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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宣王

废后阿宝 刀上漂 3005 2024-05-21 14:38:52

这便是阿宝与赵从的初遇。

那时他还不叫赵从这个名字, 叫承浚,他是太宗皇帝的三子,当时虚岁满二十二, 已封了亲王, 别人都叫他“三大王”, 或是“宣王殿下”,唯有阿宝, 总是满口“赵承浚”地喊他。

知州李祈听得心惊胆战。

寻常百姓若与王室重了名, 为了避讳也是要改掉的,借他一千一万个胆子, 他也不敢直呼亲王尊讳, 阿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替阿宝向宣王告罪:“这小娘子素来是缺心少肺的,说话也口无遮拦,若不是一手琵琶弹得好, 想必早让人套了麻袋沉进瘦西湖里去了,望殿下念在她年岁尚小, 不懂事的份上, 莫要与她计较。”

旁听的阿宝听了这话, 登时睁圆了眼,心想好你个李太守,以后若还想请她来府上弹琵琶, 就是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肯来了。

赵从一手捧着茶, 微微笑道:“无妨,名字取了, 本就是让人叫的, 李知州若不介意, 亦可直呼本王名讳。”

李祈忙称不敢。

赵从夹了颗藕丸放入阿宝的碟中,温声道:“这氽圆子好吃,你尝尝。”

他无疑是很聪明的,一下就抓准了阿宝的弱点——爱吃。

阿宝其人,若说她缺心少肺,大抵也是不准确的,她并不笨,相反机警聪慧,只不过她在乎的东西,往往与旁人不同。

旁人若能与宣王同桌共食,还有幸能被他夹菜的话,想必早就跪在地上感激涕零了,但落在阿宝眼里,什么宣王殿下,还不如她碟子里那颗藕酿丸子来得实在。

赵从也不知是看中她什么,他此行来扬州,本是公干,差事完成后,却羁留了时近一年,直到第二年的九月才北上返还东京。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日日都上鸣翠坊找阿宝,风雨不误,也不一定是要听她弹琵琶,只要能跟她说说话就好了。

有时阿宝小性子上来,闭门谢客,就连他也不接待,吓得妈妈一口一个“小祖宗”地求她,赵从却也不生气,只隔着门与阿宝说话。

若他说的有趣,能把阿宝逗笑,她就会开门,若那日她心情实在不佳,纵使他说到口干舌燥,她也是不会搭理的。

妈妈总叹着气说,她长到这么大,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世上,实在是奇迹。

楼里的娘子们也笑着说:“阿宝,别再拿乔啦,天上好不容易掉个王孙公子,得赶紧抓住机会才是,别等到人家回东京了,才知道后悔。”

阿宝生气地瞪过去:“我才没拿乔!”

她确实没拿乔,阿宝快人快语,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知道什么是“拿乔”,她只是……

还确认不了自己的心意。

那日鸣翠坊二楼上,初见赵从的那一眼,她的确是感受到了悸动,那是她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体验到那样的感觉,心脏就像湖中投下去一粒小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赵从也是很好很好的,俊美风流,虽是个王爷,却没什么架子,会给她讲笑话,给她送新奇有趣的礼物,他住在潘园里,经常请各地的名厨做上满满一桌好吃的,再将她接来吃。

可是,阿宝还是觉得不对,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是内心隐隐约约的一种感觉,就是……哪里不对。

她把自己的困惑说给崔娘子听,崔小钰笑道:“是不是还记着那位梦中的少年?你不是说,宣王殿下与那位很像么?”

“是有点像……”阿宝皱着眉头说,“可是,又有一点点不像……”

“哪里不像?”崔小钰问。

“我也不知道。”

阿宝茫然地摇头,其实她也有一段时日,没有梦到过那位少年郎了。他原本就模糊的面容,在她脑海中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她都快要忘记他的声音了,只依稀记得,他笑起来时是很温柔很好看的,像瘦西湖畔的春风。

崔小钰叹了口气,道:“阿宝,你不能花一辈子的时间去追寻梦中一个虚幻的影子,‘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什么意思?”阿宝喃喃问道。

崔小钰揉揉她的脑袋,说:“就是让你把握当下的意思,我就要出嫁了,还想看见你有个好归宿呢。宣王殿下虽出身天家,但他是今上的第三子,这一生应与帝位无缘,而他又是如此地喜爱你。阿宝,他会对你很好的,你比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要有福气,莫要辜负了。”

阿宝抱着她的腰,赖在她怀里小猫一样地蹭来蹭去,软声道:“我把我的福气分给你,娘子,你不要出嫁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崔小钰失笑,拍拍她的后脑勺:“都多大了,还撒娇?”

