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多出来的一道插曲,买车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
任凭三井口水说干,审神者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在他说话时,她还慢条斯理喝完了一杯茶水。
作为有财有势的公子哥,这样不被人放在眼里,三井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的,结果看着少女从容优雅的淡然姿态,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尊贵让他愣是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太适合了!没有谁比她更适合!
心里面如何拍桌狂叫,表面上却是更加小心殷勤。
因为有求于人,车行少东家的售前售后服务可谓体贴周到,在日本,一辆顶配越野车的价格并不昂贵,本想直接作人情送给对方,但少女直接掏出白金银行卡全额现付的举动让他知道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不过给车子办手续挂牌上户这些麻烦事审神者是没有拒绝的,一来这种高端车行本来就有这个服务,二来就算这家店不提供她也有别的途径自己来,更别提一旁还有个现成的忍足侑士等着替她再做点什么好弥补亏欠感呢。
“我要回去了,你要一起吗?”临走时,审神者看向忍足,然后视线朝着迹部的方向瞥了瞥,潜台词“还是你要和这位一起留在这?”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忍足想也不想直接道。本来就是他带人出来的,自然也该有由他平安送回去。
“那就麻烦你了。”审神者也不拒绝,最后两人向着这里的另外二人直接告辞。
“我是不会放弃的!”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三井握着拳头一脸坚定。
说得好像表白被拒似的。一旁的迹部喝着红茶默默吐槽,心头却在想着等回学校找忍足问问北原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足将审神者一直送到神社前,拒绝了对方请他吃饭的感谢邀请,目送着少女踩着石阶跨过鸟居消失不见,这才转身离去。
北原的身上有秘密,这是他接触下来的朦胧直觉,回想起少女那初次驾驶都那么游刃有余的从容姿态以及买车刷卡时用的白金卡,忍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对她处境的猜测闹了个乌龙。
“坐在新手的车上半个小时,你也算是拿命陪着我了,不论你之前怎么想,这个补偿已经足够。作为前男友,你的作为合格了。”
这可真是……
抬手推了推眼镜,想起少女离去前的话,忍足失笑地摇摇头。
合格的前男友?
这一本正经的调侃是北原性格大变后的新技能吗?
不管怎么说,经过买车时的那一闹,也知道她确实过得好,他确实轻松多了。
该回去了。
…………
“大将,欢迎回来!”
才越过鸟居没多久,守在附近的药研显露出身形微笑着对她道。
“主公!”“主君!”
在他之后,听到动静的刀剑们也纷纷赶了过来。
“我买到车了。”审神者看到他们都来了,开口第一句道,“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会送到。”
以厚为首的一群爱车短刀先是瞪大了眼,随后高声欢呼起来。
“不过想要在路上开起来,还要再等等。”她这句话又让他们蔫下去,“等过几日我把驾照之类的许可都拿到手就可以了。”
“大将,你是故意的吧?”心情一路跟着起伏,信浓嘟着嘴,一脸控诉地看她,这分明是在戏弄他们取乐,以前的大将才没有这么坏。
审神者对此不置可否:“来接着跟你们讲讲来现世后,要注意哪些事项吧,顺利的话,明天上午我就带你们去游乐场。”
一句话又哄得所有短刀欢喜围了过去,大将长主公短的叫得亲昵。
“恢复了记忆以后,一些恶趣味也跟着苏醒了啊。”目送着被包围的主君身影,宗三摇头感叹。
“这不是很好吗?”龟甲贞宗呵呵笑了,“主人大人越来越像个人类。”
在本丸里的主君恢复了记忆也仍然冷冷清清,可来到现世不过短短几天,因为环境的刺激变得富有人情味。
宗三斜睨了他一眼,忽然叹气:“你要是能一直这么正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青年。”
