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物吉贞宗!这次,就让我给您带来幸运好吗?”
审神者的办公室里,一身纯白、粉发金瞳的胁差少年被召唤而出时,他的身后这次出阵的刀剑们差不多要激动地抱头痛哭。
“终、终于!”
“又来新刀了!”
非洲本丸的心酸日常,不是沟沟乐,就是好不容易躲过重重陷阱闯进敌军大本营,却不见新刀身影。
“大、大家好像都很激动的样子。”不懂非洲人心酸的新人不由被吓了一跳。
“别理他们。过一会儿就好了。”审神者对此倒是无感,反正本丸的战斗力完全够用了,有没有新面孔都没差,“物吉贞宗,欢迎来到我的本丸。以后在我这里好好工作,不会亏待你的。”
“是!主公大人,我一定会为这个本丸多多努力,尽自己一份力量的!”物吉高声应道,新主人看着冷淡,但脾气还算不错的样子。
“长谷部,给他安排房间,别和龟甲放在一起。”审神者随后吩咐。
物吉跟着大部队出了房间后,就看到很多刀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粉发微卷还带着些许桃红挑染的白衣少年一脸不解。
“没什么,就是羡慕了你一下。”心酸的往事他们才不想说。
这个本丸的大家有点奇怪。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物吉看到了自己的兄弟之一龟甲贞宗,自然而然地就和他坐在了一起,也提出了一些疑问。
“呵呵呵呵。”他的兄弟笑得意味不明,“有些答案自己发掘会比较有趣哦。”
物吉:“……”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主公大人不让自己和他住在一起了,刚刚的笑容真是有点让他犯怵。
物吉贞宗,传言里会带来幸运的刀,只要带着它上战场,那必定就能带来胜利。
那只能是对他的前主人德川家康而言,这位白衣美少年已经被大多数本丸证实,非洲人的脸不是靠一把刀能治好变白的。
从审神者拿起刀剑随着部队出阵后,新来的刀第二天都会被带去熟悉战场这个惯例已经被保持下来。
但今天似乎又有打破。
“主公,这次真不用您去了。”看着主君全副武装佩着三日月带新人的架势,已经不想再被红脸支配的恐惧让出阵的刀集体将她拦了下来。
开玩笑,您这武力值去了还有我们发挥的余地么,求别闹!
“我们一定会帮您照顾好物吉的!”
“新人要注意什么我们一定会好好教的!”
“我们的实力您也该清楚的,带新人而已嘛。”
“所以请放心交给我们吧!”
这帮刀剑你一言我一语地频频相劝,务必不要让自家主君跟着一起出去。
这要是放在以前打死他们也不敢说,工具没有发言权,现在不同了,下属的意见当领导的总是要听一听的。
审神者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他们:“也就是说,我以后也不需要跟随出阵的必要了吧?”
她这句问话,让在场刀剑皆是一愣。过了一会儿后,他们纷纷点头。
到了他们现在的实力,除了运气能困住他们外,已经没什么敌人能胜过他们了,教会他们这些本领的主君自然也早就不需要这么辛苦地跟着他们餐风露宿。
虽然都知道她比谁都厉害,但谁都不希望她跟着受苦。
已经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我知道了。”审神者点点头,将马头调转,让出了大门,“你们出发吧。”
主公……
外出的刀剑们一个个出了大门,心情微有些复杂。
总觉得他们剥夺了主君所剩不多的一点乐趣啊……
等目送走所有部队,大门重新合上,审神者骑在马上将马匹送回了马厩,便直接回了二楼。
“怎么办,我突然觉得好愧疚。”留守的刀剑们一个个都觉得心酸,“总觉得主公离去的背影好落寞。”
“可是也没办法啊,难道你还想着出阵时自己没出手,那边主公已经替你一刀切了吗?”