-

崔小钰出嫁那日,是佑安六年三月初三,上巳节,民间亦称为“女儿节”。

未出阁的女儿家往往在这一日结伴出游,去寺院上香,祈愿未来能嫁个好夫婿,许个好人家。

黄历上说,这一日宜动土,祭祀,安床,嫁娶,上上大吉。

又是一年春至,扬州城外的杏花夹道绽放,如火云一般,浩浩汤汤铺展十里。

船商的老家在江夏,崔小钰要搭船沿长江而上,鸣翠坊的娘子们送她出嫁,一路送到了她登船的码头。

同是多年姐妹,大家都舍不得她,然而一群娘子里,哭得最凶的,还要数来的最晚的阿宝。

她几乎半个人都扒在崔小钰身上,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别的娘子哭,要么眼含泪光,要么攥着手帕,低头默默拭泪,唯独她是扯着嗓子大哭,哭声引得过往行人频频望来,漫出来的眼泪那么多,竟连崔小钰桃红嫁衣上绣的海棠花枝都浸湿了。

崔小钰最后一丝离愁别绪也被她哭没了,抱着她无奈地哄:“别哭了,祖宗,长江水都要被你哭干了。”

阿宝又是“哇”地一声嚎啕,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直哭得一张脸跟小花猫似的,嗓子都哭哑了,一个劲儿喊着“别走,别走”。

李雄看不过去,拎着她后领要将她往后拉:“好了,出嫁是大喜事,你别耽误人家吉时了。”

“不——”

阿宝死不撒手,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崔小钰身上,弄得崔小钰也东倒西歪地站不稳,扶着头顶的冠子无奈道:“阿宝啊,你要我怎么办好呢?干脆把你当嫁妆一块带走好了。”

阿宝哭着说:“那你带我走好了!要走一起走!”

说罢,还真打算找个装陪嫁物品的箱笼钻进去,众人皆哭笑不得,还是赵从将她拉住了,好言好语地宽慰了好半天,崔小钰这才得以摆脱她登船。

碧波荡漾,孤舟远去,唯见江心一点白帆,逐渐与天际融为一线。

阿宝蹲在岸边,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鸣翠坊的人跟她阿哥不知何时都离去了,只剩赵从陪在她身侧,他将手搭在她肩头,没有劝她别哭,只默默地等她哭个够。

阿宝边哭边跟他说,当年她初进鸣翠坊,被指派到崔小钰身旁侍候,第一次见到她,人都看呆了,眼珠子木木的,都不知道怎么转动了。

崔小钰问她叫什么,她也不答,见她望着自己发愣,还以为她是在看她发髻上插的一枚蝴蝶蔓草钗,便拔下来递给她,道:“给。”

谁知阿宝却连连摆手推拒。

原来她看的不是她的发钗,而是她身后桌上的一碟糕点,枣泥山药糕,做成海棠花瓣的样子,中心是枣泥做的一点红。

崔小钰听了,便将那一碟糕点都推给了她。

阿宝记起来时阿哥叮嘱她的那番话,不敢伸手去接,舔舔下唇说:“我吃过了,阿哥给我买了麻糖。”

崔小钰笑着说:“知道,你脸上还沾的有糖稀呢。吃罢,没事的,你太瘦了。”

阿宝这才接过那碟糕点狼吞虎咽。

彼时她才从饥荒中熬过来,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小脸也尖尖的,只要看到吃的,眼睛里就跟饿狼似的冒绿光,喉咙里像生了小手一样,对着好吃的打招呼:快到我肚子里来。

那碟香甜酥软的枣泥山药糕,是她逃难一年来除了那碗驴肠面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吃的她胃里饱饱的,暖暖的,很熨帖。

后来做了崔小钰的侍女,她总是笨手笨脚的,不是打坏她的东西,就是常闹笑话,可崔娘子从来没有怪过她。

她会笑着点她的脑袋,说她“浑似个小狗儿”,还喜欢拿糕点喂给她吃,偶尔念几句听不懂的诗给她听。

她说阿宝就像她从前家里的妹妹,那个小姑娘三岁时就得天花去了,她看着阿宝,就像看着她没有机会长大的小妹妹一样。

阿宝也可喜欢崔娘子了,她身上很香,抱起来软软的,她最喜欢赖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都怪那大胡子,把她的崔娘子给带走了。

阿宝哭哑了嗓子,哭得再没力气了,只能揪着地上的春草发呆。

赵从用手帕一点点地将她的泪痕擦干,忽然叹息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阿宝两眼湿红,呆呆道:“什么意思?”

“流年易逝的意思。”赵从说。

“这是词人蒋捷船过吴江时,作的《一剪梅》里的一句。‘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我见你今日与崔娘子依依不舍之情态,又忆起往昔你们二人亲密相处的时日,是以有感而发。”

阿宝哦了一声,好奇问道:“你很喜欢念诗吗?”

“这不是诗,是词,”赵从笑了笑,“也称不上喜欢罢……我亦会作词,只不过没有人家作的那般好,改日给你作一首?”

他侧首望过来,眼眸明亮,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阿宝心中怦然一动,突然脱口而出:“赵承浚,你真的喜欢我吗?”

赵从愣了愣,随后郑重地道:“是,我心悦于你,阿宝,我活到这个岁数上,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阿宝点点头,望着远处烟波浩渺的江面,说:“那你娶我罢。”

“!!!”

不等赵从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她又忽地转过头来,道:“不过,我不做妾,你若真心喜欢我,就得风风光光、十里红妆地娶我进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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