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熟睡的小瑜儿,送走王营长、张宁。
苏梅回头看赵瑾、林念营、小黑蛋,三人不是在揉眼就是在打哈欠,一个个都困顿得不行,“洗洗都去会儿吧?”
三人点点头。
苏梅打了盆水,拧了条湿毛巾给赵瑾擦手脸,让林念营先洗。
小黑蛋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身子一扭就想往屋里冲。
苏梅伸手扯住他肩上的衣服,将人提溜回来,三两下解去他身上披的红花布,扣着后脑带到盆前,给他搓了搓脸。
“娘、娘……啊!我不洗,不洗~”
苏梅抬手倒了盆里的污水,将人往胳肢窝里一夹,起身舀了瓢水倒进盆里,又给他洗了一遍。
随之扯了他的小布巾,给他擦了把脸,拍拍他的后背:“别叫了,等你睡醒了娘在给你涂上。”
“真的?”
“嗯。”苏梅放他下地,转身拿了洗脚盆兑了稍烫一些的水给三人泡脚。
赵瑾还好,全程没有下地,脱了鞋小白袜还是干爽的模样。
小黑蛋和林念营一脱鞋,袜子半湿,脚臭味跟着浓郁地四散开来。
赵瑾熏得身子往后一仰,双脚从盆里抬起:“苏姨,我要自己一个洗脚盆。”
“好,”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喜好,苏梅并不希望他们一味地迁就别人,改变自己,遂小事上,苏梅愿意尊重他们自个的选择,“你们王奶奶给咱买了两个搪瓷盆,我留一个在厨房用,剩下一个当洗脸盆,先前用来洗脸的木盆,给你当洗脚盆吧?”
苏梅说着递了块擦脚布给他,弯腰拿起三人的鞋子凉在窗台上,转身取了草鞋放在他们脚边。
赵瑾擦着脚点点头。
苏梅待他擦干,伸手将人抱起放在床上。
赵瑾的腿没那么疼了,很多小事只要活动幅度不是那么大,都能自己做,比如掀开被子,慢慢躺下。
苏梅拿了个新暖瓶,灌满开水,放在两人床头的藤箱旁,跟进来午睡的林念营道:“你小瑾哥要是想喝水,你帮他倒一下,小心点,别烫到手。”
“嗯,”林念营应着,“婶婶,你也快睡吧。”
外面二十来位战士正忙忙碌碌帮他们盖房呢,她哪好意思大白天里睡觉。
安顿了小黑蛋,苏梅捡起地上的袜子丢在洗脚盆里,拿皂角水泡上。
洗了洗手,拨开炉子坐上大半锅水,抓了两把家属院带回来的绿豆淘了淘倒进去,随之去东耳房寻了把司务长给的海带,洗净切丝,待水滚了滚,下锅同煮,起锅时放了两勺白糖,盛到碗里端给院内盖房的战士。
两间房子的墙体已经垒好,就差上梁、铺瓦。
因为没有下午上梁的先例,遂大伙儿商量了下,决定明天再弄,今个儿先把院墙拉起来。
苏梅怕一锅汤不够喝,又烧了两瓶开水,拿了茶叶、红糖放在廓下的小桌上,让他们渴了自己泡茶冲糖水喝。
赵恪不在,苏梅也不知道晚上要不要招待他们在家吃饭,怕等赵恪回来,再准备来不及,苏梅找王老太拿了她家兜好的老面,和了一大盆杂面。
泡了笋干、菌子、干菜,挑了很肥的腊肉切了剁碎,混和着屋后挖的野葱,用油炒了炒馅料,包了两大锅干菜腊肉包子,熬了锅碎米粥。
赵恪晚上回来,苏梅调了蒜泥,拌了土豆丝,已经劝着大家开吃了。
苏梅喂着小瑜儿,丢不开手,便对他道:“粥在锅里,你自己盛。”
“嗯。”赵恪洗了把脸,拿碗盛了碗温热的粥,先喝了两口,夹了个包子大口吃了起来,他中午就喝了几杯酒,到现在早就饿坏了。
苏梅喂好小瑜儿,拿了玩具给他,洗了洗手,给赵瑾、林念营各添了半勺粥,拿起包子一分为二,给小黑蛋一半,另一半自己拿着吃了。
她吃着味道还成,谈不上鲜美,倒也实在,就不知大家吃着如何,遂问道:“味道不错吧?”
小黑蛋头也不抬地点点头。
“好吃。”林念营很是捧场。
赵瑾嘴要甜些:“苏姨做什么都好吃。”
这话倒也不假,苏梅虽不会太多花样,可她五感灵敏,品味一绝,味道就不会太差。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手控火能力,什么食物什么时候出锅,总是把控得恰如其分。
赵恪一连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碗粥,方舒了口气,放缓了速度:“家里还有面吗?缺什么你跟我说,我找人买。”
苏梅往他身边倾了倾身,小声问道:“明天还管饭吗?”
