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被轻轻的关上，透进来的那缕光被挡在外面，房间重新归于昏暗，黑色浓郁的化开，所有的声音都被黑暗吞噬了般，只留下贾思清浅的呼吸声。
贾思向上拉拉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罩住，闭紧眼帘，在安静且适宜的环境中，他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滴答滴答，这是输液时液体流动的声音，贾思勉强维持清醒，耳朵在此刻异常灵敏，这种有规律的细微声响带上了催眠效果，直直的往他耳朵里钻。
就和盖在自己身上、与他紧密相贴的被褥一样，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格外的放松。
‘怎么是两个小丑……？’贾思在恍然间觉得自己已经睡过去了，现在所看见的一切都是梦。
但他还没有沉睡，他凭着本能，将那副画面印进脑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思考能力被困意淹没，略有些迟钝的想到。
两个就两个吧，之前出现了好几个，就算再来一个，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放任自己在睡梦中越陷越深，‘费珂……别叫我了，我……’他捋不出自己想要表达的完整意思，说到半截，就没了下文。
只在彻底睡过去前，不忘给系统传递切断联系的念头，这才安心的躺好不动。
‘贾……？’
费珂懵圈，他联系不上贾思了，在医院里睡得这么踏实么？他委屈巴巴的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贾思不可能放下戒心睡得那么快的。
失策了，他眨巴眨巴眼，愣了片刻，好吧，打扰人睡觉这件事是他不对，拉黑就拉黑吧，迟早还会给他拉回去的！
他很快就把自己劝好了，本来还有一点点的失落，在曼洛伊的打斗中烟消云散。
火焰足以称得上绚丽，橙色与蓝色两种色彩将黑色小丑与白色小丑覆盖，稀少的蛛线为那群欲面提供落脚点，欲面吱吱呀呀的叫来叫去，它们是从人类的体内诞生、由最深层的欲望凝聚而成的存在。
它们可以勾动着欲望的弥漫，这对它们来说是与生俱来的本领，白色小丑有了它们的帮助，终于可以将自己最为擅长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花浪子的瞳孔隐隐有些涣散，他站直的身子微微弯起，双臂自然垂下来，黑色小丑到来，让沉寂下来的惧意重新出现在心里，令他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思维被掀出一处疏漏。
而这短暂的差错，就令白色小丑的精神干扰顺着缝隙进来，导致他目前只能被动的抵抗，不能再分出心弦主动的与他抗衡。
曼洛伊可以烧死欲面，也可以对他的精神干扰做出防御，但他并不具备像样的手段能阻止他的精神攻击袭击人类。
欲冷静的分析，只要他能在曼洛伊被黑色小丑缠住时，把另外一个人类解决，就能形成2对1的局面。
所以……正在看戏的费珂莫名其妙的对上欲的眼神，从中发现了针对自己的杀意。
咦？面对着欲看过来的视线，费珂的目光不躲不闪，柿子捡软的捏，自己这是被当成需要清场的炮灰了。
他冲着欲笑笑，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欲甚至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
真是个奇怪的人类，欲的心里闪过这种想法，他并没有指挥欲面从曼洛伊身边撤走，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有自信对付费珂易如反掌，更是他怕惧没了帮助被打成重伤，到后面不好打赢曼洛伊。
费珂不着痕迹的观察到白色小丑的举动，不用往深了琢磨，他就大差不差的明白欲是怎么想的，他噙着笑，盘算着自己能动用几分规则。
花浪子此刻注意不到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也没必要费心伪装自己。
“这个眼神好可怕呀！”他想清楚后，装模作样的假装自己瑟瑟发抖，并且左顾右看，在发现花浪子陷入困境，曼洛伊没有功夫搭理自己时，肉眼可见的抖动幅度变大。
欲眯了眯眼，本就可怖的脸，露笑之后更加渗人，“在你人生中最后一段时间里还有这种兴致，心态不错。”
它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不同于先前那种藏在话里的干扰手段，这次它更加直接，摒弃掉外包装粗暴的就要把梦植入费珂的脑子。
费珂虹膜的颜色由碧绿，逐渐掺进许多小黑点，那些小黑点在扩大，相互勾连，点到线，线到面，到最后完全将碧绿色取代。
属于他的规则气息挥散而出。
欲半眯的眼睛睁大，正四处躲闪、伺机反击的惧也不由得转了转眼球往这边瞥了一眼。
费珂弯眸，黑色液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堆积成一滩水洼，在欲和惧意识到的时候，他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乖孩子。”他想起之前白色小丑的比喻，又转口说道：“乖猫猫，咱们安静些，这对谁都好哦！”
