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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34

切莉眨巴眨巴眼睛,坦荡地搂住他的脖子,十分热情地回吻了过去,但他却扣住她的手腕,紧紧地攥在手中,不允许她的手碰他的身体。

“怎么啦?”切莉问,“我只是想抱抱你,不摸你的脸。”她知道他有不喜欢被直视和抚摸脸庞的怪癖,所以很少触碰他的脸庞,偶尔会亲亲他的下巴。

要是以前,她这样一解释(她认为他们的关系能维系到现在,全归功于她总是能及时清楚误会),他就会松开她的手,任由她施为;今天,他却始终扣着她的手腕,低低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摸我的脸。”他的声音几近嘶哑。

切莉很疑惑:“你不是不喜欢被摸吗?办那事儿的时候,每次我想摸你的脸,你都会把我的手拿开。”

他沉默。

他拿开她的手,只是不希望她快乐地沉浸在欢爱时,察觉到欢爱的对象是一个丑陋、恐怖的魔鬼。

他知道她很少盯着他的脸看,也知道她很少碰他的脸,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像奖赏忠诚的狗似的,亲吻或捧着他的脸颊。

最初,他以为她这样,是因为恐惧他可怕的相貌;后来,他以为她这样,是因为同情他可悲的身世。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过她这样,只是因为他不喜欢。

是他想太多了吗?

其实她很爱他,也很尊敬他,想要学习唱歌,也不是为了离开他,而是打算当众向他坦露爱意;而她选择那首歌,也不是因为想把他比喻成魔鬼,只是单纯地因为里面有示爱的词句。

至始至终,她都热烈、忠诚地爱着他,是他过于多疑,像谨慎、可悲的穷鬼一样,对着仅剩的珍宝疑神疑鬼,不敢相信自己能守住如此珍贵的宝藏。

他的头脑非常清醒,思维非常清晰,也看见了她眼中闪闪发亮的爱意——在此之前,他以为她的眼睛如此闪亮,是因为天赋异禀——可还是无法相信,自己这样的人能得到真情。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很多。

他出生于卢旺附近的小镇,一个木匠的砖瓦房里。他的父亲个子高大,面容阴郁,每根手指都长着粗糙的茧子;他的母亲是一个软弱迷信的女人,生下他以后,每天都在哭泣,怀疑自己被魔鬼附了身。

从出生起,他就没有感受过爱。

因为无法接受他恐怖丑陋的长相,他的母亲送给了他一副面具。

他的第一副面具。

小镇依靠碧蓝色的大海,站在银白色的沙滩上,可以望见富人区的房屋,那是一幢幢宏伟壮观的别墅。

他的记忆力和动手能力极强,看一遍那些房屋,就能在沙滩上堆出一模一样的沙雕。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独一无二的天赋,还以为这是人人都有的能力,直到看见其他小孩堆出的歪歪扭扭的堡垒。

他将这一发现告诉父亲,以为父亲从此会看重他,温和地跟他说话,却被父亲痛打了一顿。

“离我远点儿,怪物。”父亲这样厌恶地说。

他离开了。

他加入了马戏班,像幽灵一样跟着班主四处巡演,用自己丑陋的相貌和悦耳的嗓音取悦前来寻求刺激的观众。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滑稽的讽刺——不然为什么上帝给了他丑陋可怖的相貌后,还要给他一副悦耳动听的嗓音?

神如此安排,绝不是因为可怜他,而是因为想看他丑态百出。

随着走过的国家、看过的书籍、学会的语言越来越多,他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愤世嫉俗,却也变得越来越冷漠、倦怠和麻木。

自卑使他无法对女人生出正常的欲念,无法像健康的雄性沉湎于古老的欢乐。他很少以人类自居,但是每到夜里,他都渴望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活着,有一位妻子,一个完整的家庭。然而太阳升起时,他却只能继续做一个漂泊不定的幽灵。

切莉引出了他的人性,教会了他什么是欲望。

他至今记得,她是如何娇媚而有经验地引诱他的欲望形成狠毒强壮的蛇,又是如何讨好那条蛇,榨出它毒牙里的毒液;她带他走进了伊甸园。他毕生孜孜以求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她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再后来,她离开了他,他找到了她。离开没什么,他就习惯了周围人因恐惧而逃离;他无法置信的是,她并不恐惧他,反而爱他,真的爱他。

她是一个轻浮的女子,可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浮的女子,也不会当众吐露险些失贞的事实;但她为了救他,挽回他可有可无的名誉,却当着所有人的面,绘声绘色地说出了那些一般人无法启齿的过去。

她头脑简单,却因为救他,拿出了所有能拿出的聪明才智;正是因为她的智力平平,才显得那些急智如此可贵。

想到这里,他其实已经再清楚、再确定不过,切莉是爱他的。然而,他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切莉诧异地看他一眼,不假思索地答道,“我爱你。”

我爱你。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只要是长了舌头和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却像个白痴似的,低低地、重复地问道:“真的爱我?”