赵恪瞅了眼盖起的屋墙:“上梁是要管饭的。不怕,明天我跟司务长说一声,让他做了肉菜拿过来,回头我给他钱票。”
苏梅松了口气:“让我包包子,擀面条还成,做什么几凉几热就抓瞎。”
赵恪笑道:“我们爷几个不挑的,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
苏梅也笑:“得学学,不然逢年过节,人家桌子上盘盘盏盏,再看咱家一盆炖菜,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学我不反对,别累着。实在不行,过年过节咱请司务长帮忙做些丸子炸鱼什么的,拿回来烧一下就成。”说罢,赵恪见苏梅拿包子醮蒜泥吃得香,手中的包子伸过去也醮了点,面皮菜干肉丁混和着蒜味刚一入口,他便眉头一蹙,大口吞下喝了几口粥。
“不喜欢别勉强,”苏梅把蒜碟往自己跟前拉了拉,“就这么点蒜汁,我还不够吃呢。”
赵恪:“……”
前一句听着多舒服!
赵瑾瞅了眼他爸,“噗嗤”一乐,把自己要的醋碟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醋。”
赵恪瞟了他一眼,仰头喝完碗里的粥,回屋拿起烟,朝一众吃完饭,趁着还有点天光,又忙起来战士们走去。
家里饭碗不够,昨个儿搭厨房,赵恪和王红志砍回的竹子,有那碗口粗的没用完,苏梅截了些竹碗给战士们用,吃完饭,苏梅犹豫了下,洗洗丢进锅里煮了煮晾在了案板上。
虽然房梁一上,院墙一拉,明天晚上活儿差不多就完了,可也保不齐哪天就又用上了。
苏梅收拾好厨房出来提水,赵恪已埋了个竹杆,拉根电线挂了个灯泡在院内。
“给我,”赵恪接过苏梅手里的木桶扁担,“我下午跟叶部长去隔壁镇上的水管厂订了批水管,明天送来。我跟他说了,先给咱家埋管引水。”
“这么快!”苏梅再次见识到了赵恪办事的效率,“那,江司令的腿……”
“大部分堵塞的经络通了,老院长说,”赵恪停顿了下,双眼微微眯起,盯着苏梅的双眸道,“说可能是在疗养院泡温泉泡的。”对此说辞,赵恪嗤之以鼻,江司令又不是今年才去泡温泉,先前怎么不见丁点效果。
苏梅双眸闪躲了下,随之笑道:“那就好,他双腿好了,你们也就不用换司令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换司令?”
“宋政委说的啊。”
“哦,”赵恪摩挲了下手中的扁担,抛开之前的话题道,“算算日子,先前寄回去的工作名额,老家该收到了吧?”
“应该收到了。”
……
被两人提起的信件,此刻就在苏老爹手中。
“写的啥?”苏老娘纳着鞋底,胳膊肘抵了抵他,催促道,“说啊。”
苏老爹在坑沿上磕了磕烟斗:“老四,你给大家念念。”
老二、老三对视一眼,有些担心。
小妹来信了,家里的媳妇、孙子、孙女全打发回屋,却留下他们四个,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老四上前几步拿起炕桌上的信,飞速看了一遍,随之双眼微微一缩,读了起来。
老大坐在炕前的凳子上搓麻绳,没什么反应,有听没得懂,什么叫给他和老四弄了两个工作名额,他大字不识几个,出了公社就迷路,上班,就他,能成?
咋给做梦似的不真实哩!
老二、老三抬头看了看老四,没了,就这么多?
“小妹没说这工作咋来的?”老三眉头紧锁,眼里不见任何嫉妒不平,只担忧道,“也没说她在那边的生活咋样?”
老四翻了翻,把小黑蛋写的信递给他。
老三接过来一看乐了,不是柴火小人,就是涂得黑黑的圆,是小家伙的手笔,“不错,这中间还写了几个字呢。”
“你们看,”老三指着信在几人面前晃了晃,“说想咱们了,想吃家里的面,想跟哥哥姐姐们玩,想听大戏了,哈哈……还是这么话唠,没受欺负就成。”
“给我看看。”苏老娘抢着道。
老三将信给她,凑在她身边乐和着帮她解读。
老四捏着两张工作名额看向苏老爹。
苏老爹装烟点燃,抽了口,抬眉道,“瞅我干啥?工作给你和老大的,你们商量去。”
老四看了眼乐呵不知愁的老三,又看向老二。
四目相对,老二眼神微微闪了闪。
老四的目当从他脸上滑过,落在坑旁又搓起麻绳的大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