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萍心里面，其实一直是憋着气的。

她侄子洛祖辰身死的模样，即使是此刻，仍萦绕在她眼前。

沈寒刺剑的情形，更是历历在目。

最让她感到无力的，是当时自己各种说狠话，威胁。

可她无论再怎么狠厉，再怎么凶恶。

沈寒根本不听不顾，手中长剑，直接就将洛祖辰的身体洞穿。

甚至她多说一句，沈寒还多刺一剑。

此刻，堂屋之中烛光摇曳。

洛长萍已经走到了沈业的面前。

“祖辰常常在老身跟前夸赞你，说你多么多么的优异，多么多么的天资卓绝。

可是现在看来，比起你那位堂弟，你可差远了。”

洛长萍似乎对沈业有怨气，言语之中，开始贬低着沈业。

洛祖辰的身死，让她心中悲愤。

这心中的怒意，总要找地方释放。

她本想把怒气在当时就施加在沈寒身上，可惜，她没那么厉害。

堵在心头的怒气，就拖到了现在。

“看你们这模样，似乎是才知道？

沈青山，你的好孙子沈寒，现如今可是仙人境了。

你应该想不到，你们沈家第一个踏入仙人境的人，竟然会是他吧？

想来，你的希望怕是还放在沈凌威和沈业身上。

但是不要怪老身话说的直。

就沈凌威这几十年都未进一步的天赋，放弃吧，四品已经是他的极限。

至于沈业，祖辰就是对你太好。

说话总是顾念着，怕伤到你的脸面。

老身直言，你沈业根本远远不及沈寒。

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赶上他。”

洛长萍说话的声音很大，甚至院里的下人都能够听到。

被一番痛骂的沈业，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他活了二十八年了，何时被这样骂过……

曾经被他看不起的沈寒，现如今在洛长萍的口中。

已经变成了他沈业，永远赶不上的目标。

此刻的沈业，只感觉血气上涌。

脑海里不停地翻涌，回想洛长萍这几句话。

输给沈寒，败给沈寒，已经足以让他难受。

但是心里面，还给自己留有一份希望。

可当听到洛长萍说他永远也别想追赶到沈寒。

这句话着实将沈业狠狠地伤到了。

身侧，何夫人连忙跑上去扶着自己儿子。

沈业身体里，那机关腿可是带着毒性的。

再加上气血上涌，整个人有些摇摇晃晃，像是要摔一跤似的。

除了沈业以外，被骂的沈青山，沈凌威，都阴沉着脸。

他们不敢反驳一句，也没脸反驳一句。

沈寒，踏入了仙人境。

仅此一条，他们都没有资格再去评判沈寒。

见众人不说话，沈家老太君看着自己的孙儿被骂得这般惨。

她倒是心中憋着一股子气。

“洛仙长，洛先生这件事情，要怪也只能怪在那祸患身上。

您这般责骂业儿，也……”

沈家老太君一番话还未说完，洛长萍便挥手将她打断。

“不要在我洛长萍面前卖老，你那年岁，还不及老身的一半。

该怪谁，我洛长萍看不出，需要你来教？

你们沈家人，敢说祖辰身死，与你们无关吗？

那沈寒最初和祖辰，有什么仇怨？

还不都是为了帮他这个宝贝徒弟！”

洛长萍说话间，亦是停顿了片刻，目光再度看向沈家老太君。

“偌大的沈家，这么多长辈。

偏偏是将最有前途的后辈赶了出去，留下一群蠢笨之人。

这样的世家，能有什么出路？

破败落寞，是早晚的事。”

洛长萍看来是气到了极点，说话之间，已经开始贬低整个沈家。

“沈家祖母，你要是不服气，来与我说说看。

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

怎么偏偏就将一个有仙人境潜力的后辈，弄成了你们沈家的仇人？”

贬低似乎还不够，洛长萍还开口戏谑讥讽。

洛祖辰的身死，洛长萍将自己心中的不愤，怒意，全都骂到了沈家人身上。

被一通讥讽的沈家老太君，张嘴还想为自己辩驳。

可是才刚开口，沈青山直接转头怒喝一句：

“够了！

别人洛仙长哪一句有说错吗？沈寒不就是被你给赶走的？

身为沈家家主，老夫也想问问你。

到底是如何，将我们沈家仙人境后辈给赶走的！”

