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松青精饭做得太多,最后吃不完,也没有必要暴晒脱水以后吃,干脆捣烂了做成乌米糕,孟樱也不包馅,直接拌了些糖切成手指长的小糕,当下午茶吃,味道也不赖。
清明第二天,孟樱的弟弟孟飞龙过来了,背着书包,提了一个纸袋,谁知道一进门没看见孟樱反而看见了霍云松:“你是谁?”
“孟飞龙?”霍云松正在旺旺上回复客人,向他指了指旁边的书房,“你姐姐在里面画画。”
孟飞龙上上下下打量着霍云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进屋去找孟樱了:“姐,奶奶让我给你带点青团来,大姑说是蓉姐特地去上海买来的。”
孟樱转头一看……她刚买了一箱的蛋黄肉松青团,最近在搞活动,两箱包邮还送个豆沙的。
“我有,你带去学校吃吧。”
“我已经吃腻了。”孟飞龙撇了撇嘴,“淘宝包邮还当我不知道,就哄哄爷爷而已。”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姐,反正你吃吧,我要回学校了。”
孟樱放下画笔:“吃过饭了吗,不然你在我这里吃了再走吧。”
“不用,晚上还要上自习。”孟飞龙顿了顿,眼神难掩八卦,“姐,外面那个人是我未来姐夫吗?”
“呸。”孟樱赶紧辟谣,“他是我雇的员工,什么姐夫。”
“他会是来打工的?”孟飞龙打死都不信,“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后面两间房靠得多近,你不想说就算了。”
“真不是。”
“我会替你在爸妈那里保密的。”
孟樱百口莫辩:“真的不是,你想多了。”
“好吧好吧,等你想说了再说。”孟飞龙对她挥挥手,“我走了。”
孟樱送他到门口,又塞钱给他:“拿着自己买点东西。”
孟飞龙缩手躲个不停:“我不要!姐我真不要,我有钱!”他知道家里爷爷最偏心自己,几个姐姐都没他零花钱多,尤其是尤琦秀早就说过,现在的厂是她和孟卓良开的,她不可能允许孟卓良拿家里的钱去贴孟樱,最多孟樱结婚的时候给点算是心意,其他的钱都是孟飞龙的,这个姐姐想都不要想。
孟飞龙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却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可要他说把钱分给孟樱一半,两人的感情也不到这份上,因为知道做不到,所以更愧疚些,哪里肯要她的钱。
姐弟俩谁也没法说服谁,最后霍云松拿了一个小锦囊出来了:“这个是你姐姐刚做出来的,拿去送女同学玩吧。”
孟飞龙脸上一红:“我不要。”
“围巾的回礼。”霍云松指着他书包里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围巾一角,眨了眨眼睛。
孟飞龙捂着书包倒退了一步,面上惊慌:“你、你怎么知道……”
“都是四月份了,还把围巾一直带着,肯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霍云松把锦囊递给他,“而且看起来就是手织的。”
孟飞龙犹犹豫豫接了过来,又看了孟樱一眼:“姐。”
孟樱这才反应过来弟弟早恋了,她心情复杂:“我不会说的。”
“谢谢姐,我也会替你保密的。”孟飞龙和这个姐姐一向不亲近,但这时却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而多了几分亲密感,说话也自然了起来,“不过老姐,这是什么东西?”
孟樱说:“香茶饼。”她平均每个月都做一些新的东西上架,香茶饼就是这两天的成果,在《金瓶梅》里,兰陵笑笑生屡屡提起过这种似香非香的物品,在茶余饭后咀嚼有清新口气的作用,相当于现代的木糖醇口香糖。
就在孟飞龙来之前,她刚刚写好香茶饼的方子,准备在微博上更新:“甘松、白豆蔻、沉香、檀香、桂枝、白芷各三钱,孩儿茶、细茶、南薄荷各一两,木香、藁本各一钱,共为末。入片脑五分,甘草半斤,细锉。水浸一宿,去渣,熬成膏,和剂。”
但相比于口香糖,香茶饼更带有一股风流香艳的古意,就像是那首词里说的,“莺舌偷传,低语教人嚼”,女子将舌尖的香茶饼用吻递送给醉酒的夫君,该是多么缠绵悱恻的画面。
不过……这个就没有必要告诉孟飞龙了,所以孟樱只是简单地说:“你就当成是特别的口香糖好了,吃完饭含在嘴里会很香。”
孟飞龙对于孟樱所做的东西并不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一直认为这家香铺里的东西很有逼格,所以能拿这么特别的“口香糖”去送给女朋友,他也是觉得很有面子的事。
“那谢谢姐了。”孟飞龙把东西装进书包,对孟樱和霍云松挥挥手,“也谢谢姐夫,再见。”
霍云松笑纳了他的称呼:“路上小心。”
孟樱“哎”了一声,刚想叫住孟飞龙说个清楚,没想到这小子一溜烟就跑了,转眼就看不见了踪影。
她一肚子气只能对着霍云松撒:“你乱应什么?”
