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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3

切莉诧异不是因为维克多被割掉了嘴唇——她早就知道维克多被埃里克割掉了嘴唇,波斯人告诉她的——她诧异的是,这沙龙居然是维克多的母亲举办的。

该死,她明明记得邀请函上没有写主人的名字(她完全忘了是她自己忘记看主人是谁)。

现在她该怎么办?

埃里克会不会误以为她和维克多的母亲串通好了,故意带他来这儿,想要当众揭穿他凶残的行径?

她发誓,她对埃里克的作为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假如她是一个善良、胆怯的姑娘,或许会因为这事害怕埃里克;但她不是,她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埃里克替她惩戒了维克多,她高兴和感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乔斯夫人指认他?

想到这里,切莉蹙起眉毛,故作同情地看向维克多。这可怜的家伙因为失去了嘴唇,无法开口讲话,无颜面对周遭惊异的目光,已像傻子一样痴呆。这是个好现象。这样的话,无论她怎么歪曲事实,都不会被人戳穿。

她转着眼珠子,打算撒一个完美无缺的谎,巧妙地把这事转嫁给一个不存在的人,就在这时,埃里克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我。”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往她身后望去。切莉愣了一下,也茫然不知所措地望向背后——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承认?

她记得维克多的家境非常不错,从这次沙龙的规模就看得出来,到场的均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埃里克这么堂而皇之地承认了他对维克多的暴行……他不想待在巴黎了吗?

切莉咽了一口唾液,刚想替埃里克大声辩解,却被乔斯夫人抢先。

乔斯夫人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谁都知道,我的儿子维克多是一个善良的绅士,有天赋的画家,毕业于图卢兹高等美术学院,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学府,曾培养出无数赫赫有名的画家,”说到这里,她本想举一两个如雷贯耳的画家名字,衬托自己儿子的才华,却因为平时极少关注艺术相关,一时半会想不起有哪些画家,只好把这部分略过,继续质问道,“说,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嫉妒他的才华,还是嫉妒他英俊的相貌?天啊,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你这样狠毒、凶残的人!你是切莉的男伴吧?怪不得她要在沙龙上唱那样的歌,看来她早就看穿了你的真面目!”

切莉听完满面疑惑,她唱的歌怎么了,那不是一首普通的情歌吗?

她看向埃里克,想听听他怎么说。谁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灌木丛,似乎不想为自己辩解。为什么?他在想什么?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医生告诉我,割掉我儿子嘴唇的人手法老道且娴熟,很有可能也是医生,但我听大家说,你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曲家而已……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哦,老天,你究竟害过多少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被关进地牢里,被分尸,被枪决!”

不妙。情形很不妙。

乔斯夫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让男仆去联系调查官。切莉还以为埃里克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行径,是有什么后招;然而,他至始至终都看着面前的灌木丛,一言不发。

她算是明白了,他根本没有后招,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他是疯了,想把自己送到监狱里去!

“听我说,乔斯夫人——”

切莉刚张嘴,就被埃里克冷冷地打断:“是,我经常做这种事。我就是这样一个狠毒、凶残的人。佩蒂特小姐的确已经看穿了我的真面目。”

他在说什么?

“什么真面目?”她大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人理她。

埃里克走到长桌前,倒了一杯葡萄酒,神情平静地喝了一小口:“我割掉他的嘴唇,不是因为嫉妒他的才华,也不是因为嫉妒他的相貌,而是因为他差点杀死佩蒂特小姐,我的心上人。”

这句话说完,周围顿时变得闹哄哄的。人们交头接耳,或怀疑或惊惧或饶有兴趣地扫视着埃里克、乔斯夫人和轮椅上的维克多。

有几个人为了近距离地凑热闹,硬生生把切莉挤到了外圈。她只能硬生生又挤了回去,嚷道:“我可以作证——维克多的确差点杀死我——”

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议论声里。

还是没有人理她。

“差点杀死你的心上人?”乔斯夫人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我的儿子善良到猎鹬的时候,都会放走中箭的水鸟,怎么可能杀死一个大活人?我看,你就是因为嫉妒,才做下如此暴行。我要立即通知调查官,将你逮捕归案。”说着,她侧头吩咐男仆,“去把老爷的猎.枪拿来,填满弹.药。盯着他,他敢逃跑,就给他一枪子儿。”

完了,彻底完了。

切莉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埃里克比她聪明一百倍。她都有办法应对乔斯夫人的质问,他为什么要直接承认?

