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都做好了，我见没人来取，就送了过来。”
“辛苦！”叶浩然露出温和的笑容。
郑娟低下头吧手中的饭菜递了过去，可能是与人接触较少的原因，沐浴春风般的笑容让她有些不适。
这种表现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
叶浩然伸手接了过来。
小盆就那么大，两人的指尖碰在一起，郑娟差点没拿稳。
“我……回去了。”
不敢抬头的郑娟一路低着头小跑回家。
开门关门，坐在炕上显的有些心神不宁。
一直以来过来取饭的都是二蛋，还经常听他提起一起住的哥哥，郑娟还以为二蛋口中的哥和他一样，都是圆滚滚。
今日一见，前后巨大的反差感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光明微微侧耳，随后出声问道：“姐，是你回来了吗？”
“哦，是我，饿了吧，姐这就给你盛饭。”
光明虽然双目失明，可耳朵却异常灵敏，听出了郑娟语气中的紧张情绪。
懂事的他没有多问，只是把疑惑藏在了心里。
郑娟心事重重的把饭菜端上桌，刚好郑母也卖完货回家。
撂下东西问道：“娟儿，邻居家的饭菜都拿走了吗？”
“拿走了，对了妈，你见过他哥哥吗？”
郑母洗着手摇摇头：“没见过，不说是个做学问的吗，也没怎么见出过屋。”
叶浩然当然不是什么宅男，只是他出门的时候没碰到一起过而已。
郑娟放下这个话题端着饭菜上桌。
最近生活条件有了些许改变，一家人坐在一起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叶浩然吃完饭，把耍干净的空盆送了过来，开门的是郑母。
“你是？”
站在门口，郑母疑惑的看向叶浩然，叶浩然指了指旁边院子道：“我是住在隔壁的院子的，这个给您送回来。”
郑母这才笑着接了过去。
碗盆送还回去后，叶浩然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抽着烟在胡同里溜溜达达的走了出去。
走了很远，胃里刚吃的东西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牌匾，拐了个弯直接钻了进去。
……
……
……
“师傅！搓澡！”
“躺好，这就来！”
叶浩然翻了个身，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搓澡师傅手上团着毛巾走了过来。
刚要开动，叶浩然连忙道：“来条新毛巾。”
“新的五毛。”
“行，就要新的。”
去而复返的搓澡师傅拿了条新毛巾回来，‘啪’的一声拍在叶浩然的后背上搓了起来。
“哟呵，小伙子练过啊。”
精壮紧实肌肉搓起来感觉都不一样。
叶浩然舒服的哼唧了两声并没有回搓澡师傅的话，见叶浩然不搭理人，搓澡师傅也不吭声了，卖力的搓了起来。
‘啪啪’
在叶浩然肩膀上拍了两下，师傅舀来一盆温水冲在叶浩然身上，冲下来少许泥球。
“好啦！”
“啊！舒坦！”
“那是，咱这手艺没话说。”
抻了抻筋骨，走到花洒下面冲刷着身体。
虽然没搓下来多少东西，但还是感觉轻松了许多。
轧钢厂的澡堂子虽然也有搓澡的，可手艺确实差了那么一点。
擦干身上的水珠，套上长裤和衬衫顺着楼梯去了二楼。
二楼是洗浴中心的休息大厅，一排排的木板单床铺的整整齐齐，随便找了个位置便躺了下去。
在家窝了好几天，每天都在整理那些资料，忙的差不多了就该出来放松一下。
叶浩然对着吧台附近摇了摇手。
服务员马上走了过来：“你好，需要点什么。”
“来壶茶，叫个拔罐的过来。”
“好的，稍等。”
叶浩然怀疑泡茶的水需要现烧，慢的一批，反倒是拔罐师傅立马到位。
是一位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大叔，手虽然粗了一点，但经验可是足的很。
用叶浩然的毛巾垫在后背上，伸手就揉了起来。
先做个开背，等一会儿拔罐更轻松一些，而且还不容易拔出泡。
罐子是竹筒罐，一个一个的扣在后背上，那叫一个舒坦。
挺了十多分钟后起罐，一排排突起的小肉垫稍微有些发红，拔罐师傅又开始按揉，揉开了以后才会更轻松。
“小伙子身体不错啊，一点湿气都没有，不会是在锅炉房上班吧。”
“大爷真能说笑，锅炉房上班有不黑的嘛！”
叶浩然身上白白净净，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锅炉房的。
师傅不善言辞，按好后只是笑笑，便拎着竹罐离开。
这时服务员才端着泡好茶水的瓷壶过来，放在了床边的小柜子上。
“茶水泡了，哥你要不要找个修脚的啊，咱家修脚的师傅手法都可好了，试试呗。”
“试试？试试就试试！”
叶浩然点点头，坐起来半靠在床头，悠闲的喝起茶水。
不少人闭目养神休息，也有一起来的低声聊着天，休息大厅还有喇叭放着歌，就是这歌一点都不优雅。
不过这种休闲的地方放在当下已经很难得了。
“二姐夫？”
声音是从叶浩然面前响起的，扭头看过去，叶浩然‘呵呵’两声：“春燕啊，你怎么在这。”
“我就在这上班啊，修脚的。”
“还真是巧了。”
叶浩然哑然。
乔春燕却一点都不含蓄，那个小板凳坐到床边，一把就将叶浩然的双脚给捧了过去。
“嘿，怪不得二姐能看上你呢，就你这身段，哪个姑娘不喜欢啊。”
