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空气遮住阳光，让这里全天都是昏沉的，在压下来的天幕下，他们几个人/诡凑成一堆。
而哀的眸子里暗含紧张与期待，冯语华扭头看向方钱钱，这无疑是将决定权交给他的表现。
哀也将视线聚拢在方钱钱一个人身上，在他的眼神中，方钱钱不负众望的……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当然，他也没有拒绝，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属于那种就算他现在直接答应下来，回头报上去大家肯定也会同意的状况。
但是他认为他不应该直接应下来，因为这个诡异所属区域不在他们那边，而所属区域内官方觉醒者们和他们那边好像也还没有交接清楚。
所以方钱钱目前处在的位置就很尴尬，他要是直接应下来，有点越俎代庖的感觉。
反正他只是个小队的队员，而冯语华又不负责这些，他就很自然的将哀这个要求转移到别人身上。
“您如果诞生在我们那里，我就肯定将这件事应下来了，但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我们真的不方便插手。”方钱钱琢磨下措辞，将自己的顾虑讲清。
很大程度上，这句话他是说给曼洛伊听的。
“不过您放心，如果后续谈妥，这件事会很快落实的。”冯语华笑着说道，她和方钱钱一唱一和的将这件事情敲定下来：“到时候我们会将那个人亲自带过来与您会面。”
闻言，哀失落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这个结果也还行吧，就很快恢复正常。
他点点头应下来，再一次的对这两个人类表示感谢，同时也没忘了假模假样的感谢曼洛伊。
曼洛伊在今天早上还没有去接人类之前，就被贾思提醒过不要着急，这件事情不会像他们想的那样那么顺利。
果不其然，今天就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按照约定，你要和人类合作。”曼洛伊的耳朵红的彻底，可他语调却还是冷淡的：“并告诉我，那个诡异组织的消息。”
说完这句话，他不等哀回话，也不在意人类听到后的表情，就站起身，示意两个人类和他一同离开。
昨天就说是去找主治医生询问身体状况的穆清，在今天终于推开门来到贾思眼前。
白色的墙壁、泛着银光的机械、以及充溢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在贾思心里，医院是一个总是和实验室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穆清看向半靠在病床上、穿着病服的青年，他的皮肤好像一直都是极其苍白的，身型消瘦的都有些挂不住病服，血管格外明显的手背仍插着针输着液。
滴答滴答，液体一点一点流入他的体内，或许是因为疾病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脆弱且易折断的气息，现在的模样与那些图片上的截然不同。
穆清在这一刻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认识到贾思是一个已经半步迈进坟墓的病人。
她不自觉的放缓呼吸，也放缓音调，“主治医生说你在医院里能得到更好、更全方位的治疗，虽然不能根除你的问题，但能延续寿命。”
“那些具备医疗天赋的觉醒者也在和专家商议，有一位专修毒的觉醒者正在一个诡域里，昨天接到的通知，她已经出来了，明后两天就到这里。”
她说这些话是要给贾思一个交代，让他可以踏实的待在医院里，同时也是在释放一个信号，表明她们的行动是真心实意的在帮贾思寻找解决方案，而不是敷衍了事。
贾思没有反应，他就知道监管院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人，碎发顺着脸颊的弧度垂下，有些挡住眉梢，气质柔和的让人提不起警戒心。
“是这样啊，可是即便是延续……”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穆清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几个单独的字词，他还算自由的那只手抬起来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你说什么？”没听清的穆清询问。
“没什么。”贾思要的就是这种模模糊糊的效果，他向穆清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我不会辜负你们的好意，如果真的有救那就太好了。”
他温温柔柔的又继续说道：“我相信监管院的人不会冤枉好人，期待你们早日还我一个清白。我可不想背着污名死去。”
最后一句话被他眼眸弯弯、语气俏皮的以一种打趣的方式说出，似乎真的对死亡抱着无所谓的心态。
见状，穆清无声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刚想开口嘱咐他好好休息养病，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病房内格外突出，被护士瞪了一眼后，她无奈的自觉到外面接听。
贾思瞥眼椅子上穆清的外套，没吭声，估计等会她还得进来。
没过多久，也就几句话的功夫，穆清强忍着脸色难看将电话挂断，黑着脸来取外套，抬眸瞧见贾思时，她微微松下眉目，比划一个手势示意护士照顾好贾思后，就匆匆忙忙的再次离开。