沈青山的脸色亦是阴沉。

他在这些年里，曾不止一次想过，去与沈寒重新交好。

他这个家主，看到了沈寒的潜力。

但是每一次提起，都会被沈家其他人坚决反对。

身侧，沈凌盛见沈青山发怒，也小心翼翼地上前。

“洛仙长，父亲。

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互相责怪也无用。

那逆子心中叛逆，即使是我们从小就与他交好，也别想从他那里得到好处。

今日这般，我们应该把心思放在如何应对之上。

此外，既然那逆子能够踏入仙人境，我们沈家其他人，也应该有这份天赋才是。”

其实沈凌盛心里，此刻很复杂。

但他需要出来打圆场。

一番话说得好简单，沈寒可以踏入仙人境，沈家其他人自然也行。

听到这话，洛长萍都被气笑了。

“沈凌盛，你这些话是用脚想出来的吗？

整个大魏，有多少仙人境强者？

你以为是京中街头卖的白菜，想种多少种多少？

你以为你们沈家，是什么仙神留下的种，随随便便就出仙人境？”

洛长萍今日似乎放开了，完全不顾忌，言语之中，大骂沈家众人。

一语骂完，顿了顿，又接着开骂。

“还有说什么和他交好，别想从他那里得不到好处。

据老身所知，云家就是与他交好。

现如今的云家，有没有得到好处？

以前名不见经传的落魄小世家，这才四五年时间，现在的云家是什么地位？

天一书院，以前是京中最差的书院，现在亦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也只有你们沈家，会觉得得不到好处。

真是又蠢又笨！”

这般被骂，沈家众人还拿不出话来反驳。

因为别人洛长萍真的没有乱说。

事实就是如此，沈寒这么多年里面，给云家带去了无数好处。

在沈寒走向云家之前，云家就是很普通。

将沈寒接纳之后，云家的突飞猛进，人人可见。

虽然不知道沈寒到底给了云家什么东西，但是云家的提升来看，绝对不凡。

身侧，何夫人实在是憋不住。

“洛仙长，我们业儿的天资，在以前，洛先生也是频频夸赞的。

而且世人都说，业儿未来肯定会踏入仙人境。

您念在洛先生的在天之灵，也不该这般说业儿……”

何夫人说话之间，已经把洛祖辰拉了出来。

果然，在提起洛祖辰之后，洛长萍和骂人的心思，也装了起来。

一步一步，又重新坐了回去。

面色阴郁，甚至能看出些悲伤之意。

踏入仙人境之后，寿元变长。

便会见到自己的身边人，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而去。

原本洛长萍的身边，还有洛祖辰，还有自己的侄子。

现在，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沈青山见此，也起身向前。

“洛仙长，您今日之悲，我们沈家众人感同身受。

洛先生这么些年，对我们沈家的庇护良多。

沈业和沈傲两个孩子，亦是得洛先生诸多指点。

遭遇这些事，我们现如今该做的，不是在此暴怒。

而是应该想，如何替洛先生报此之仇。”

沈青山现在还算是理智。

沈家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内忧外患。

不能失掉洛长萍这个助力，或者说是守护者。

她对于沈家来说，很重要。

四十万驻军，是能够抵御仙人境强者的攻袭。

但有些时候，需要主动出击之时，还是得靠洛长萍这样的强者。

听到沈青山这话，洛长萍却并没有回话。

随之摆了摆手，让他们众人离去。

沈家众人本就不想继续在此候着，见此，一个个都前后脚离开。

只有沈青山紧皱着眉头，心中担忧。

烛台之上，灯芯似乎有些过长。

那根灯芯直接折在了灯油之中，这唯一的一盏灯灭。

整个堂屋之中，完全暗了下来。

洛长萍的老脸上，眼泪一道道流下。

报仇，她怎么可能不想报仇。

可是这仇，应该如何去报。

仙人境，哪有那么容易绝命。

只要不求死，即便是她这个仙人境二品的强者，也难以杀死一个仙人境之人。

除非，沈寒完全没有防备，袒露身体给她动手。

否则，洛长萍还真的没有信心，能够让沈寒绝命。

还不说，沈寒身边还有其他仙人境强者。

天一院长，施月竹……

这些人在侧，她洛长萍前去动手，恐怕自己还会受伤。

此刻，已经是子时。

明明是深夜，但是沈家庭院当中，各个小院都还点着灯。

沈业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仍旧愣愣的。

对于洛祖辰的死，他心中震惊。

要知道，他的洛先生是成名已久的仙人境强者。

还和他一样，都身怀灵骨。

沈业一直以为，像他们这般实力的人，应该是死不了的。

最多是受伤，但是肯定能够恢复。

可洛祖辰的死，告诉了他。

是人，都会流血。

此外，更让他接受不了的。

是洛长萍对他的贬低。

说他永远也别想超过沈寒。

这句话对他的打击，心里现在还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