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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以杀证道 海派蜡烛 2630 2024-07-23 08:57:36

赵括望着满天的火海, 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下巴上滑落,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睡醒。

回首过去的一年,过的比他之前十多年都要刺激, 每天睁开眼不是在搞事就是在去阻止别人搞事的路上, 或许剑修天生就不太安分,明明一直疲于奔命, 他竟然还过的挺惬意。

也是,按部就班的修炼—飞升, 终究算不上跌宕起伏, 也没法满足扎根在他骨子里的冒险欲和破坏欲。

毕竟, 他上辈子可是破军星君呢。

“我的祖师爷呀。”

跟他一起趴在土坑里的穆易抖了抖身上的冰凌。

“一门双飞升,就算是画本都不敢这么写。”

方才另一边渡劫的声势太过浩大,直接把演武场的动静给盖了过去, 大概全门派只有他们三个才知道石室里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改变,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天地变色的异象,有的, 仅仅是脱胎换骨的改变而已。

无声,无息,却瑰丽绝伦。

“不知道为什么, 我现在激动的想嚎几嗓子,”宋之程压低了声音,“咱们这算是化险为夷了吗?”

“难说,你看着天上这架势, 祖师爷的剑都回去了,天晓得后面会发生什么,你说对吧,赵师弟?”穆易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赵括,然而后者并没有给他反应,他就又补了一句,“赵师弟?”

赵括还是没有回应。

觉得奇怪的穆易支起上半身,就发现赵括躺在坑里,正望着被火焰烧红了的半边天哭泣。

“你……”

穆易愣在当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赵括哭的很平静,他没有啜泣,脸上甚至没有悲伤,泪水从眼眶脱落,划过没有波澜的脸颊,最终没入衣领,如果不是红彤彤的眼眶,他看起来更像是被风沙迷了眼。

可穆易就是莫名觉得,赵括其实很伤心。

“我没事的,穆师兄。”

赵括开了口,但眼睛依然直直看着天空,仿佛能够熊熊燃烧的烈焰看到万里之外的仙界。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他的声音很稳,稳到根本不像是在哭泣。

“只是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

“赵师弟……”

“不,”他轻轻摇了摇头,“伤心哭泣的并不是赵括。”

仅此一句,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永远只有他自己能体味。

对于赵括而言,他以前对破军星君的印象就是单薄的“神仙”,若是加上话本的演义,或者还能还能变为“不吉利的神仙”,是以,当所有人都告诉他,你以前是这位“不吉利的神仙”时,哪怕他自己也清楚胸口跳动的不光是心脏,也没有任何实感。

他没有破军的记忆,也没有破军的感情,不知道破军以前做过什么又经历过什么,恨过谁又爱过谁,可以说,他对于破军星君一无所知,他又怎么可能是破军呢?

赵括就是赵括,哪怕拥有了破军的知识,他也无法变成破军。

可现在,破军在借用他的身体哭泣。

这股悲伤来的毫无缘由,却让他招架不住。

赵括能够感觉到,就在大师兄渡劫的时候,破军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哪怕他毫无记忆也止不住泪流。

这让他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想,又在快要切入的时候及时抽身而出。

赵括不是破军,他也不打算变成破军,为此,他必将割舍掉曾经的自己。

话虽如此,在这万般悲伤的时刻,他却做了一个与初衷背道而驰的决定。

他决定,当半柱香的破军星君。

起码,在眼泪停止之前,他作为破军哭泣。

这是赵括所能给予的最大的让步。

三人没有再说话,直到宋之程发出了一声低呼,他指着石屋的方向,“大……大师兄?”

穆易应声抬头,果不其然,原本覆盖在石屋之上的冰雪在逐渐融化,初化的雪水甚至汇聚成了一条小溪,顺着崎岖的地势蜿蜒而下,失去了冰雪屏障的石门被人从内推开,从越来越大的缝隙里能看到推门之人修长又白皙的手指。

他曾千百次的见到这五根手指握剑,也曾千百次的被手指主人毫不留情的掀翻,大概没有一个北海剑宗弟子会不认识这只手——这是白心离的右手。

宋之程猜的没错,大师兄要出来了!

