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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 28

埃里克将切莉横抱起来,放在马背上。

他的切莉是个精明的小骗子,到这种时刻,仍想要欺骗他。她转过头,瞪大眼睛,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我听着,你说。”他翻身上马,坐在她的身后,拽着缰绳,尽量让马儿不去人多的地方。小镇的马路只允许私人马车、公共马车和警察的马儿通行。他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小骗子嚷道,企图用花言巧语迷惑他,“我被一个波斯人骗了!他说你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冷血又残忍,如果不离开你,很有可能被你杀掉……我知道,我不该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但我当时被吓懵了,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下车以后我就后悔了,真的!”她说着,将脸蛋儿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努力用一种甜美、娇媚、可怜兮兮的嗓音讨好他,“真的,你要相信我,我可以发誓。”

“可爱的谎言。”他淡淡一笑,“你我都知道,誓言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可以发毒誓!”切莉本想继续扮可怜,却因为他刻薄的言语而急躁起来,“就在昨天,我还在想,你还要多久才能找到我……你在不来找我,我就要开始新生活了。你不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吗?就像命运的安排一样,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准备忘记你的时候来了……这说明上帝也希望我们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攥紧缰绳,用尽全力地攥着手上的缰绳,在心里反复回想她的话语,胸口发堵:“‘你在不来找我,我就要开始新生活了’、‘很有意思’、‘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准备忘记你的时候来’——准备忘记我的时候——她在这种地方倒是诚实。”

埃里克没有说话。

切莉绷着脸,觉得委屈极了。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却对此反应冷漠。这不是她想象的重逢。在她的想象里,他们应该紧拥在一起,热情地亲吻彼此的嘴唇。他揽着她的腰,低声问她过得好不好。在他包容的目光和耐心的等待下,她呜咽着,将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然后,他们和好如初,继续像从前一样四处旅行。

现实却是,她被迫骑在马背上,两条腿被粗糙的马鞍磨得发红发疼。她扁着嘴,靠在他的身上,像小孩子一样“咝咝”喊疼,他却对她的叫声充耳不闻,一只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腰,如同沉重的枷锁,像是要将她钉在颠簸的马背上。

当他勒紧缰绳,迫使马儿停下时,她几乎松了一口气,热泪盈眶。

他翻身下马,朝她伸出一只手,想要牵她下来。

切莉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他看着她,口吻平淡地说道,“但你不是腿疼么。不让我扶你下来,难受的是你自己。”

“你也知道我腿疼!”切莉气冲冲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抱我下去?”

“……”

他沉默着,把她抱了下来。

切莉哼了一声,相当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手臂上,还轻佻地用一只臂膀勾住他的脖子,好使自己的臀部翘起一边,拽出被压在下面的裙子。她热烘烘的、散发着汗味和香皂味的皮肤完全贴在了他冷冰冰的面具上。他被她的气味折磨得头晕目眩,脑中一片空白。

“好了吗?”他哑着嗓子说。

“好啦,这裙子真烦人。”她嘟囔着,然后故作关切地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感冒了而已。他一直以为她躲在法国——她的妈妈住在凡尔赛郊外——白痴似的在法国搜寻她的踪迹。直到半个月前,他截获了她写给她妈妈的信,才知道她躲到了英吉利海峡附近。

他本想立即赶到她的身边,但加尼叶歌剧院的大吊灯突然短路,坠落下来,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火灾。

这事原本与他无关,可查尔斯·加尼叶,是他来到巴黎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认同他的才华、朝他抛出橄榄枝的建筑大师。加尼叶的身体每况愈下,已无法胜任歌剧院的修复工作,希望他能留下来,主持歌剧院的修复工程。

他尽管冷血,却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只能暂且放下切莉,在巴黎多待了一个月。

之后,他就日夜兼程赶了过来,途中还淋了一场暴雨。算算时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闭眼了,嗓音当然不如从前。

“不关你事。”他说,走向她租下的别墅。

切莉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住址,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他答道。

“这么说,我还挺有名的。”她喜滋滋地说。

埃里克看她一眼,单手擎住别墅的围栏,手臂的肌肉微微紧绷,直接拆了下来,大步走进去。

他与之前不同的粗暴行径令她诧异,也让她心头发热。果然,只有埃里克才能激起她身体里那种朦胧而贪婪的情感。她光是靠在他的身上,闻着他颈间清淡的香水味,都能感到他们的气息在模仿一雌一雄交融。他是最适合她的人。她再也不要离开他了。