“你在什么呢,我一直都是这么正经啊。”目光紧紧盯着渐渐远处的主君背影,白衣粉发的眼镜青年面露痴迷,“主人大人喜欢我正经的样子,我自然是要一直保持下去的。来到现世以后,她就不需要近侍,这一点真是让我遗憾啊。”
想到自己的双手曾经那样轻柔按捏过主君那柔美的双肩,主人大人明明很享受却依然一脸禁欲的姿态,简直是……
一眼看出对方又在做不三不四的妄想了,宗三当即远离他几步,作为化成人形后拥有和龟甲同样的发色的打刀,他忽然觉得有点可耻。
主公作为人类各种小情绪苏醒有好事也有坏事,比如像这样僻好严重的刀,真怕他会将主君给带歪啊。
真是不懂,明明另外两把贞宗都是好孩子,偏偏这个大哥整个一个M型变态。
因为神社这一趟来的刀史无前例的多,虽然有药研和太鼓钟在,审神者到底没让他们做饭,而是打电话叫了一堆丰富的外卖。
为了品质保证,审神者点的是一家很有名气的便当老店,吃完还给负责回收食盒的那种连倒垃圾都省了。要不是幸平小店已经关门,创真又回远月去上课了,她可能真会考虑带上太郎去那里点上一堆定食带回来。
顺带一提,她不但换了新手机,还买了一个新的平板。两年不接触现世,哪怕有着十四年的记忆打底,很多事都倚靠家人的七月也有很多不懂的事,现在的审神者也在一点一点摸索如何独自在现世活下去。
附丧神们都很聪明,给他们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又特意买了一些儿童向的如交通规则社交用语的启蒙读物,一个下午下来,基本上走出去和人交谈不会有太大破绽。
客厅里的卫星电视和她新买的平板是他们的新宠,和本丸完全不可能联上卫星以及只有内域网的简陋境况相比,现世的一切才是真正的信息大爆炸,不管是一期一振这些成人姿态的刀,还是秋田小夜这样的小短刀一个个都是看得目不转睛。
“主君,您刚刚出去,是车送来了吗?”平野藤四郎见审神者短暂的去去就回,仰头问她。
“嗯。”她还指挥送车来的人把车停在了神社路边的一处空地上,刚好不大不小够放一辆越野。
“主君,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呀?”秋田也好奇地凑过来。
“一些关于车子的手续资料。”审神者随手翻了翻,看到一堆文件里面还有夹带直接就从里面抽出来,是一件薄薄的精美手册,烫金的封皮写着“A”的花体字母。
这个名称……似乎是车行对面那家珠宝店的店名?
A,日冕?
对照着记忆里的学识,审神者试着翻译了一下。她将文件放在桌上,随手翻了一下手册里的内容,眼中微露出异色,或许这个店名并不是英文单词,而是别的语言。
“大将,里面有什么吗?”药研看她脸色不对不由问道。
审神者摇摇头,将册子扔在了桌上又捡起了文件:“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会儿拿去扔掉吧。”说着,她带着那些手续回了自己房间。
一些好奇心旺盛的附丧神都凑过来,将精美的手册翻开,顿时有刀发出惊呼。
“好漂亮的宝石哦!”
“比我见过的千代姬公主的首饰更美呢!”
“那些是戒指吗?做得好漂亮啊!”
“好像还分男女两类首饰呢。”
“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啊?是给首饰的风格分类的目录?”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首饰好像冰雪一样又贵气,看到它们就想到主君呢!”
“大将戴上它们一定很好看!”
“赞成!一定再适合不过了!”
刀剑们对着这一本小小的珠宝手册评头论足大呼小叫,正兴致勃勃,忽然传来两道声音直接浇熄了热情。
“可惜吾主从来不戴首饰。”
“而且我们也没现世的货币去买。要知道宝石一直都很昂贵的。”
于是等审神者放好文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地低沉的小萝卜头。
“怎么了?”
她一问这些刀就同时摇头,审神者再一看桌上消失无踪的珠宝手册,眼睛眨了眨也没再说什么。
这间建于神社的院落自然不可能跟本丸相比,但空房间还是有四五间的,这几十振刀平均每六人一间房倒也绰绰有余。
不过因为没有露天温泉和大型浴室的关系,得早早排队就着唯一的卫生间进行洗漱,这期间倒也闹出不少笑话,一些糗事传到审神者耳里,也是让她不禁莞尔一笑。
“幸好短刀们大多个子小,一次能进去两个,不然光排队也够呛。”龟甲不禁感叹,转头看向旁边的两把大太刀,“要是换成都是石切丸和太郎这样的体型,那可真是不得了。”
“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个子。”一直为身高自卑的太郎闻言顿时消沉。
旁边的石切丸安慰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因为你的体型,主公不是很青睐你吗?”