“不,不想……”
“可是主公好可怜……”
“想多了吧你们。”也有刀很是无语地看了他们两眼,“不要主公对你们好一点就忘了她以前霸道的样子啊,要是真觉得那边是乐子,你觉得她会听劝?战场上的敌人都不够她两下子的,分明早就腻了,现在有新刀来不过是在履行职责而已。”
刚刚还在伤感的一些刀剑们纷纷卡壳,这把刀说得好有道理,他们竟无言以对。
既然主公不难过,那他们还纠结什么,一众刀剑纷纷甩手做鸟兽散。
而办公室里,换下了作战服没多久的审神者就看到五虎退又抱着几枝花给她桌前的花瓶更换新花。
“今天庭院里新开的桃花,主公大人,觉得漂亮吗?”银发的小正太在摆弄好花束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还不错。”审神者点点头,“你也不用总这么费心,毕竟这不是工作。想看花,我也可以去外面。”
“不,我喜欢为主公大人做这些事,不算费心的。”五虎退连忙摇头,“而且,工作的时候能在房间里也看见花,我想公主大人的心情也会变得更好的。”
面对散发着小天使光辉的五虎退,审神者抬头拍拍他的脑袋:“去找那个球玩吧。”
“主公大人,老虎有大名叫虎球啦!”五虎退小小的抗议。
“反正都是球也没差。”小少年的这点反应让少女的脸上微露出笑意。
五虎退嘀咕着“差距很大的,像鹤丸桑和没来的小狐丸桑,也都叫球”,抱着换下来的鲜花正要走时,却看到办公室里鲜少会拿过来的三日月宗近。
“主公大人,今天把三日月桑带来一起办公吗?”小少年问了一句。
“嗯,有两天没拿出来了,也该换换地方坐坐。”开始处理公文,审神者一边执笔书写一边不甚在意的回答。
“哦。”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少女的脸色,没觉出异常的五虎退蹦蹦跳跳的走了。
不过三两个小时,这两天积压的文件就被很快处理完,审神者收拾好桌子,拿着三日月走出屋子下了二楼。
四月的春光正好,走在檐廊上,感受着庭院里的春意和阳光轻柔洒下的暖意,少女在路过照例坐在底下晒太阳喝茶的莺丸时,便顺道在他旁边一起坐下了。
“这可真是稀客。”莺丸被她的到来吓了一跳,随后从茶具那里拿出空杯,倒了一杯送了过来,“主公这是带三日月来这里晒太阳?”
“不欢迎?”她接过茶杯捧在手心反问。
这态度让莺丸笑了笑,换作以前,这位主公才不会这么问,甚至连坐下的念头都不会有。
“啊!是大将!”
莺丸还未说话,在庭院里玩耍的短刀们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一个个往这边跑来。
“主人!”“主君!”
瞬间,这片檐廊围了一圈正太,在即将要扑到审神者身上时,感受到对方不喜的情绪时,这些小家伙很明智地站直了。
“主公,你工作完成了吧?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乱藤四郎第一个发言。
“没兴趣。”
“大将大将,夏天的时候我们再去那个无人海岛去玩怎么样!”厚在旁边举手,“上次那个别墅我们还没住过呢!”
“到时再说。”
“主人,陆奥守他们在那边烤番薯,你要吃么?”小夜左文字捧着一个咬了一半的烤红薯一脸认真地问她。
“少吃点,马上要午餐了。不吃正餐会长不高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些热情爆表的小家伙,审神者觉得自己有点累,那边的莺丸在一边偷偷的笑,这就是她改变态度后的常见情况。以前这些家伙就没被她的冷脸彻底吓退,现在更加不会了。
“主公以前的样子也挺好的,其实不用特地为我们改变。”莺丸对审神者道。
“这不是我不想改变,心态就不会变化的问题。”审神者摇头,“你们的状况以后会越来越多,只拿从前的态度对待你们,这个本丸迟早会出事。”
“虽然是这么一回事,但果然还是您的心变软了吧。”莺丸捧着茶杯看着眼前的春景,“我从以前就在想主公您关于‘废刀’的说法。后来才发现这个本丸里根本不存在废刀,您口中的废刀其实一直是不能给您提供修炼便利的重复刀剑吧。”
“对以前的您来说,只要我们能给您提供便利这座本丸随我们怎样都无所谓。之所以还强调要我们听令行事,不过是为了体现您在这座本丸的绝对威严,彰显支配者的地位而已。”他回头看向审神者,“而现在,您变得在乎了,不希望这座本丸随便出事,不知不觉就付出了心力整治。”
“说实话,这变化,让我有点恐惧。”这把刀声音动听,却用惆怅的语调讲出残酷的话,“一直拿我们当作工具来使用不是挺好的吗?”