他抱着她,走进客厅,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直起身,仔细地打量客厅的布置,如同巡视地盘的头狼,检查领地是否有被其他野兽侵占。

就在这时,切莉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埃里克,如果你爱我,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小骗子继续讲她的花言巧语:“我离开你,真的是被那个波斯人骗了!他说你在巴黎埋了很多炸.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我当时太害怕了,才会被他的话迷惑。这段时间,我已经想通了,不管你是怎样的人,只要你不伤害——”

埃里克却冷冷地打断了她:“他说得没错,我的确在巴黎埋了很多炸.药。”

沉默了片刻。

小骗子接不上花言巧语,有些恼怒:“那又怎样?”

“不怎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实情。”他低下头,抬起她的下巴,口吻也从冷漠变得柔和起来,“我的确杀过很多人。你的恐惧和担忧都是真的。我在波斯的时候,那些人有时把我当成神,有时视我为无赖①,有时又认为我是一个牙齿里蓄着毒液的怪物。我虽然没有他们传说得那么邪异,但的确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他顿了顿:“你要是不接受我的爱,我就将你带回巴黎,让成千上万的巴黎人和我们一起死去。”

他没有说假话。

他是认真的。

但奇怪的是,切莉面对这番几近恐怖的宣言,竟一点儿也不害怕。

“一个疯子——一个冷血、残忍、满手血腥的疯子爱上了我,”她想,“听着是有点吓人。但幸好,我也爱这个疯子。”

如果她不爱他,没办法接受他的爱,那么他们以及成千上万条无辜的性命都得死去——可谁让她爱他呢?

上天让他们相爱,就是让她来拯救他的。

想到这里,她学着绅士亲吻淑女的模样,吻了吻他的手背,声音甜腻地说道:“我接受你的爱,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完全没有把他的威胁当回事,还在骗他。

他眉头微皱,想再撂一些狠话,却不想把她彻底吓跑,但又担心狠话不够有威慑力的话,她以后仍会逃跑。

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淡淡地说:“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起。”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锁链,将她的手腕和自己的手腕铐在一起,“以后,你别想离开我半步。”

切莉:“……”

这人真的疯了。

——

他们又住在了一起。

跟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知道了她贪财,她知道了他残忍,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在掩饰彼此的本性。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至少切莉觉得很奇妙。从前她想要省点儿钱,阻止他买一些昂贵却毫无用处的东西,得说一车轱辘漂亮话,好让他认为她并不是贪财,而是真心想帮他省钱。现在好了,她可以尽情地展示吝啬的一面,粗鲁地训斥他铺张浪费的作风。

节俭的切莉又回来了。她毫不客气地缴走了他的钱包,像个严厉的管家一样,监视钱财的动向;而她的动向则要被他监视。但她无所谓,想要挽回爱情,总得失去点儿什么。

切莉对戴着锁链的生活适应得很快——没有比这更快活的日子了——半夜,她渴醒了,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晃一下锁链,他就会醒来,帮她倒水。一开始,她还要跟着他起来,打着哈欠看他倒水,后来他就临时解开锁链,将自己那头扣在床头的栏杆上,在去倒水。

吃饭、洗澡、逛街这种小事,更不用说了,变得比从前更加柔情蜜意——简直像一个充满情趣的小游戏。

她渐渐明白了,那个波斯人说的不全是假话,至少在埃里克冷血残忍这方面,他没有撒谎——这期间,埃里克曾不止一次想要杀死那个无辜的俄国人;但她也明白了,埃里克尽管冷血残忍,却绝不会伤害她。他找到她以后,对她做过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给她戴上锁链,警告她不准离开他。她觉得这没什么,反正她也不想离开他。外面那些男人虽然比埃里克英俊,可论起才华与深情,谁也比不上他。

埃里克不知道切莉的心理活动。他冷眼旁观切莉的举止,感觉她一颦一笑都在撒谎。

她涂着口红的嘴角微微一翘,一连串的谎言就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轻巧而自然地流出来了。她说谎的技巧如此高超,有的话连他都难辨真假。

