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团团坐定,说实话,此时临近夜晚,天气也凉了下来,坐在这天井之中,微风拂面,空气中充满了草叶芬芳之气,在感觉上到真的是比在屋子里清爽的多的。
那伙计恭敬在站在一旁,这时问道:“几位客官要些什么酒水?”
杜山虎已经饿得前心贴了后背,坐到这里,哪里还耐得住性子,立即嚷嚷道:“先给上些吃……”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就已经被王虎一把拽住,阻住了他的话头,“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酒水?先报上来让我们听听。”
“还听什么,当然是要最好的。”李全寿这时插了一句。
王虎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个人,李全寿和吴太监可以不计,不过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喝,要最好的?百八十两只够这两个人解解渴的,这带的银子够不够还两说着呢,带着这么几个主儿出来真不是件好差事,但他倒也算得上机灵,立马道:“把你们这里最烈的酒拿出来就行。”
李全寿虽然性子跳脱,但家里管的甚严,在府里面惹是生非也就罢了,却从没放任他出来闹过的,对于这些规矩似懂非懂,听王虎话里面带了个最字,也便不再吵闹。
伙计这时暗自一笑,敢情这几位是头一次到这等地方来,不过到底是久经训练的,脸色还是那般的恭敬,接口道:“我们这里到是有几味烧春,火烧之类,还有我们自己酿制的仙人火儿,也有北边胡人爱喝的奶酒,后劲儿绵长,但……小的斗胆说上一句,小的一看几位就知道一定是身份尊贵之人,这些火烧之类的酒水劲儿是不小,但口感就差了许多,怕几位喝不惯的……”
等这个伙计恭敬的退下去,杜山虎才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先要吃食?老子这里已经饿得快能吃人肉了。”
他声音本就不小,这个时候一着急,声音更大,还没等王虎说话,旁边不远处已经传来了笑声,几人转头看过去,一个穿着颇为凌乱,书生打扮之人在那里自斟自饮,嘴角依然含着笑意,也转头向这边望了过来。
杜山虎将眼睛一瞪,“我们这里自顾自说话,你个贼厮鸟笑个什么?”他性子本来不会如此火爆,但今天一天逛的有些气闷,来到酒楼喝酒还有这么些的破规矩,那伙计表面上很是恭敬的,但他也不是蠢人,眼睛亮的很,一看便也知道自己方才一句话肯定出了岔子,这伙计心中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但对方恭恭敬敬的,也让他无从发作,心中自是憋气非常,这个时候有人招惹,哪里还按捺的住?
那人却是有些涵养,听他喝骂也不生气,微笑着遥遥举杯,朗声道:“听几位要的是烈酒,自然也同好之人,心中高兴之下,有些许失礼的地方还望海涵则个。”
杜山虎站起身来还待发作,却被赵石一瞪,什么火气都降了下来,闷哼了一声,嘀咕道:“读书人的心肠就是不好,说话也弯弯勾勾的,他笑话我也就得了,还说什么同好之人,当老子没见识吗?这要在没人的地方,老子一刀就宰了他……”
听得吴太监一缩脖子,后背直冒凉气儿,暗道了一声,乖乖,从这往后,再也不敢拿正眼看眼前这个彪形大汉了。
到是李全寿兴高采烈的附和道:“就是就是,读书人没几个好东西。”
王虎这时苦笑着接回了话茬,“你道这酒楼和咱们回来京师沿路所见的酒肆一样吗?这里是先点酒水,再论其他,你点的酒越好,这菜肴也搭配的越是丰盛,一般不用自己亲点的,如果有特别的口味,你跟他一说,他再给你单独送上来,先前的伙计要咱们去雅阁,也是看咱们穿着气度来定的,你道什么人都有资格上雅阁吗?那后院所在花费更大,比吃花酒只高不低,一般皆是为熟客准备的,方才他把咱们往那里领,嘿嘿,分明就是咱们这几身衣服和那几匹马在作怪……更有那些达官贵人,估计在这些地方都有常年留下的空位的……
吴应,咱们带的钱够吗?只这一顿饭,估计没个一二百百两银子下不来的,要不我回去一趟……”
赵石一听也就明白了,敢情这里还是套餐制,这个时代的酒楼到还真是先进,比起前世那些几星几星的酒店也差不多少了吧?风气更是开放,女子陪酒,随点随到,真个是让人开了眼界,而且价格还如此的昂贵,这次到真是来到高消费的场所了,此时的他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到也知道了一些,平常人家一年花费往多了算也不过二三十两银钱罢了,这一顿饭却要上百两的银子,真真是奢侈到了极点。
吴应这时把最一咧,表情很是痛苦,不过说出来的话让人心情为之一松,“那倒不用,府里的账房听说是赵都头陪小王爷出来要用,给了差不多三十多两的金子,还拿了些飞钱,应该足够了吧?若是花的太多,估计这事就得让娘娘那里知道了,事情需不好办,我看咱们还是省着些的好。”
说话之间,已经有人先送上了七八个果盘干菜之类,几个人吃了几口,到也甘冽可口,随后菜肴也陆续送上,热气腾腾的摆满了一桌子,那个机灵的伙计回来之后就站在桌边,送上一道菜便报上菜名,还细说其中的好处,大是给人一种品质如归的感觉。