乔春燕看似大大咧咧的，但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都说这边人说话不掉地上，果然如此，都是打小练出来的。
乔春燕打开一块皮布，里面放了各式各样的修脚刀，摆楞着叶浩然的脚指头看了一会儿，这才选出两把刀夹在手上。
娴熟的双刀互换，平面侧面修起来角度不同，用的刀自然也就不一样。
更厉害的是，她还能一边修脚一边聊天。
“昨天二姐去找我了，你猜她跟我说啥。”
叶浩然嗦了一口茶水：“说什么了。”
“哈哈哈，她交我怎么追秉昆哥，二姐夫你说，秉昆哥咋那么木呢，他是不是压根就不喜欢我啊。”
打量了几眼认真修脚的乔春燕，她有点美人模样，算不上精致但绝对不丑。
敞亮的性格绝对很适合做朋友，可当恋人的话还差那么一丢丢。
不是说她性格不好，而是她的性格让人下意识的就把她当哥们儿。
叶浩然放下茶杯笑道：“你要想跟秉昆处对象，就不能天天黏在一起，保持点距离才能产生美。”
“咦，二姐也是这么说的，她跟我说，你俩当初就是不见面，一直都用写信来往，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天天在一起总有腻的一天，保持新鲜感才行。”
乔春燕歪头想了想，随后认真的点点头：“行，那我就试试，以后不跟他出去玩了，少说话。”
“而且你还要温柔一点，男人嘛，没有喜欢比自己更强势的。”
“噗”乔春燕笑出了声：“二姐也是这么说的，怪不得你俩能成一家人。”
乔春燕还是挺聪慧的，一点就透。
修完脚，陪着叶浩然又聊了一会儿，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叶浩然起身准备回家。
乔春燕把叶浩然送到洗浴门口，走的时候还热情的挥着手告别。
从洗浴出来，叶浩然感觉浑身轻快了很多，就连心情都跟着放松了不少。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脑力工作，哪怕是叶浩然就感觉到了一丝压抑。
是个好地方，以后可以常来。
次日。
二蛋和建军都不在家，还是叶浩然自己去取的饭菜。
郑母和郑娟都快养成习惯了，吃完饭郑母去卖冰棍儿，郑娟去买菜。
拉着小车的郑母来到电影院门口，依旧是往常的位置。
到了中午三三两两的小青年便开始出入电影院，有点闲钱的买包瓜子或者冰棍儿。
这时候可不是所有人都去了广阔的大好天地，不少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青年留在了城里。
没有工作就到处晃悠，家里拿不到零花钱就想一些歪门邪道。
“哎，最近怎么没看到那个卖冰棍儿的小姑娘，来的怎么都是这个老太太！”
“谁知道，哥们还想处处呢。”
“就你？满脸麻子还是算了吧，不如让哥们自己来。”
“凭啥让你来，要不咱就轮着处，那丫头长的，嘶~”
“哈哈哈，快走吧，电影都要开场了。”
几个口无遮拦的年轻人从电影院门口打闹着走了进去。
从郑母身边路过全都被她听在耳朵里，可郑母什么都没说，心里明镜的。
之所以不愿意让郑娟跟着，就是怕郑娟被这些坏东西勾搭，小时候看不出来，姑娘越养越标志，心里也担心的紧。
而刚买完菜准备回家的郑娟，正巧离电影院不远，想着顺路去看看。
拎着装菜的布兜来到电影院门口，见郑母正在假寐，上前笑着喊道：“妈！累了就回家吧，我来卖。”
“娟儿，你咋来了！”
见到郑娟过来，郑母惊了一惊，连忙问道。
郑娟晃了晃手里的布兜：“刚买完菜，猪肉涨价了，明天的菜钱不够，回去记得要钱。”
“行行行，你快回家去吧，我卖完了就回去。”
郑母还记着刚才那些人的话，恨不得让郑娟马上走。
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刚才满嘴污言秽语的几个年轻人觉得电影没啥意思，提前出来想去爬山。
刚出电影院门口，其中一人拉住同伴，对着郑母卖冰棍儿的地方指了指。
“哎，快看。”
“哟呵，想什么来什么，走过去看看。”
五个年轻人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围了过来，郑母见状，立马把郑娟拉到了身后。
郑娟也注意到了几人眼中的恶意，下意识的转过头不去看对方。
“几位小兄弟要买冰棍儿吗。”
“买个屁冰棍儿，哥几个好些时候没见到妹子了，怪想的，过来打个招呼，怎么说句话都不行了？”
来者不善，郑母和郑娟心里都有些害怕。
“嘿嘿，妹子这两天干嘛去了，哥几个都想你了，见了面也不打个招呼？”
“就是就是，赶快叫哥哥。”
“一会儿去爬山，妹子要不要一起啊。”
见郑母护着郑娟闪躲，几个人越发猖狂，还想伸手去拉郑母背后的郑娟。
“住手！”
一声怒喝从不远处响起，带着一副工人手套的男人跑了过来，一把推开要去拉郑娟的那人。
“干什么！欺负女人是吧，都滚远点！”
“你踏马谁啊！多管闲事是吧！”
“不认识就去打听！九虎十三鹰溜街的时候你们踏马还玩泥巴呢，快滚！”
气势是足了，可就一个人并不足以让几个年轻人害怕。
其中一人上手推了一把笑道：“呵，原来是个过气儿的老流氓啊，装什么英雄，耍什么微风啊这是。”
“管你七虎八鹰的，别耽误老子处对象，不然连你一块处咯！”
眼看两边眼睛瞪的越来越大，郑母心里那个急啊。
