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北京是这个城市最美的时候,蓝天白云,碧空如洗,霍云松下飞机的时候想,他还是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一到北京,就该有很多人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了,可他没有第一时间回霍家。
他和孟樱先住进了酒店,然后像每一个普通的游客一样去看景点。
故宫里人山人海,霍云松牵着孟樱的手,两个人就随着人流慢慢逛,孟樱买了很多故宫的周边,胶带书签手链,她说:“回去以后可以再抽个奖,这些做得都挺有意思的。”
“好啊。”他笑了笑,佯装没有看见隐藏在人群里的保镖。
他也没有上前来相认。
逛完了故宫,两人在附近吃了顿饭,今天的行程就宣告结束。
第二天去了颐和园,这比故宫适合拍照,霍云松给孟樱拍了两张照片,她要求删掉:“不好看,我都没化妆。”
“我觉得挺好的。”霍云松不肯让她删,最后还是抵不过她的恳求,遗憾删除。
晚上去了南锣鼓巷,孟樱略有失望:“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
“一直都是。”身边来来往往的不是普通民众就是各地游客,旁边的各色店铺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群。
他从没有以这样的视角看过这个城市,突然觉得陌生极了。
草草逛过,两人还是很早就回了酒店休息,孟樱看行程:“明天去恭王府吧,什刹海在旁边,应该很近。”
“好啊。”霍云松坐到她身边,叫她的名字,“阿樱。”
孟樱抬起头:“嗯?”
霍云松拿出了一枚很小的银戒指:“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孟樱意外极了,她疑惑地看着霍云松,却发现他眼中的慎重不容作假,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为什么?”
“我想你嫁给我。”霍云松拿着那枚细细的银戒指,“只要你不介意我现在只能买得起这样的戒指。”
孟樱和他在一起后照旧给他零花钱,看来这些私房钱都今天用来买戒指了,这虽然只是一枚银戒,但做工精细,还是很漂亮的。
她想了想:“那你再来一次。”
霍云松会意,半跪在她面前:“孟樱小姐,请你嫁我为妻可好?”
孟樱把手递给他,让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枚戒指,她放在灯下仔细端详了一番,突然笑了:“那现在是未婚妻了吗?”
“只要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去领证。”霍云松说,“我带了户口本。”
孟樱震惊了:“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是。”他坦然承认,“我的户口在北京。”那天在故宫,其实霍苾芬也在,伪装后隐藏在人流中,她把自己从前的身份证明交给了他。
领证还是很慎重的事,孟樱想了想,有些犹豫,霍云松问她:“你觉得太快了,是吗?”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心底隐约不安,“有点没底。”
霍云松叹了口气,放弃了,他不该这样对她,她有知情权,而不是应该在知道一切之前就被他绑上婚姻的船,这样对她不公平。
“没关系,你能答应我就很高兴了。”霍云松吻了吻她的额头,“今天走了那么多路你肯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孟樱露出笑靥:“好。”
第二天,风和日丽,绝对是个好天气。
他们先逛了恭王府,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三轮车,说是可以在胡同里逛一逛,最后可以送到什刹海,孟樱觉得这主意不错,拉着他上了车。
骑三轮的师傅尽职尽责和他们聊着北京的各个八卦,说起四合院的历史更是头头是道,门前为什么种槐树,门槛为什么有高低,门墩的方圆又有什么讲究,听得孟樱十分感兴趣。
兴致上来了,三轮师傅忍不住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院子说:“这位姑娘,你知道那边那个院子是谁家的吗?”
孟樱说:“这院子很新,我猜不出来。”
“这是京城霍家的院子,”三轮师傅蹬着车,神神秘秘和他们八卦,“听说,只有当家人最喜欢的那个孙子才能住进去,其他人进都别想进这个门,可惜啊,半年前好像办了丧事,那段时间院子前都挂着白灯笼呢。”
他说着,正要拐弯,霍云松却说:“停一停。”
三轮师傅以为他们要下去拍照,很爽快地把车停了,霍云松给了他小费:“谢谢,就到这里吧。”
孟樱疑惑:“不是去什刹海吗?”
霍云松说:“既然到了家门口,你就先和我回家吧。”
孟樱:“啊?”
三轮师傅:“……”
孟樱被霍云松牵着进霍家门的时候还有点茫然:“我们是去哪儿?”
霍云松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平静:“回家。”
霍家是典型现代新修的四合院,一进门看见的是偌大的影壁,她只看了一眼,没认出是神兽还是飞龙,接着又进了一道垂花门,这就算是内院了,两边是抄手游廊,正对着的就是正房。
霍苾芬迎上来,低声说:“爷爷和四少爷在后院下棋。”
“霍致远?”霍云松轻笑一声,“他常来?”
霍苾芬面色微沉:“是,最近几个月常来,爷爷还留他在这里过了几次夜。”
霍云松显然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牵着孟樱的手:“没关系,我们先过去吧,既然进了家门,还是要先见一见爷爷。”
孟樱还糊里糊涂的,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陆陆续续遇见一些不知是佣人还是保镖,均停下脚步,微微欠身等他们走过去,然后重新开始工作,条理分明。
孟樱还想,她刚刚还以为要听见一句“林姑娘来了”。
正房后面有一个小花园,有个老人正在和一个年轻人下棋,两个人旁若无人,显然并没有注意到霍云松的到来。
旁边还有一个笑盈盈的年轻姑娘站着,时不时为他们斟茶倒水。
霍云松也不在意,正好和孟樱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樱,那个是我爷爷,另一个是我三叔的儿子霍季沣。”
孟樱声音微微一颤:“那,你是谁?”