“什么?”霍云松一如既往地佯装无辜。
但孟樱这回是真的生了气:“你不要总是乱说话。”
“我说了什么?”霍云松满含笑意地看着她,他很想知道孟樱究竟有没有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若是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
孟樱咬了咬嘴唇,神情犹豫,霍云松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大概是清明的反叛让孟樱尝到了甜头,她竟然真的鼓起勇气开了口:“你不要那样对我说话了,我觉得很不好……很容易误会,可能你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换一种方式和我说话。”
“会误会什么?”
“就是,就是,”孟樱语结,“就是很不好,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要说这种暧昧的话。”
霍云松忍俊不禁:“阿樱,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他眼中泛起愉悦的光,“心有尘埃,才会见尘埃。”
孟樱一怔,脱口否认:“你胡说!”霍云松的意思是,是她对他有绮念,才会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暗示。
她不信。
不过短短数日,她怎么可能对他心生感情,她不信。
但霍云松真的是胡说吗?孟樱惊慌地想,是不是真的是她有了想法,这才觉得暧昧不适,是她希望他对自己有想法吗?这难道才是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霍云松看着她心神慌乱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嗯,我是胡说的。”他是胡说的,但也不是。
孟樱觉得他的每句话都别有含义,这自然是他刻意误导的结果,所以,他是胡说的,而之所以那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一刻她的反应。
如果孟樱真的毫无念头,自然可以底气十足地反驳他,可她却怀疑自己了,这才是真的心有尘埃。
她应该有一点喜欢他的吧。那就好。
他在来之前就考虑过许许多多的问题,譬如如果她喜欢的仍旧是前世的丈夫该怎么办,又或者说,她就是不喜欢他这个样子的,也有可能,她更喜欢无话不谈的陶柏……来之前,他做过种种猜测,想过每一种可能的应对方式,他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可以得偿所愿。
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来了,他决然放弃了一切,来到她身边。
决定是他自己做的,不能怪任何人,可当知道她或许是有一点喜欢他的时候,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有什么比知道她或许有一点喜欢自己更好的事呢?
只要她也是有一点喜欢他的,那他就有信心和她长长久久走下去,无论手段。
既然已经得到了结果,霍云松即刻有了决断,他握着她的手,恳切道:“阿樱,我很抱歉,刚才的话都是我胡说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不好,请你千万千万原谅我。”
孟樱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懵了:“为什么?”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他说是胡说的,那她究竟是不是喜欢他?
“因为我喜欢你。”霍云松轻轻笑着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他不等孟樱回答,手臂一收,将她顺势搂入怀中,也不在意她瞬间僵硬的身体,在她耳边轻轻说,“阿樱,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可以一直等你到喜欢我为止,所以,不要让我走好吗?”
孟樱气短:“我没说让你走呀。”虽然她刚才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过。
“那就好。”霍云松适可而止,很快松开了怀抱,若无其事地说,“那我去做饭了,你还要画一会儿吗?”
“……啊?哦哦。”孟樱梦游似的回到了桌前,提笔落下,直到画了三朵花瓣才发现自己把花瓣涂成了叶子的绿色。
孟樱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画,她刚才脑子里是在想什么?
“阿樱,吃饭了。”霍云松拉开门,视线一下就落到了她的画上,孟樱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她在宣纸上一抓把画揉成了一团丢进了纸篓里,动作一气呵成。
霍云松:“……”他要不要装作没看见那朵绿色的牡丹?
“那么快就吃饭了吗?”孟樱竭力保持镇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站起来,结果起得太急,膝盖顿时磕到了桌角,砰一声撞得霍云松都替她觉得疼。
“当心。”霍云松扶住她的手臂,免得她重心不稳摔倒。
孟樱从没有觉得那么丢脸过,她感觉自己脸庞发烫,窘迫得转过头去:“我没事。”
霍云松半蹲下来看了看她的膝盖:“青了。”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腿,那相触的战栗令孟樱站立不稳,几乎要再摔倒一次。
这一次,霍云松搂住了她的腰:“别动,先坐下来,我把饭给你端过来。”
“不用,就只是撞了一下而已。”孟樱想要再站起来,却被他强硬地摁回了位置上:“阿樱。”
她迷惘地抬头:“嗯?我没事。”
霍云松半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可是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孟樱:“……”总觉得有什么事改变了,但有什么事压根又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