还有,他为什么打断她的话?如果他没有打断的话,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切莉急得咬住了手指头,脑筋飞快地转着,希望能转出一点儿灵感,拯救眼前的局面。人们还在交头接耳,不时警惕而厌恶地看埃里克一眼。乔斯夫人的男仆已拿来猎.枪,“咔嗒”一声上了膛。黑幽幽的枪口瞄准了埃里克的胸膛。

“不,不行——”切莉攥紧双拳,焦急地想,“他不能死在这儿。他死了,我怎么办?”

这时,她看见了不远处的香槟酒小山。

那是一只只水晶高脚杯堆砌而成的酒山,供宾客们拿取。已经被客人拿走了一小半,但仍然剩了不少。

切莉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整个人猛地冷静了下来。

她提起裙摆,跑到那座香槟酒小山的后面,提高音量喊道:“诸位——”

只有几个人看向她,并且很快移开了视线。

她不甘心地一跺脚,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竭尽全力推翻了摆满香槟酒杯的长桌——

轰!

上百只水晶高脚杯遽然倾塌,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坚硬的草地上,碎裂成无数片闪闪发亮的玻璃。黄橙橙的香槟酒蔓延了一地,如同奔涌的、冒着气泡的河流朝乔斯夫人那边涌去。

人们终于注意到了切莉。

乔斯夫人又惊又怒地望向她:“佩蒂特小姐,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我没有责怪你害了我的儿子,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推翻了花园里的桌子。你知道那些杯子值多少钱吗?你这卑贱、粗野、不知礼数的鬼丫头!”

“我当然知道。别担心,我会原价赔偿给你。”切莉从长桌后面走出来,“我这么做,只是想问乔斯夫人几个问题,你说维克多是‘善良’的绅士,‘有天赋’的画家,可是据我所知,他的画根本无人问津,在巴黎举办的画展也只有寥寥几人参观。你的丈夫是一位国际知名的画家,难道你看不出你的儿子根本没有才华吗?既然没有才华,我的未婚夫——埃里克又怎么会嫉妒他?要知道,他可是音乐界出名的指挥家和作曲家,精通数十种乐器,是公认的天才,凡是听过他指挥的乐曲的人,没有不叹服的。请问,这样一个天才,怎么会嫉妒维克多那样的蠢材?”

埃里克猛地抬起头,愕然无比地看向切莉。

乔斯夫人的嘴唇微微发抖:“如果不是因为嫉妒的话,那不是更加可怕了吗?竟然无缘无故地伤害我可怜的维克多……他今天敢割我儿子的嘴唇,明天就敢割我丈夫的头颅……我绝不允许这样的恶魔存活于世上!”

“恶魔?”切莉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乔斯夫人的眼睛,“不,你儿子才是恶魔。”

“你——胡说八道!”

“你儿子绑架了我,把我带到一个废弃的歌剧院,想在那里强.奸我,”切莉说话毫无顾忌,不会像大多数妇女那样避讳露.骨的词汇,这句话说完,一些怕羞的贵妇小姐纷纷用手帕捂住嘴巴,切莉则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他把我绑在椅子上,把冰冷的白兰地浇在我的身上,还扯开我的胸褡,将冷冰冰的酒瓶塞进去(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最后残忍地划燃了火柴,想把我烧死——请问诸位,这样的行径不是恶魔是什么?”

乔斯夫人看看维克多,又看看切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在撒谎……我最了解我的儿子,他不是这样的人!这是你为了救你的未婚夫,编造出来的谎言。你们这对歹毒的男女,不仅致使我儿子毁容,还想污蔑他的名誉——”

最后一字还未落地,切莉已在手帕里呜呜哭出了声(乔斯夫人慷慨陈词时,她就拿出了手帕,酝酿好了眼泪)。她虽然没有大智慧,却有一肚子小聪明,知道如何最快地博取人们的同情。

“我为什么要拿我的贞洁撒谎?”她抽抽噎噎地说,“敢问诸位,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童贞。我的母亲从小就教导我,女人丢掉性命也不能丢掉童贞——未婚女子与男子不清不白,可是要下地狱的!谁会拿这种事情信口开河?”

说着,她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向众人:“请问各位夫人,虔诚的天主教徒们,你们会拿下地狱的事情去污蔑一个人的名誉吗?名誉可以挽回,失去了上帝的信任,该怎么挽回呢?”