“我的本名,”他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才说,“叫霍孟泽,云松是我的表字。”
霍家嫡孙取名皆是按照严格的排行,他是长孙,所以叫霍孟泽,孟,长也。
孟樱觉得有点难过:“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因为不重要了。”霍云松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开口。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那盘棋才下完,霍云松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下马威,所以并不焦躁,孟樱只觉得事情超出了预料,沉默着不说话,也不觉得难熬。
最后还是霍季沣先发现了他,笑容满面:“大哥回来了,爷爷和我说大哥没事,我还一直不敢相信呢,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多谢致远关心,侥幸不死,是我的运气。”霍云松看向霍老先生,“爷爷,我回来了。”
“说死就死,说失踪就失踪,”霍老先生刚知道他安然无恙时自然是欣喜不已,可他拖了那么久才回来,怒气也少不了,可他和霍云松一样,并不是会把怒意表现出来的人,他只是不咸不淡地反问,“现在,说回来就回来,你怎么知道这霍家还有你的位置?”
霍云松走到霍老先生面前半蹲下来,就好像小时候承欢膝下一样:“霍家有没有我的位置并不重要,我都死过一次,有什么还看不开放不下的?”
霍老先生眉毛微微一动,但并不开口。
“这一次回来,一是想让您安心,让您担心这么久,是我的过错,二是把我中意的人带回来给您看看。”霍云松的声音很低,“如果您觉得我不配再进这个霍家的门,那我这就离开,请您保重身体。”
孟樱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说是霍孟泽还是霍云松都不重要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来探望亲人而已。
霍老先生被气着了:“你说什么?”他狐疑地看着这个孙子,想要知道他是不是以退为进。
霍云松说:“我和阿樱给您带了礼物。”他看向孟樱,孟樱把包里的一个木盒取出来递给他,霍云松把盒子打开,“这是安神香,您晚上睡不好的时候点一支吧。”
他细心地替霍老先生整理好盖在腿上的毛毯,对霍季沣说:“好好孝顺爷爷,不要学我做个不孝子。”
他站起身来,“爷爷,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这句话一说,霍苾芬蓦然色变,而霍季沣和霍菁菁脸上难掩喜色。
霍老先生心中冷哼一声,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霍季沣怎么好和霍云松比,这个孙子他带在身边教了二十多年,哪怕是摆了他一道,但能瞒过霍家那么久,就是他的本事。
霍家的继承人是否听话顺从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能力。
他不可能放弃霍云松,因为他没有时间再去培养一个继承人,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比他更出色的继承人。
“回来。”霍老先生服了软,“两句话都没说就要走,你还真是够孝顺的。”
“爷爷哪里的话。”霍云松也微笑,“我还以为您是想我快点滚。”
“坐下说话。”霍老先生指了指椅子,“苾芬,泡茶来,你大哥好久都没吃过家里的东西了。”
又对霍季沣轻描淡写,“致远今天就先回去吧。”
霍苾芬唇角微扬:“是。”
霍季沣面色微微一白,但也知道分寸,绝不敢造次,还要笑着说:“爷爷真偏心,大哥回来就不要我了,那我改天再来。”
孟樱有点羡慕他可以退场,霍云松又骗人,说了要走,结果还是走不了。
霍云松牵了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霍老先生锐利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她紧张地去拉霍云松的袖子。
霍云松握着她的手,“爷爷,你别吓她,阿樱胆子比较小,何况她现在应该被我弄糊涂了。”
霍老先生挑了挑眉毛:“怎么?”
“进家门之前,她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该叫孟泽。”霍云松说,“是我的错,您别怪她。”
霍苾芬斟了茶上来,又上了糖蒸酥酪:“孟小姐,大哥说你喜欢吃甜点,家里的厨师比不得大哥细心,这酥酪您尝尝合不合意。”
“谢谢。”孟樱看了霍云松一眼,手足无措,他故意逗她:“我喂你?”
三个字吓得孟樱赶紧自己拿起汤匙尝了一口,不甜不淡,刚刚好。
霍老先生:“……”这是不是故意来气我的?
“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
霍孟泽的死亡或者说是失踪,来源于一次恐怖袭击,那时他正巧在国外的大使馆里,枪战开始的时候,他立刻躲了起来,避免死在了扫射中。
后来,袭击者挟持了大使馆的人,要求谈判,反复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最后他们如愿以偿达成了交易,除此之外,还要求一部直升机离开这里。
为了确保安全,他们要求一名人质同行,彼时,大使馆里还有另一位大人物的独子,因为他身份不凡,被袭击者一眼看中要求带走。
霍云松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出去的,他冒认那位独子的身份,成为了他们的人质,理由有二:
一,那个大人物将飞黄腾达,前世的他不知道有这次袭击,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为霍家争取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二,他已有所准备,希望借此脱身去找孟樱。
他上了他们的飞机,而直升机却在飞行过程中被击落,他被认定葬身大海,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