“是呢,太郎殿。”一期一振也跟着安慰,“主公连姓都赐下了,北原太郎,真是让我等羡慕啊。”
一瞬间这把笑容可掬的四花太刀周身冒出的诡异黑气让很多刀打了个寒颤,连准备开口的鸣狐一个激灵再没说话的想法了。
“真是可怕。”龟甲啧啧摇头,用着似乎看穿一期本质的眼神扫了对方一眼,抬脚踏进了浴室,“我还是早点收拾完早点去睡吧。”
这么小的浴缸,其实和主人大人挤一挤,也是刚好呢,呵呵呵呵呵呵。
是夜,将来之前就带来的被褥一个个铺好,短刀们躺在被窝里半分睡意都没有,不是扯着同伴就是拉着自家兄长叽喳个没完。
药研整理着床铺,看到旁边的空被,不禁抬头询问自家小叔叔:“鸣狐,一期哥呢?”
“外面。”银色短发的打刀青年难得用本体音开口说话。
这个回答让药研一愣,难得一直全心全意照看弟弟的一期哥也有想开溜的时候,是因为这是大将的家所以激动过度了?
药研猜对了一半,一期确实是有点过度了,因为没压抑住情绪导致失态正躲在无人的地方自我反省中。
真难看啊自己。洗浴过后穿着灰色浴衣的蓝发青年躲在无人一角捂着脸满是失意。明明都已经决定好作为主人的刀尽职尽责去侍奉的,却在听说太郎太刀被赐了姓就乱了分寸。
他的前主人原本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小人物,但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官拜太阁,被天皇氏赐了姓氏,由羽柴秀吉成为一代大名丰臣秀吉。
知晓前主生平的自己平时没什么感觉,这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大概真的是触到了自己某根神经吧。
嫉妒。
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按耐不住的一天,会产生这种情绪的自己还能做好主公的刀吗?
以主公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的。
一期想到了太郎,想到了药研,更想到了主君在暗堕本丸里那半个月走得很近的另外一家粟田口,主公是欣赏他们的吧,否则不会将自己辛苦修复好的本丸白白让给别人,甚至还要求政府物色一个性格善良灵力澄澈的审神者给他们做主人。
他想做好主公的刀,可有时候又忍不住去想,对主公来说,他们又是什么?
他一期一振,在主公眼里,又是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清冷的语调带着些许疑惑响在耳畔,将陷入思绪的一期吓了一跳。
“主,主公?”他慌忙站直,力图保持平日里的沉稳优雅,“您才是,这么晚了还出来。”
“去给自己倒杯水。”没有近侍,而且屋子就这么大,审神者也懒得喊谁为了杯水忙碌,“你在这里干什么?面壁?”
话题终究没绕过去,还被看出端倪的主君糗了一顿。
一期一振顿时窘迫。
借着不算明亮的光,审神者能看见青年尴尬的脸,之前还挺拔俊秀的身姿硬是被她几句话挤兑得像小媳妇一样,似乎因为之前被吓到动作过大的关系,他宽松的浴衣微微扯开了些,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
“要走光了。”审神者直接指出来,如愿看到他更窘迫地攥着衣领慌忙整理,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你这样让我想起了那个抱枕。”
提到某个不能言说的抱枕,蓝发的附丧神本就红润的脸庞瞬间暴红。
“主公!您到底要消遣我几次!”温和如一期一振在这种窘境下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做了平时绝对不敢做的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将她拉到墙边反身困住了她。
想到自己变成拇指大小被她宠爱,看到自己的黏土人偶都比自己更招她喜欢,还有那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让他看见的抱枕,以及现在的露骨调侃。
自己是被她宠爱的吗?还是他想多了,自己和别的刀其实都是一样,可为什么偏偏总是他?
“我在您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被困在他怀里,实则在困着他的少女,压抑而又迷茫地低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