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这一两年养出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走到哪儿手里头都把玩着一颗鸡油黄,原本这颗石头是用来当纸镇的,比起把玩用的手把件个头大了一些,但顾行之显然并不介意。
这块石头原本就出色,如今被他把玩了一年越发的温润,在阳光下一眼看去就像是能够流动一般,看的县学里头其他的训导颇为眼红。
这一日也是如此,顾训导一边把玩着鸡油黄蜜蜡,溜达了一圈回到书房,就瞧见自己的小弟子还在用功,他忍不住笑道:“你整日的看书,这些书也快倒背如流了吧。”
赵九福谦虚的说道:“倒是没有倒背如流,不过确实是能够背出来了,先生,不如你考考我,看我今日学的如何?”
顾训导微微挑眉,扑哧笑道:“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被人考校,既然你不怕被人考,那我今日就出一个难题来考一考你。”
赵九福不但不害怕反倒是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态来,实在是县学不如家里,他总不能天天缠着四个先生一人问他一个问题吧,既然拜了师,只能辛苦一下顾训导了。
顾训导略一思考,果然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赵九福微微皱眉很快就答了上来,师徒两个来了兴致,就在小小的书房里头你来我往的对答。
赵九福是拜师之后才发现的,顾训导虽然功名只是举人,但是他的才华恐怕不会比孔教谕低,甚至更胜一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先生一直没有继续考。
很快,十个积分就落到了赵九福的口袋里头,赵九福心中有些可惜,系统的积分计算中,功名好像是十分重要的参考标准,即使顾训导的才学十分出众,但最后只能奖励十分。
不过现在他的积分奖励的越来越多,再也不会遇到小时候那种为了三个积分不得不折腰的事情了,脱离了积分控制之后,赵九福反倒是更加能沉浸在学习的快乐之中。
顾训导的遍布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偏偏即使他因为赵九福必定不知道的那一题,赵九福皱着眉头演算了一番也给出了答案来。
到了最后,顾训导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弟子,觉得这孩子收的实在是不亏:“不错不错,虽然还有几分不足之处,但比为师年幼的时候强多了。”
赵九福与他熟悉了,这会儿笑着打诨:“这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先生您说是不是。”
顾行之的回答是直接给了他一个脑镚儿,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这厚脸皮跟谁学的?”
赵九福笑嘻嘻的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谁学的先生您能不知道吗?”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顾行之才严肃了一下脸色,开口问道:“后年的乡试,你可有准备下场?”
乡试三年一次,都是在八月份的时候举行,如今距离下一场乡试满打满算其实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了,那时候赵九福正好十三岁,若是不去参加的话就得再等三年。
赵九福进县学之后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他私心里是想要去试试看的,不管能不能中至少知道一下乡试的情况,积累一下经验也是好的。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转而问道:“老师,您心里头怎么看?”
顾行之眯了眯眼睛,淡淡说道:“你是县学的第一名,如今蝉联第一已经有两年之久,若是你都不敢去下场一试,那让其他人怎么办。”
话虽如此,要知道上一个蝉联第一的徐晖第一次参加乡试就惨败而归,赵九福不会小看自己,但也从来不会麻木自信:“既然老师不反对,那我必然是要去试一试的。”
顾行之见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忍不住又给了一个脑镚儿,笑着说道:“小狐狸,你心里头是不是早就打算下场试试看了,口中还故意问我的话。”
赵九福却没有被戳穿心思的不好意思,反倒是振振有词的说道:“我猜着老师的心思,肯定是希望我下场试试看的,自己个人也想去试试,不过老师万一不希望我去的话,那我肯定还是得听老师的。”