要不是他深知,她有多么厌恶他——离开时拿走了一切能拿走的东西,唯独没有拿他用过的东西,险些就被她这副模样骗过去了。

她装模作样地亲吻他时,他曾无数次想要冷冷地告诫她,让她收起这副假惺惺的亲昵表情,但最终还是因为她温暖的嘴唇而陷入沉默。睡觉时,她喜欢把一条腿搭在他的身上,像小猫一样钻进他的怀里,甚至会为了取暖,故意把脚挤进他两只小腿的缝隙里。每当这时,他会产生一种错觉,她还爱着他。哪怕只有一点点爱,他也知足了。

她不知在谋划什么,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对待他。

她为他挑选衣服。“不能老是穿黑的。”她嘀咕着,给他买了两件有条纹的白衬衫,一件深紫色的长外套,一件浅褐色的短外套,单手在他的身上比划着。他换衣服时,不得不解开了锁链。她眯起喜滋滋的眼睛,揉着手腕,高兴得满脸放光。

“原来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我把锁链解开一会儿。”他淡淡地想,“给我挑衣服,给我买衣服,就为了这么一小会儿的自由,可见她厌恶我到了什么程度。我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切莉却很开心——埃里克终于换下了那身死气沉沉的黑衣服,这是一个好兆头,不是吗?

她高兴的同时,又有点儿纳闷:她都这样对埃里克示好了,为什么他还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可能他早就在心里原谅我了,”她乐观地想,“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表现出来而已。毕竟我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离开了他两个多月。他要是敢抛下我两个多月,早就被我咬死了。”

这么想着,她没在深究这件事。

一个月后,埃里克取下了那条锁链。

他这么做,一方面是确定切莉短时间内不会在逃跑,另一方面,则是戴着那条锁链,做什么都不方便。

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有作曲,也没有弹琴——切莉受不了在书桌前一坐一整天,也没办法安静地听他弹奏钢琴;而她泡澡,一泡就是一个小时,手指头起皱了也不愿起来。他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她洗澡。虽然看美人儿洗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但他不想看她违心的、笨拙的勾引。

她明明十分厌恶他,却总是装出一副很爱他的样子。他将她绑在身边,只是不想她离开他,并不是想强迫她做一些龌龊卑劣的事。她为了活命,装模作样地讨好他,他只觉得难受。

切莉却又把这一切当成了好兆头。她用两只臂膀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奇怪,他侧过头,躲开了),撒娇说:“还有一个月,这房子的租约就到期了。我们是继续住在这里,还是回巴黎?”

她的演技又精进不少。

他看她一眼:

“……你不怕我引爆埋在巴黎的炸.药么。”

“你会引爆吗?”切莉问。她松开他的脖子,注意力被桌上的樱桃吸引了。

她在逃避他的问题。果然,她还在怕他。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想要控制住胸中那股阴暗、狂躁、愤怒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狂躁 要愤怒 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如果他是一头野兽 那她就是他的领地 全身上下都被他标记过。他唯一无法标记与侵占的是她的爱与灵魂。他是如此贪婪 得到了她的躯体还不满足 居然想要她真正的爱。

但他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得到她真正的爱?

知足吧 她已经是你的了。

索要得太多 只会在一次吓跑她。

“不会。”他低低地说 “除非你离开我。”

“我发誓 ”小骗子可能是心虚 并不拿正眼看他 胳膊肘儿撑在桌上 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樱桃 “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你放心了吗?我们回巴黎吧 我想我妈妈了。”

原来是想她的母亲了。

他闭上眼 那股阴郁而狂躁的怒火又出现了 必须攥紧拳头 才能阻止那股怒火侵蚀全身。

他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

“好。”他回答。

切莉转过头 朝他甜甜一笑 伸了个懒腰 继续吃樱桃。这樱桃买来时 已经有些发瘪 却依然很甜。她吃得唇齿都是甜蜜的汁水。

这一个月来 埃里克一直对回巴黎的事情绝口不提 她还以为这是他的一个心结。在她的循循善诱下 他总算同意回巴黎了。可见这心结终于解开了。又是一个好兆头。

也许再过不久 他们就能和好如初了。

“都怪那个满口胡话的波斯人

耽误了我们两个多月的时间 ”她忿忿地想着 吐出一个樱桃籽儿 蹙起眉毛 “下次见到他 非得打他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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