一个男子忍不住安慰道:“佩蒂特小姐,上帝只惩罚那些放.荡享乐的女子,你不是自愿的,祂不会让你下地狱的。”

“佩蒂特小姐说得对,没有哪个女人会拿自己的贞洁去诬陷一个大男人,”又一个男子说道,“每个女人都这样做的话,世界岂不是乱了套,女人想污蔑谁就污蔑谁。我相信佩蒂特小姐的说辞!”

“我也相信!”

“我们都相信……”

若不是攸关埃里克的性命,切莉差点笑出声音。她浑身颤抖着,死死地用手帕捂住口鼻(在外人看来,她已伤心到浑身痉挛):“埃里克先生是我的未婚夫不假,他也确实割掉了维克多的嘴唇……但倘若他不来救我,我就被维克多活活烧死了!他是救了我性命的勇士,这才是善良的绅士该有的作为,不是吗?难道大家要谴责这样英勇的行径吗?”

大家当然不会谴责英雄救美的绅士,于是纷纷谴责痴呆的维克多:

“没想到乔斯家的儿子心肠居然如此歹毒……”

“他的母亲还说他是善良的绅士,绅士会想要烧死一个可怜的女孩?”

“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也有人提出微弱的质疑:“佩蒂特小姐也是一面之词,你们为什么都相信她说的话,万一她在撒谎呢?”

乔斯夫人立刻尖声附和道:“她肯定在撒谎,除非她拿出铁证!”

切莉用手帕揩了揩鼻涕,暗暗翻了个白眼,语气却黯然神伤:“我当然有铁证,只是这样一来,我就非下地狱不可了。”

“别说笑了,你要是有铁证,肯定一早就拿出来了。”乔斯夫人咄咄逼人地说,“我再清楚不过你这样的人,你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会长篇大论说那么多……”

说到一半,乔斯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切莉当众拉开了裙子后面的拉链,露出洁白的束腰。

善良的贵妇小姐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切莉,挡在她的身前。

一个年轻女子皱着眉毛,掷地有声地说道:“她不是说了么,她差点被你善良的儿子烧死,那么她的身上肯定有被烧伤的疤痕,只需让我们检查一下,便可知道她有没有说谎。乔斯夫人,你真觉得你儿子的名誉,值得一个女子用贞洁、用身体、用信仰去污蔑?”

这话说得太好了。

切莉眨巴眨巴眼睛,趴在年轻女子的肩头上,呜呜抽泣了两声。年轻女子充满怜惜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乔斯夫人的脸庞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再吐不出一个字。

贵妇小姐们簇拥着切莉进屋,检查她身上的烧伤。半分钟后,她们护送着切莉走了出来。年轻女子淡淡地宣布道:“佩蒂特小姐说的是真话。她的后背的确有被烧伤的痕迹。”

这话一出,人群哗然。

这的确是铁证。

铁证如山。

人们面面相觑,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不时厌恶地瞥一眼面色惨白的乔斯夫人和轮椅上的维克多。

至此,局面彻底扭转。

埃里克从可怕凶残的恶魔变成了英勇的绅士;切莉也从害维克多被割掉嘴唇的妖妇,变成了宁可失去名节也要证明爱人清白的烈女。

切莉泪眼朦胧地跟那些好心的贵妇小姐们一一拥抱道别,挽着埃里克的手臂,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出乔斯夫人的大花园。

姗姗来迟的调查官则在大家异口同声的指认中,带走了痴傻的维克多。尽管以乔斯家的名望及财力,调查官不一定会对维克多·乔斯做什么,但对切莉来说,这不啻于一个巨大的胜利。

坐上马车,确定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不会被偷听到对话以后,切莉才放下捂脸的手帕,喜气洋洋地大笑出声。

“今天真是惊险! 她拍着大腿,眉飞色舞地说,“不敢相信,我竟然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局面,救下了你的性命。哎, 她用胳膊肘儿撞了撞埃里克的手臂,“我觉得我其实挺聪明的,你说呢?

没有回应。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就在她泫然欲泣与乔斯夫人对质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从头到尾都怔怔地望着她,如同一座屹立已久的雕塑。

如果是平时,他看见她当众拉下裙子的拉链,早就上前阻止了;但当时,他竟跟白痴似的,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回想起他在沙龙上的异常举止,切莉蹙起眉毛,终于察觉到不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我不知道这是维克多妈妈举办的沙龙,要是知道,绝对不会来……

话未说完,她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车壁。

他垂下头,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粗暴而野蛮地堵住了她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而强势地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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