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结交新朋友,本不是什么大事,曹冲却还是从周不疑那听说了。
主要是这个魏讽最近很火,约等于后世那种大演说家,开个讲座就忽悠倒一大片人的那种。
周不疑悄然去听了一场,没上前结交就回来了,因为他直觉觉得这人不适合相交。
听闻曹植前去与魏讽交好,周不疑便给曹冲提了个醒。
听说还有这样一号人物,曹冲来了兴致。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魏讽这名字没多大印象,估计是个不甚重要的人物。
只不过现在时局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最有名的历史学家过来可能都没办法分析出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出现个把新面孔不是什么稀奇事。
至少他上次出去挖回来的太学博士之中就有不少是没听说过的!
大冬天的,曹冲懒得出城,笑眯眯地说道:“四哥既已去结交,回头我让四哥引荐引荐就成了。”
周不疑点头。
曹冲懒得不出门,除却去上衙便是窝在家里躲冬,旁人却与他不一样。
曹操本来允诺说等曹植回来后便给他授实职,曹植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心中便有些苦闷。
交上魏讽这个能言善辩的新朋友,曹植又活过来了,每日与魏讽相谈甚欢。等见识过魏讽过人的口才之后,又私底下资与魏讽钱财,让魏讽为他拉拢朝臣子弟。
魏讽一介白身,因着曹植的引荐与资助,竟在洛阳过得如鱼得水,从仅仅在读书人之中受追捧跃升到权贵子弟圈子里头了。
朝中关注此事的人不少,比如钟繇起初对这个新冒出来的人才就挺看重。
本来钟繇秉承着要做到“野无遗才”的想法打算把他举荐上去,后来曹植把人揽了过去,钟繇便歇了这心思。
曹操以“天下初定,先平国事,再虑家事”为由,连后宫都没有封赏,太子人选自然也悬而未定。
年长的几个皇子之中,曹丕、曹彰、曹植、曹冲都是有资格一争的。
曹丕占了长,做事可圈可点,自是不必多提。
曹彰目前负责守卫京都,可见曹操对这个儿子的信重。
曹植才华横溢,早年便在士林之中声名鹊起,很受读书人的追捧。
曹冲与他三位兄长虽不是一母同胞,环夫人却同样为曹操诞下三子,有跟随曹操多年的情分在。再看看他娶的是荀彧女儿,拜的老师是荀攸,又与郭嘉他们相善,据说太学重开还是他一手包办的!
这样几个皇子摆在眼前,换成自己是曹操,可能也会犹豫不决,很难决定把太子之位交给谁。
这节骨眼上谁敢出头站队,谁估计要遭殃!
曹操会觉得他都没做好决定,你怎么就选定了?
钟繇向荀彧探过口风,荀彧都避而不谈,说他们只要专心为朝廷做事就好。只要他们没别的心思,无论谁上位都不会对他们如何,相反,要是站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事情!
所以,他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高官厚禄不享受,要冒这样的风险去博个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
龙,他们早就已经从过了,现在只要好好干活就行了!
魏讽既然已经靠到曹植身上去,钟繇便决定不再多事。
曹丕同样也注意到曹植与魏讽相交的事,得知魏讽在替曹植积极结交权贵子弟,他心中不免有些不乐。
曹丕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好友吴质来聊聊天,却瞧见曹冲屁颠屁颠跑来了,说是马上要下雪,想跟他一起吃锅子。
曹冲一时兴起跑来的,坐下后见曹丕心情不大好,不由关心地问:“二哥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曹丕摇头:“没有。”
见外头天色沉沉,果真有下雪之兆,曹丕便叫人去温了酒,准备好锅子,准备一会儿跟曹冲就着初雪吃。
曹丕说没有,曹冲也不多问,他兴致勃勃地掏出自己刚画好的婚宅规划图,询问曹丕自己改得怎么样。最近他出门少,每次休假都是在家里捣鼓新宅图纸,今天加这个明天加那个,还整天随身带着询问旁人的意见!
曹丕接过看了,没看出什么不同来,经曹冲指出来他才发现是上面一个亭子挪了位置。
曹丕:“…………”
看得出来,这小子对他搬新家这件事确实很上心。
曹丕无奈说道:“这点小改动,你就不必拿着到处问人了。”他是亲哥还好,换成旁人不得被他烦死?
曹冲见曹丕拒绝给意见,只得老老实实把图纸收好。
兄弟俩正说着话,天上果真飘起了雪。炉火很快烧得通红,锅子里的汤底也咕噜噜地翻滚着,曹冲与曹丕相对面坐,边烫肉吃边随口聊起京中诸事,最后免不了聊到那魏讽头上:“听不疑说他很能说,也不知是怎么个能说法!”
曹丕听出曹冲语气中带着好奇,不由淡淡问道:“怎么?你也想去与他结交?”