费珂笑眯眯的，手掌往前一挥，凝聚恶意的水往他们张开的口腔里涌去，将他们想说的话生生堵回去。
突然之间被灌了满口的欲脸色难看，他呸呸呸的往外吐，恶意是纯粹的，液体的味道也并非令人作呕，这算是安慰。
费珂摊了摊手，这是无奈下的行动，若非必要，他也不会多此一举：“其它小丑可以看见你们，也可以听见我们的说话吧，所以不好意思咯。”
欲只觉得那些黑色液体像胶水，进来后就沾满口腔内壁，将上下的唇瓣黏在一起，只能从喉腔挤出几道呜呜的模糊音节。
喜应该能看出不对吧？
他暗暗懊悔自己大意，不该这么莽撞的现身，应该多观察观察的。
旁观的喜撑着下巴，他有点没搞明白目前的局势，他只看见费珂的眼睛变黑，惧和欲神色变得惊诧，然后费珂说了一句类似警告的话后，欲浮现出隐隐的愤怒与后悔，脸上的情绪复杂极了。
他唇角的笑容弧度减弱不少，这个人类……？他扫视费珂，这个人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隔着距离、与惧和欲不处于同一片空间的喜确实没有看出费珂属于诡异的那面，他凑近，双手拉大，将费珂的容貌以一根毫毛都能看清的方式，呈现出来。
那双眼睛黑到极致，火焰都无法在虹膜上留下痕迹，喜在费珂的眼睛中，看不见半点光亮。
“确实不太普通的样子。”喜自言自语，没有感情的又道：“之后的都注意一下吧，还有几个来着……三个？不不不不，两个？对，还有两个。”
差点又把那个家伙算上，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
灰色的鞋子踩到泥潭里面，褐色的泥巴糊满鞋底，灰色小丑双手插在兜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每个脚印的距离都是相同的，没有分毫的差别。
泥水散发着变质的腐烂味，四周的枯木低垂被淹没，灰色小丑完全不受影响，直视前方，不看泥潭的绕过许多杂物，坚定一个方向，毫不犹豫的一直走。
从前的主导体，他们之间最开始诞生的存在，他就被关押在泥潭的最中央，在暗无天地的囚牢内等待最终的结果。
自身难保了还敢插手，灰色小丑不屑的嗤笑，他完美的融入黑夜。
天上的星辰黯淡无光，几颗星星躲在云后，俯瞰着下方对比起来就显得格外渺小的身影，渐渐的云雾散开，那些星星裸露出来，构成一张抽象的、在哭泣的脸庞。
“呜呜呜……呜呜呜……”
哀怨的哭泣声悄悄的出现，在充满死寂的泥潭碰撞到枯萎的树木，碰到浑浊的空气，不断的回荡在各个角落。
……
“啊，啊……你好弱啊，真的是A级吗？”
费珂由黑色液体构成的手臂正薅着白色小丑的头发，他翘着腿坐在蜘蛛背部，漫不经心的用遗憾的语气抱怨。
他举起另外一只还保留人类模样的手臂，挠了挠头，又道：“难不成你们是分身，所以才会这么弱的吗？”
混蛋……你在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啊，白色小丑咕噜咕噜的吐着脏话，那个黑色液体死死的缝住的嘴巴，根本说不出像样的句子。
费珂往下探头，四目相对，他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哦，你说不了话。”他随手一拳打在小丑脑袋上，唇角还带着笑意。
可他的语气与话里的意思却分外的冰冷与漠然：“那你就去死吧，没有用的东西。”
白色小丑的眼球凸出无数黑色丝线，它嘴里的黑色液体分出许多缕往它的胃里钻，沿着血管攀爬，最后遍布全身。
“曼洛伊，速战速决。”费珂不想玩下去了，他想早点从这种小小的地方出去。
随着费珂的五根手指缓慢合拢，病态、纤细的手腕在白色小丑已经看不清的视野里晃过，它的血液在被黑色液体疯狂挤压，快要爆炸的感觉促使着那几只蜘蛛腿无力的蹬动挣扎。
它没有立刻死亡的原因是，费珂在等待曼洛伊将惧杀死。黑色小丑灵活度很高，打的束手束脚，本着绝不受伤的态度，他从不主动进攻。
曼洛伊在听到费珂的催促后，他咽下叹息，在地面上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火焰腾空而起，飞快的将黑色小丑包住。
既然费珂玩够了，那就可以收尾了。
他觉得费珂说的对，这里的A级比之前的那个要弱，虽然那个白色小丑不善战斗，但连刚刚晋升的费珂都能轻松解决，而不是打得你来我往，最后以微弱的优势取胜，这是有问题的。
惧后知后觉，灼热的火焰覆盖他每一寸皮肤，由外而内的让他整体温度升高，血液都在沸腾。
不愧是惧，就算是被骗了，脸上的质问都是弱弱的，毫无底气的感觉，也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唔，不能说话这一点真令人讨厌，喜挑眉，他其实挺想知道惧会说些什么的，不过无所谓，目前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会怎么选择呢？
他期待的望过去，要是还不能放下芥蒂达成共识，可就真的会死了哦！
喜笑嘻嘻的走神，自大的欲和贪婪的惧，啧，真的很蠢，不过也不怪他们，毕竟……如果他们太聪明，也活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