“你到底怎么了?”切莉并不笨,之所以显得愚钝,只是因为埃里克太过聪明而已。她蹙着眉毛,仔细想了想他最近乃至在沙龙上的异常表现,结合他反常的问话,立刻发现了不对劲——他不会一直以为她不爱他吧?

她马上把这话问了出来。

“我以为,”他说,“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有钱,能给你富有且安定的生活。”

“什么?”切莉气得嗓音变了调,用力推开他的脸,“你再说一遍!”

他看着她生气的眼睛,理智上明白这时候应该向她道歉,毕竟经过沙龙事件,她的心意已再明确不过,再说这种话,就有了侮辱的嫌疑。可他的理智全被她的爱意吓跑了,现在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作出傻子似的回答:“难道不是吗?”

切莉睁大双眼,呼吸急促,险些被他的反问气死。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这样的人。

她扁着嘴巴,眼里含着两汪亮晶晶的眼泪,被他气哭了:“我要是真的为了钱,当初离开你的时候,就不会只带走你送给我的东西了!你真以为我是个蠢货,看不出你的手表和袖扣有多值钱吗?”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愤怒,抽抽噎噎地掉下了泪珠子,“我只是不想当小偷罢了!”因为过于愤怒和委屈,她理直气壮地忘了还拿了法郎和英镑这回事。

愤怒唤醒了她的记忆。怪不得他推三阻四地不肯教她唱歌,不时用一种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审视她。亏她傻乎乎地以为,他那样望着她是因为爱她!

还有,在沙龙上,他听见她的歌声,失态到太阳穴青筋暴突,重重地攥紧了手里的高脚杯。当时,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她真挚的告白,其实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

切莉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成功把自己气歪了嘴:

“好,你不相信我爱你是吧,那我换个说法——对,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钱,现在我要去找一个更有钱的人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碰到比你更丑的了!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在乎贞洁,也不相信死后有地狱,所以,我会立马跟新交的情人上床,唱歌给他听。我相信,我这样对他,他很快就会迷恋上我,并且不会像你一样疑神疑鬼。

话音落下,她眼睁睁看着他的神情变得沉戾而恐怖起来。

她也觉得那些话过分了些,可一想到真心被这样误解就忍不住生气。

过去二十年,她从来没有对爱情认真过,像那些轻浮的有钱人一样玩世不恭。埃里克是她唯一真心爱慕、也是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可他却这样误解她,尤其是沙龙之后,她那么机智地替他摆脱了麻烦,他不仅不夸她,还冷冷地质疑她是否真的爱他——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这么想着,她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张开双唇,想再说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刻薄话,但还没有开口,就被他重重地吻住了唇。

他似乎比她还要愤怒,气息紊乱,动作粗暴。

她两只手撑着他的胸膛,几乎能感受到他强忍的怒意。假如他没有忍耐的话,一定会像旷野里的野兽一样,毫不留情地将她撕碎。

但是,他凭什么?

错的难道不是他吗?

明明是他误解了她。

切莉压根儿不怕他。说到底,他唯一能撕碎她的手段,不就是那事儿吗?在男欢女爱上,她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弱者过。

想到这里,她一只手狠狠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粗鲁地回吻了上去。

他不是讨厌被她摸脸吗?她不仅摸,还要摘下他的面具,让他用原本的脸庞面对她。

她像驯服一匹暴怒的雄马一样,骑在他的腰上,激烈地吻着他的脸颊、嘴唇和下巴。场面完全混乱了。车厢外,马蹄毫不留情地碾压过矮荆棘丛;车厢内,他突然反客为主,粗重的呼吸碾压了她的气息。不知是谁出汗了,发热了,颤抖了。她没工夫记住那些细节,只记得自己始终没有落到劣势去。最终,这匹暴怒的雄马被她制伏了。她浑身汗津津地伸开手脚,四仰八叉地倒在他的身上。他闭着眼,单手撑着额头,倚靠着车厢沙发,也出了一身汗。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到此,争执结束,他们可以坐下来,平静而理智地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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