“你觉得自己只是一把刀?”审神者斜眼看他。
“难道不是吗?主公一开始不也是这么认为,哪怕您亲眼看到我们有了人的姿态,直到前不久时不也一直这么认为的么?”莺丸反问。
“那是不可能的,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本身是人,看你们的眼光自然从异类的角度去判定。”审神者对这个论调直接否定,“真正的刀不需要思想更不需要身体,只要按照人的思想随意摆弄就行。挥舞也好搁置也好甚至是折段随意丢弃也好,它们不会疼不会痛更不会思念怨恨执着所谓的过去。它们存在也好,化作铁屑也罢,也只是如此,不会再有别的了。你觉得,你作为一把刀做到那些了吗?”
“……”
“之前的我是把你们当成工具来使用的,那是什么感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可是告诉我并非如此的就是你们自己,你们用行动向我展示你们和工具的区别。告诉我这世间所有的存在都不只是一种形态,每一次新变化都会产生一种存在方式。”少女捧着茶悠然看着庭院的景色,不紧不慢浅饮一口,“人有人的活法,刀有刀的生涯,化作附丧神后,自然也有附丧神的存活方式。拘泥于过去的形态不去正视眼前的变化,才是真正的愚蠢。”
“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莺丸,希望你也不要。”
目送着审神者离开,莺丸还有些没回过神。他作为存在上千年的古刀,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在历经岁月的方面仍有自己的一份骄傲,这份隐藏的骄傲在审神者的一番话前被彻底打碎。
存在的时间久自然能经历更多的事,但越是古老的东西,有时就越容易食古不化,就如现在,他早就不是只能安置在刀架上的古刀,而是有了人身的附丧神。在这个本丸一直自诩看清很多事,却偏偏忘了自己本身拥有的变化。
“是我想岔了啊。”捧着茶杯,莺丸一脸叹息,“也是,一直想着大包平来的我,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只是把刀。果然时光太久,连一直在自欺欺人这种事都忘了呢。”
傍晚,四支部队都回来了,审神者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进来大门,一个个或兴奋或沮丧地向她打招呼汇报今天外出的收获,面色如常地应付着。
“主公,看,我们没有让物吉受伤哦!”
将新来的胁差推过来,出阵部队的刀剑们一脸邀功。
“主公大人,大家都好厉害啊!”物吉贞宗白皙的面孔因为激动有些红扑扑的,金色的眼眸也是亮晶晶的状态,“他们还教会了我怎么用刀装,怎么躲开敌人的滚石流矢,还有怎么找敌人的弱点然后一击必杀,还有还有……”
因为激动他说了一大堆,反应过来时本来就红的脸整个都涨红了:“对不起,我有些说过头了……”
“没事,说明这次出阵对你来说是个愉快的体验。”看着对方低垂的脑袋,审神者宽容道,“回去休整吧,很快就是吃饭时间了。”
“是!”
目送着少女的离开,物吉一脸感慨地对周围的同伴说道:“主公大人,真是温柔啊。”
听到这话的刀剑们先是脸色古怪了几秒,然后一个个心塞地走开了,他们现在不想看见这把好命的刀。
相比起热闹的楼下,二楼是一如即往的清冷。
拉开起居室的门,审神者进去后并没有合上,而是一步步走向了屏风前的置刀架上,上午带去转悠了一圈的太刀从下午开始就被搁置在这里。
扯开绸布,审神者抬起双手将它取了下来。
已经,没有必要了呢。
对于今天的刀剑们来说,物吉的幸运已经让他们不爽还只能憋在心里的话,那么之后发生的事可能会让一部分的刀后悔阻止主君出阵这件事。
晚餐即将开始,所有刀剑都例行提前坐好等着,被他们等待的主君也是同样准时出现,和往常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喂,主公身后的那个是……?”有刀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很多刀都惊呆了,几乎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哈哈哈,虽然也不算第一次见面了,还是要自我介绍的啊。”面对吃惊的众人,一身蓝色狩衣的俊秀青年站在少女身旁笑着说道,“三日月宗近,锻冶中打除新月样刃纹较多,因此被称作三日月。诞生于十一世纪末,是个老爷爷了。现在嘛……是这座本丸主人的爱刀。”
说到最后,他抬袖掩唇侧头看向身前的少女,一双夜色眼瞳眸含新月,长长的睫羽半阖着,目光流转间笑意醉人。
咔嚓,现场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裂了,气氛完全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