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穆易习惯性的想去摇赵括,却在手指将将要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对于穆易少见的识相,赵括内心是感激的,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他眼下确实一点也不想见到白心离。

就在二人做小动作的时候,石室的大门彻底打开了,身穿月白色衣衫的青年走了出来,然而,这只是视觉上的看见而已,宋之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白心离明明就只敢在眼前,他却有一种看到了幻影的错觉。

相比较于修行尚短的宋之程,穆易则有另一套辨别办法,只见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没有了视觉的干扰,真相反而更为直观——天、地、山川、河流、生灵……在这短短的一瞬,穆易感受到了万物,而这浩瀚之感震撼到了可怖的地步,逼得他立即睁开眼睛,中断了感知。

“哈……哈……”

喘着粗气,穆易低下了头,手指深深扣入沙土,与其说前面站着的是一个人,不如说那只是这三千世界的一个缩影。

这种感觉,这种恐怖……除白心离外,再无第二人拥有。

像是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窥视和试探,青年偏过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沙坑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可还没等里面的三人反应过来,他就迈开步子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呼……”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穆易把自己摔到了地上,他不愿意承认,在被发现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跑”。

无我,无我,万物无我。

白心离的剑道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他走的越远,失去的就越多,越贴近大千世界,保留的自我就越少,只是不知道,在渡劫成仙之后,他所熟悉敬仰的大师兄还会残留多少?

这个问题的答案,穆易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知道,干涩的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感染了赵括的情绪。

如果能够大哭一场就好了。

白心离在前进,他已经多日没有踏出石室,随着力量的突飞猛进,压制剑意变成了一件万分痛苦的事情,可当他突破了成仙这道坎以后,那些毕露的锋芒,又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他已经变为了这世界的一部分,他是风,是雨,是雷霆,也是朝露,他与天地相融,与万物共存,一呼一吸,都随心所欲到了往日想也不敢想的地步。

他解放了,他被从那间寒冷而潮湿的石室里解放了,或许还从名为“白心离”的躯壳中解放了。

但这是不行的。

白心离不能消失。

他继续前进,目标是已经空无一物的洗剑池,头顶的漫天火海隐隐传来了熟悉的气息,让他想要立即调转步伐去寻找气息的源头。

可是不行。

起码现在不行。

青年在残破的洗剑池旁站定,往日里清澈的池水统统顺着断剑消失后露出的缺口流走,露出了干涸的池底,他弯下腰,捡起一块从断剑上崩下的碎石,闭上了眼睛。

从石头上传来的是不绝于耳的海潮声,一声叠一声,延延绵绵,像是能持续到地老天荒。

那是祖师爷残留的剑意。

相传,祖师爷枯坐海边数年方才悟道,而成就他的北海,就在他们的脚下。

青年抬起了手,一股海水透过断剑留下的窟窿冲天而起。他一只手摩挲着石块,另一只手则控制着海水,两厢配合,原本的水柱竟渐渐有了长剑的模样。

一丝一丝品味,一点一点雕琢,一柄完全由北海之水塑造的断剑就从他的手中诞生,代替了原本的佩剑矗立在了洗剑池之中,就在断剑成型的那一刻,浮空岛开始缓缓上升。

做完了这一切,青年丢下了手中的碎石,终于任由脚步将自己向着火焰的源头牵引。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不大也不小,宛如被人用尺子丈量,维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他一步一步的走着,就像是十五年前在父亲的陪伴下走过升仙镇的小巷,而在那里,他与尚还年幼的白恬有了一次漫不经心的对视。

他能够鲜明的描绘出那一刻,甚至包括自己究竟走了多少步和白恬看过来时颤抖的睫毛……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哦对,向右微微一偏头。

于是他向右微微一偏头,就看到同样向这里望过来的少女,她穿着月白色的罗裙,表情与十五年前分毫不差。

于是他放心了。

只要她还看过来,白心离就还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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