几个人当中属李全寿身份最为尊贵,但他年纪还小,其他几人都是武人出身,吴太监更是没有发言权,也便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菜一上来,便已经动了筷子,五个人本就已经饿了的,这吃相可不敢恭维。
李全寿出来一趟,要的就是个肆意,这时饿的狠了,将府里那些规矩都扔到了九霄云外,这吃相自然难看非常,赵石在饮食上更是没有那多的讲究,这吃相和他平日里稳重端凝的样子可是大相径庭,也是风卷残云一般。
伙计在旁边是看得目瞪口呆,脸上虽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但这心里却已经开始皱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也是庆幸没有将几人请到雅阁或是后院所在,不过他倒也不担心在这里几个人付不出钱来,这里是迎来送往的酒楼,遇到一些暴发户或是军汉,那粗鲁之处比几个人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京中达官贵人多如牛毛,他们可是不敢以外貌取人,若是稍微得罪了哪个惹不起的,这以后家破人亡都是有的,所以几人吃相虽是有些难看,这来来往往的伙计们可没有哪个真敢怠慢了半分。
酒水还没送上来,上桌的菜肴便已经吃的七零八落,李全寿也是吃的高兴,刚好挥手赶走这个在旁边喋喋不休好像苍蝇一样的伙计,却是一个更加让人吃不下东西的声音传了过来,“呀喝,这不是李大才子吗?李大才子不是最喜三五好友欢聚,吟诗作对,诗书唱答吗?怎的现在却是一人在此独酌?是囊中羞涩?啊,不对,当年李大才子为人算命,说其一辈子都是金装菩萨,可是得过几百两的酬答,只要稍微动动自己的嘴皮子,还怕没有这点银钱?”
旁边立即上来个凑趣的,“金装菩萨?此作何解?”
没等那人答话,却是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也。”
这个时候赵石等人才望了过去,李全寿更是兴奋的小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看去,显见这热闹来合了他的心思。
只见门廊处转过了五个人来,其中两人都穿着士子服饰,腰间佩玉,头顶悬珠,显见都是富家子弟,另外三人却是穿着浅红色的军服,前面绣着白鹤出云图案,后面则绣着大大的一个羽字,如今赵石对大秦军制已经渐渐熟悉,一看便知三个人都是羽林军中的军官,军阶当在从六品下的位置上。
为首的一人脸膛微黑,颌下留着短须,长相颇是威武,不过这人举手投足之间总是透着一股痞气,让人望之生厌,此时这人脸上颇有几分羞恼,也是这人见到自己平生最是讨厌之人,太过急切了些,本来想着羞辱对方,却是将自己当年的丑事一并说了出来,到是自取其辱多些了。
至于他们的目标,赫然便是方才笑话杜山虎的那个书生,此人倒是胆气十足,对着满脸冷笑的五个人却是毫无惧色,说完一句之后,略略举杯道,“折兄别来无恙否?如今穿上了这身军服,可不是有那么点金装菩萨的味道?可见当年为兄也没有说错什么,折兄那二百五十两银子果然没有花错。”
李全寿听了他们说话,这时却是笑出了声儿,那人是个读书人,本来有些讨厌的,但这几句话却是阴损的很,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自由自在的游玩,就能遇到这样的有趣之人,也不想赶那伙计走人了,拉住有些惶急的伙计就问,“这两人你认识吗?跟小爷我说说,这两个人是不是能打起来,说好了小爷这里有赏。”
那伙计讷讷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儿来,杜山虎在旁边见了,不由有些不耐,他这人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见有热闹可看,心里的兴奋比之李全寿也不会少了,见这伙计显是知道些前因后果的,却婆婆妈妈的如此不痛快,一把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领子,恶狠狠的道:“听不懂人话怎的?要不要爷爷教教你?”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伙计何曾见过他这种凶神恶煞之人,惶惶摇手。
“那还不快说?”
“那人姓李,叫李博文,字鸿文,咱们这平康坊的人大多都认识的,是个有大才学的人,十多岁上就中了举人,大家都以为咱们这平康坊总归要出个状元郎呢,谁知前些年他出去游学,家里却出了祸事,一场大火,老爷子和老夫人都没跑出来,他回来之后吧,先是就得守孝三年,时间也就蹉跎了下来,家财也没了,一些房产被两个哥哥分的一干二净,没给他留下一点,回来竟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的。
他这人也怪,也没争也没抢,也没请朋友帮忙,就是邻里想要帮忙,也被他婉拒了,先开始的时候靠卖些字画为生,后来便当起了教书先生,还得间给一些青楼的女子添些词儿什么的,这银钱也便不缺了……
至于对面那人嘛,我们也是认识的,家也住在平康坊,家世上旁人可是没法比,知道当朝的折大将军吗?这人虽是旁支子弟,但这身份……
两人当年都是同窗,也不知怎的生了间隙……好像已经消停了有几年了,怎么现在又遇到一起了?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