曹冲觉出几分不对来,抬头对上曹丕隐含不喜的眼睛,便知曹丕方才正是因为魏讽的事不高兴。他停下筷子,说道:“就是觉得稀奇罢了!我觉着我也很能说,怎么没他这么受追捧?”
曹丕听曹冲这么一说,顿时沉默下来。
曹冲是挺能说的,就是很多时候吧,大家都想要他闭嘴,甚至想亲自把他嘴巴堵上。就他这样的,还想受人追捧?
曹丕说道:“你要能管好你的嘴巴,可能还好一点。”毕竟连曹操都时不时被这小子气得砸东西。
兄弟俩没再提魏讽的事,就着锅子吃了个饱,又喝了两杯小酒,曹冲才心满意足地往回溜达。
雪还在下,外头有点冷,好在曹冲刚吃饱,身上暖烘烘的,倒没觉得有什么,还饶有兴致地赏着府中雪景。他看着看着还来了灵感,决定把早前的小亭挪到府中的池子中央,假装它是个湖心亭。
到时候雪一下,亭上是雪,池上是雪,一准好看得很!
曹冲二话不说跑回去对着图纸修修改改,又让许六帮自己送去荀家,问问荀意觉得这个改动好不好。
此时荀彧正在与女儿下棋,听人说许六送图纸来了,不由让荀意拿给他看看。
这不是荀彧第一次碰上曹冲命人来送图纸,他打开看了看,没看出上头有什么改动。
旁边的荀意却一眼看出不同来,她看了眼外面飘着的雪,知曹冲是见雪起兴,拿回图纸便起身想回去给曹冲回信。
荀彧见女儿如此情态,哪还有心情下棋,摆摆手让荀意离开。
其实曹冲一门心思捣鼓他那宅子,荀彧心里反倒放心了不少。
曹操的想法谁都摸不准,要是曹冲表现得像曹植一样“积极”,荀彧可能会睡不着觉。
太子之位哪有那么好争,一个不好就该头破血流。曹冲才十五岁,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最好就是别掺和进去。
好在曹冲年纪虽小,心里却门儿清,各家都往他身边塞了人,却没见有哪个人能左右他的想法。荀彧甚至还听人说起过,这些前去结交曹冲的人如今有些竟不怎么听家里话了,非说什么自己以后不靠家里要靠自己的双手好好拼个前程!
这小子,蔫儿坏!
曹冲可不知道未来岳父对他的评价,他很快收到荀意的回信,说是亭子的位置改得很好,明年可以一起到亭中赏雪。到时他们可以两人闲坐亭中温酒对饮,也可以约上三两好友围炉说话,外面飘着雪,亭里却暖洋洋,想想就很快活。
曹冲顿时就得意起来。
果然,还是他媳妇儿最懂他,不必提醒都知道图纸改了哪,还能和他想到一块去!
经过一个冬天的反复推敲,曹冲终于把图纸定了下来,开始有事没事就往少府那边跑。
目的一,要钱。
目的二,要人。
少府怎么说也是九卿之一,算是和太常肩并肩的衙门,抬头不见低头见,对于曹冲的要求自也是想答应的。不过他也做不得主,因为少府这边也没什么钱了,那么大一个洛阳城建起来早把钱花光了,得等大司农那边拨钱过来!
年迈的少府捋着胡子叹气:“我也没得办法,要是府库里有钱,肯定第一个帮邓侯修府邸。”
曹冲从这话里听到了踢皮球的味道,不过还是准备去找大司农聊聊天。
大司农算是财政部长,管着全国财政收入和政府部门支出,各个衙门想要钱都得从他这边讨。
现在当大司农的不是旁人,正是荀彧当初向曹操举荐的钟繇。
钟繇是颍川系代表人物之一,有文化,有才华,还能镇守一方,妥妥的为相之才。曹操算是在颍川郡发的家,对颍川郡出来的人多有优待,如今九卿之中便有荀攸、钟繇、陈群三个颍川人!
曹冲记得钟繇,他是个大书法家!
后世不少人都将钟繇和王羲之合称为“钟王”,这样一说大伙可能就知道他在魏晋书法界的分量了!
除了是个大书法家之外,钟繇还很会生儿子。
他两个儿子都很聪明,其中小儿子钟会更是个权臣苗子。
曹冲之所以知道钟会这么个人,是因为钟会在灭蜀之战后不仅摁头说邓艾要造反,自己紧接着也造了个反,结果捎带上姜维一起死在乱军之中。
能以一己之力拖着两个有名的三国年轻代去死,钟会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就是不知道这时候钟会出生了没。
反正就司马懿家的情况来看,钟会的大野心家朋友司马昭目前还没影!
曹冲在心里瞎琢磨了一通,脚步也没犹豫,径直跑到大司农衙门那边找上钟繇这位大魏名臣,积极主动地进行他与这位大书法家的第一次对话:“您能给我拨点钱不?”
钟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