自从有了师徒名义之后,顾行之对他极好,虽然不至于体贴入微吧,但作为一个老师肯定是合格的,不说别的,就是赵九福抚琴的手艺都提升了不少。
这样一个老师是绝对不会故意害自己的,若是他十分激烈的反对自己参加这一次乡试,那么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在,赵九福自然也会听从。
顾行之再一次被取悦了,口中却还是骂道:“真是个小滑头。”
赵九福心中无奈,只得再接再厉的拍马屁,实在是自家这位师傅有点幼稚,有时候就跟个小孩儿似的得要别人捧着哄着,赵九福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他家师娘受不了所以才没跟来。
师徒俩说定了一年半以后就会参加乡试,这时候快到过年了,距离县学放假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春假又有一个月,算起来赵九福用来备考的时间也不长。
顾行之并不是个传统的好老师,看他在县学里头的表现就知道了,能跟上的都是天才,跟不上的在他眼中就是蠢材,根本不需要搭理。
但是现在,顾行之却为赵九福整理出一套备考的资料来,说是资料也不尽然,其实是顾行之自己总结了前三届乡试的考题而来的。
不止如此,从这一日开始,赵九福每日都要做一篇策论交给顾行之,顾行之这一次可没有丝毫留情,写的稳妥了,他骂老生常谈毫无新意,写的创新了,他骂狗屁不通。
这个时候赵九福才理解为什么当年孙训导那么讨厌顾训导,实在是这家伙毒舌起来不是人,不带一个脏字都能说得别人无地自容。
也幸好赵九福不是真正的稚龄小孩,不然的话这样子的打击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也就是他脸皮厚才能撑下来,换成自尊心特别强烈的人还不得恨死他。
不得不说,顾行之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却确实在短时间内让赵九福飞快的适应进步着,以前他也看书,也学习,但更像是在慢慢的积累沉淀,而现在却在顾行之的带领下飞奔的朝着前面,只要走慢一点就有毒舌的皮鞭等着。
这种高强度的学习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至少县学里头的同窗们就不行,在他们看来顾训导这不是故意折腾自己的弟子吗,谁家读书这么卖命的。
但在赵九福看来却觉得不错,这种高强度的学习优点多多,上辈子不管是中考还是高考,不都是经历过这么一段黑暗的岁月,更别提读研考博之前的日子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顾行之一开始布置大量的作业,其中也带着几分测试和试探的意思在,若是赵九福真的受不了做不完,他后面就准备降低一些密度。
谁知道出乎他预料的是,这孩子不但不叫苦喊累,反倒是适应良好,甚至有几次都超额的完成了他不知的内容,要知道县学里头的课业也不轻松,有些生员光是那个就应付不来。
顾行之觉得自己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对小徒弟刮目相看了,赵九福越是出色,他越是想看看这孩子的极限在哪里,这才出现了之前的那一幕。
赵九福若是知道自己的勤奋努力才获得了更多的作业,不知道会不会放慢一些脚步,他的心中有一个野望,院试的第一名奖励惊人,那么作为更高一级的考试乡试又会如何呢?
这师徒俩沉浸在学海无涯之中,日子只觉得过得飞快,却不知道赵家人看着赵九福担心的很,以前虽然也读书,但自家阿福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啊。
但是现在天不亮就得起来,天色黑了还看见他在涂写,一度老陈氏都想进去哄他早些安睡,却被老赵头一把拦住了。
老赵头他们都是知道赵九福打算参加下一届乡试的,这会儿儿子这般用功,老赵头是既心痛又骄傲:“这是孩子自己选的路,你就别去添乱了。”
老陈氏只得说道:“读书也不能这么拼命啊,这几日看着都瘦了。”
老赵头却说:“瘦了就瘦了,你多煮一些滋补的给他补补身体就是了,但读书是大事儿,咱们不能拖后腿。”
老陈氏一听也是,于是第二天就开始折腾起滋补品来,她的手艺不错,也不吝惜银子,没一天重样的煲汤烧肉给儿子吃,直把赵九福吃的满嘴流油。
其实赵九福看着清瘦了一些,但精神却不错,顾行之是想要锤炼弟子,又不是真的要害他,布置功课的多少还是有分寸在的。
再者他还有白玉灵泉这个金手指在,不愁身体调养不好,但全天下的父母估计都一个样,看着儿子就觉得瘦,生怕他们吃不饱吃不好,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塞进他们的嘴巴。看着老陈氏忙忙碌碌,赵九福痛并快乐着,他亲娘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