连连摆手拉扯两边，却被其中一个年轻人差点推了个跟头，郑娟连忙上去搀扶郑母。
一群游手好闲的年轻人都快和后来的那位撕吧到一起了，动手也就是马上的事。
就在郑娟蹲下扶郑母的时候，一片阴影遮住了这对母女的头顶。
“呵呵，挺热闹啊。”
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插入进来，郑娟抬起头看去，惊道：“是你！”
不是别人，正是叶浩然。
叶浩然最近不是特别忙，工作都进入了慢节奏的调查阶段，正好出来散散心。
附近就这一家电影院，路过的时候想着先买两张票，晚上带周蓉过来看一场电影幽个会啥的。
结果就碰到了一出好戏。
“你踏马又是谁啊！”
一个小年轻见郑娟认识这人，自己满脸麻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小白脸，顿时怒了。
都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麻子脸的五官确实有些扭曲。
就连过来帮忙自称九虎十三鹰的那人，也松开揪着对方脖领子的手看了过来。
叶浩然扭头斜着眼睛看向麻子脸，轻笑着问道：“你这个人不行，出门把妈别裤腰上不好，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你踏马……”
麻子脸刚要骂娘，同行的另一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对着叶浩然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哥！”
叶浩然满意的点点头：“滚！”
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温柔，却吓的几人拔腿就跑。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们几个包括麻子脸在内，都看到了叶浩然撩起的衣服下面，别着的一把大黑星。
跑的那叫一个速度，恨不得手脚并用化两驱改四驱。
见几个惹事的家伙滚了，郑母和郑娟都松了一口气。
郑母被郑娟从地上扶起来，正要道谢，自称九虎十三鹰的那人笑着转过身关心问道：“没事吧！我叫涂志强，在这片有点名头，有什么事儿就提我名。”
说着还拍起了胸脯，表现的还挺仗义。
“你也滚！”
“呃……”
叶浩然看着涂志强，轻轻比划了一下。
涂志强本想套套近乎，可瞄了眼叶浩然的武装带，最终选择了闭嘴。
尬笑了两声转头就走。
郑母本想道谢的，结果一句话就被叶浩然给撵走了，只好转头对叶浩然道谢。
“谢谢，谢谢您呀，我们孤儿寡母的……”
“大妈别谢了，都是邻居，相互帮忙都是应该的，还有，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敢再找您麻烦，记得跟我说。”
叶浩然笑着回了两句，转头想要先去把电影票买好。
刚转身，郑娟便喊道：“哎，等等！”
“嗯？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之前给的买菜钱没有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起眨了眨眼睛，叶浩然‘噗’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忘了。”
连忙从兜里数了十张老人头出来递给郑娟。
郑娟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些钱呢，连忙摇手：“用不了，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不让你们白忙活，三十是做饭的工钱，剩下是买菜钱。”
“这……这不好吧。”
叶浩然拉起郑娟的袖子，把钱塞到郑娟的手里，完了还拍了拍郑娟的手。
“没什么不好的，做菜的时候用心点别糊弄我就行，多放点肉也无所谓，就这样吧。”
说完，潇洒的转身离去。
进到电影院里的叶浩然，看不到脸色已经渐红的郑娟。
头一次出了弟弟光明以外，有男孩子这样拉着她的手，那种触感犹如触电了一般，很难形容，却有感受深刻。
红着脸不知不觉便发起了呆。
“娟儿！娟儿？”
“哎，妈，怎么了！”
“赶快把钱收起来啊，大街上这么拿着钱你也不怕让人抢了！”
“哦！？”郑娟这才手忙脚乱的把钱塞进兜里。
郑娟的慌乱都被郑母看在眼里，可她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郑母信佛，所有的苦难和麻烦都不会归结于生活。
有的人过的苦，满腹的怨言，怨这怨那怨什么的都有，而有的人，则不会埋怨任何，只会在苦中找甜，尽量吧自己的每一天都过的更好。
等叶浩然买完票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郑娟母女已经离开了这边。
身怀巨款不敢在外面多待，所以早早的便收摊回去了。
拿着两张电影票，叶浩然赶往周家，准备找周蓉约个会，顺便说一下自己昨晚遇到乔春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