自一开始进来到现在，她待在病房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还真是辛苦她抽空来安抚自己了，贾思注视着她在玻璃上一闪而过的身影，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想起方才在她脸上看见的青黑，再过两天，他这件事结束，这位应该能轻松一点吧。
贾思不确定的想到。
曼洛伊将方钱钱与冯语华送回营地，在离开和与他们一起继续行动间犹豫了几秒。
贾思在医院、猫愿找了一个小姑娘铲屎官，而费珂……看他和人类打成一团的模样，曼洛伊认为他有几分乐不思蜀，想来最近也不会回家。
虽然曼洛伊可以去自己的诡域里待着，但是他的诡域平稳运行，一批又一批的觉醒者缩在诡域里历练，他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在方钱钱一声叠一声的劝说下，曼洛伊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人类们上飞机准备返航。
对此费珂表示，曼洛伊社恐的程度仍然还停留在他不能和陌生人挨得太近、如果挨得太近他就从内而外的感到不自在的地步。
这两次与人合作，他完全没有进步，完全没有一点点的变化，费珂下结论，不出意外的话，他没救了。
飞机内部是特殊定制的，不像寻常客机座位和座位之间排的很近，总体来说这架飞机上人不多，所以内部空间就显得更加宽敞。
曼洛伊侧首透过小窗户望向外面，他们正在云里穿梭，等到飞机落地，他会和他们一起去到专门来安放身份足够的外来者的酒店短暂的居住几天。
而在这几天内，其它城市的代表也会陆陆续续的飞来，待人员到齐，他们会开一个涉及地区广泛、涉及人员众多的会议，当然，到时候哀也会被请过来与曼洛伊作伴。
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商讨曼洛伊口中的诡异组织，以及各个代表汇报各自所代表的城市在这一年中的发展与状态等等一系列繁琐的数据。
其中这个会议还邀请了许多民间有名的组织参与，他们会互通情报与信息，而对于官方的意见与这一年来的冲突也会被拿出来解决，在会议的最后甚至还有官方举办的拍卖会。
这是人类的惯例，一年举办一次，而在策划今年会议的阶段，正好A市递交了诡异组织的消息，最高级别的会长索性将这两件事合二为一，一同举办，省的日后麻烦。
在飞机上了解到这些信息的曼洛伊看着坐在自己旁边、够着脑袋和自己聊天的方钱钱，他们两个已经算是熟悉的关系了，曼洛伊渐渐的可以和方钱钱聊会闲话。
他上下一打量，问：“这个姿势你不累吗？”
方钱钱腰间系着安全带，整个人受限于椅子扶手及安全带，只能以一个看上去就十分别扭的姿势，往曼洛伊那边凑，几乎半个身子都出去了，也不知道他腰难受不难受。
看来椅子和椅子之间的距离拉开，在某种角度里去看，也不见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哈哈哈哈没事，我们都坐习惯了，每次坐飞机要说话都这么说话。”方钱钱挺了挺腰，不以为然的活动一下，表示自己无碍。
“哦。”曼洛伊压了压唇角，顿住几息，又继续问：“所以我要在会议上发言吗？”
这是他听完方钱钱的科普后，在脑子里闪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方钱钱起初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当听完后半句话，刚刚板起来的脸又重新舒展开。
“喔……”他语塞了，主要是他拿不准曼洛伊是希望自己发言还是不希望自己发言。
按理来说，往常是从来没有诡异参加人类聚会的，人类再怎么和诡异合作，也不可能完全信任那些诡异，大大咧咧的让他们拥有将人类一网打尽的机会。
但是曼洛伊这个诡异却有别于之前合作的那些诡异，首先是他的性格。
之前合作的那些诡异即便是脾气再好，也还是带着诡异特有的古怪，和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行为准则。
但是曼洛伊不一样，他不好杀人，不好用那些血里胡茬的手段来取悦自己，也不喜欢收藏各种奇奇怪怪的物件。
除了他十分冷漠外，简直是太正常了，甚至比一些觉醒者都显得正常。
其次就是这次会议的内容里，有一项与曼洛伊有很大的关系，人类还希望曼洛伊提供更多的情报。
最后，牡丹欢、方钱钱、冯语华等人通过一次/两次的合作，普遍认为可以和曼洛伊进行再亲近一步接触，就比如这些特例、特权。
“大概……是不需要的。”方钱钱犹犹豫豫的，边说边瞄曼洛伊的反应。
因为等的时间有点长，曼洛伊缓慢的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方钱钱又来了一句：“呃……需要，需要您详细的讲讲诡异组织呢。”
这种东西谁汇报都可以了，不过既然点灯人想要发言的话，那就让他去吧，正好给大家看一看，认认诡，以后不要误伤友军。
曼洛伊都遗憾的的呆滞了，真难得，方钱钱浑然不知自己将人的反应完全误解了，还在心里为自己的体贴点了个赞。
“好，的。”听的真切的曼洛伊幽幽的说道，他还在试图挣扎：“真的需要我上去发言吗？”
方钱钱觉得从曼洛伊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正当他狐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误时，结合后一句，他觉得他懂了。
这就是曼洛伊很想上去发言，但是对于自己肯定他可以上台发言这件事情太激动，认为他自己听错了，又询问一遍确认啊。
于是这一回方钱钱说的格外坚定，他字正腔圆：“真的需要您上去，您没有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