名叫瓦西里的俄国骑兵少将看到彼得罗夫斯基有些动摇,又往下开导道。
“如果保住了骑兵,那么我们在中亚和西西伯利亚的兵力还有35000,在东西伯利亚还有超过15000,如果让他们撤过叶尼塞河,那么就50000人能用来保卫帝国的东方领土了。这样,西方的战争至少可以不受东方的牵制,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听了这番分析,司令部里面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彼得罗夫斯基。不用说,人人都是一副殷切期盼的表情。虽然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不是骑兵指挥官,但是他们人人都有马,可以跟着骑兵一起转移,这意味着可以生存下去!
过来一会儿,彼得罗夫斯基终于站了起来:“我们必须保住骑兵……俄罗斯还需要他们!不过也得有人留下来指挥步兵继续抵抗,我决定留下!还有谁愿意和我一起?”
一群俄国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没有人说话……
……
“俄国人的抵抗好像有些弱了。”
同样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韩四,在这个夜晚正猫在司令部的帐篷里面,手里拿着下面刚刚送来的战报,一张张仔细地看着。
路易·特罗胥就坐在他身旁的一张躺椅上,听到这话只是淡淡一笑:“打了那么多天,他们的损失不会少于30000人吧?也该筋疲力尽了。我想,他们的抵抗维持不了几天了,最后不是投降就是突围!”
韩四放下战报,外面一阵炮声隆隆响过,震得他的帐篷都是一抖,然后就是喊杀声枪声从远处飘来,这是明军的又一波攻势!和他们的敌人一样。连续作战的明军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只是损失远远小于对方,士气也高出一大截。
韩四站了起来,看了神情轻松的特罗胥一眼:“他们一定会突围的,我们可一直是围三阙一,放开了大路给他们走的!”他冷冷一笑:“而且我也不要留下所有的俄国人,只要留下他们60000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急匆匆走了进来行了个军礼报告道:“大帅,俄军突围了,他们正通过浮桥渡过锡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