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很长的日子里, 除了扔给他们这个互换机制、偶尔禁禁言外，“论坛”的管理员是从来不干涉其他任何事件。

类似把他们所有人都“放养”了。

所有异能者和咒术师都清楚，这种放养状态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至于什么时候幕后的家伙转到幕前, 谁都无法预测。

对于夏油杰而言, 异变发生在他给夜蛾递交了留校申请、正式收到聘用回复的夜里。

他们高级成员的公共账户里，忽然多出了很大一笔积分。

足足有——100万。

杰知道的时候, 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快1h了, 但悟和硝子两个人就这么一声不吭，也不提醒他，让夏油杰非常怀疑事情和他们有关。

询问的时候, 悟摆出的夸张无比的惊讶表情, 更是让杰拳头痒痒。

他绝对被瞒了什么事儿, 但他怎么都问不出来。

夜蛾今天这个会, 主要就是讨论这笔天降横财。分一多, 他们就好展开一些后续的计划了，比如开放更多咒术师的兑换权限，规划一个让更多普通术师提升实力的庞大方案。

内容很重要, 夏油杰发誓自己是想和校长好好讨论、不是故意摸鱼的。奈何最近美美子和菜菜子咒力不稳定, 他连续熬了几个小夜太困了……

就在杰半梦半醒的时候, 小小的论坛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是很熟悉的私聊界面, 但来信人并不是聊得最频繁的织田作之助。

【管理员02：你好。】

【管理员02：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嘛，杰。】

第一句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但是第二句语气看上去熟稔又随意。

夏油杰在迷蒙中再睁眼, 面前那个私聊框一闪而过，消失了, 一脸严肃的夜蛾校长也消失了，屁股下边儿的沙发硬成了台阶, 甚至连季节都给他换了。

然后就在堂堂高专教学楼，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咒灵玉钓杰事件。

一群咒灵玉滚起来、蹦蹦跳跳沿着楼梯往上爬，后面追着个人……这个画面太过离谱，估计夜蛾来了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对于做出这一切的家伙，杰心里隐约有所猜测。

咒灵玉最后爬着滚着到了二楼的教室。

这里对夏油杰来说太过熟悉，窗户外能看见高专宽阔的训练场和远处浓密的森林，清晨是阳光午后又能看见晚霞。黑板上留着夜蛾熟悉的基本没人看（？）的笔记。

教室正中央摆着三个学生的桌椅。左边的桌子和椅子离得最远，中间的摆正，右侧留下的缝隙最小，明显属于三个体型和性格都不同的学生。

杰眨眨眼，随后坐在了最中间的椅子上。

这是属于他的座位。

两脚放在桌腿两侧，肘撑上桌面，不用挪动任何，这就是最适合…睡觉的距离。

夏油杰这回坐正了，他盯着满抽屉的咒灵玉，却没有立刻吞吃。

身边多了一道呼吸声。

刚开始夏油杰没敢动，甚至没敢转头。

这种咒力的感觉、这气息太熟悉，又因为对方太过沉稳，让杰能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但绝对称不上陌生人。

夏油杰深呼吸，慢慢转头，见到了身旁安静的同桌。

用安静来形容五条悟，似乎有点太超乎常理了。

不过很多事情都不太适合用常理来解释。

被论坛坑了一小把这事算，在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幻境的地方看见未来的悟这件事，也算。

说是未来的悟，也不准确。这只是夏油杰第一眼扫过去，就从直觉中诞生了这个猜测。

黑色的内衬，纯白的外衣和羽织，俨然一副家主的模样。

对方的姿势相当随意，椅子被斜晃成45°，双脚以一个绝对会让夜蛾校长血压升高的角度、大咧咧翘在课桌上。但整个人散发出不同于学生时代的成熟，甚至有种五条悟身上很少出现的威严感。

杰的目光挪到对方的面部。

先是光洁白皙但是有棱有角的下颌，接着是高挺的鼻梁和毫无遮挡的婴儿蓝色眼瞳。这点在五条悟身上很不常见，在杰的印象里，就算没有墨镜，悟也会偏向于用乱七八糟的东西遮住信息量过大的六眼。

夏油杰的视线和对方一触即分，最后凝固在了对方头顶。

那里有一道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疤痕。

看上去像是一道被歪歪曲曲缝合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从凸出的程度就能轻易判断出当初的严重程度。

这个悟应该也是会「反转术式」的，为什么不把这个伤口消除掉？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还是……严重到都无法自愈呢？

“你…”夏油杰出声，喉咙有点干涩，“抱歉，但是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啊，吓到你了吧？”

白毛大猫晃晃脑袋，将分在两侧的刘海抖到了额头中间，这样那道伤痕就看不太清楚了，“别担心，这是我可爱的学生给我留下来的印记呢～？”

学生？夏油杰思路慢了一拍，随后眼神锋利起来，“是哪个学生？”

“你也认识，是忧太啦……欸欸，等等。”

悟伸手把人拽住，这一动弹椅子就基本贴上来了，宽大的袖口差点飘到杰的脸上。

就这一眼，夏油杰瞅见了大号五条悟衣袖遮掩下、从咯吱窝到手腕蓬勃的肌肉。

这这…怎么练出来的？这家伙是后面去特训了吗？！

“哦…哦。”

杰僵硬着手脚坐下，忍下自己绷紧肌肉比对的念头，脸色还是黑漆漆的。

看见他那[我现在就出去把弑师的家伙刀了]的恐怖表情，管理员悟发现自己玩脱了，赶紧劝阻，“都是误会啦，误会！忧太这孩子可乖了，是敌人太难打了，他才用自己的术式进了我的身体。”

“……他的术式不是操控里香咒灵吗？”杰蹙眉，“难道实际上是操控尸体…？”

“都不是，是「复制」，现阶段咒力应该还是无限的……啊，我不该透露那么多的。”管理员悟吐吐舌头，示意杰去看高专的公共账户。

积分因为一句话被扣掉了500，足够买一个「苍」了。

“这些都是有关未来的事情，透露的话是需要能量的，”大号悟眨眨眼，比了个一咪咪的手势，“任务只能给一点点提示也是这个原因，你们找起人来很辛苦吧？”

杰：“……”

所以借异能和术式付出的积分就是用在这里了吗？有点懂了。

这个限制了接下来的聊天内容。

夏油杰原本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比如究竟有什么「术式」能直接操控人的尸体，他们要应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额头的这道伤口会不会有后遗症……种种。

账户里丰厚的积分也许能支撑着满足他所有的好奇心，但他要为同伴的努力和之后的未来负责，不能随意挥霍。

那对方把他拉进这里来是图什么呢？

杰的目光落在那满抽屉的咒灵玉上。

现在都不好意思把这些吞下去了，管拿不管给有点不太妥当吧？

大号管理员悟看见咒灵操使犹豫的眼神，立刻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白发最强露出笑容，抬手熟稔地勾住了杰的肩膀，以相当亲密的姿势把两把椅子一同晃来晃去。

“放心放心，等你从这里回去，这一抽屉的都归你，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大号悟的体格真的翻了有一倍，杰这回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对方堪比天与暴君的肌肉量，有种挣都挣不开来的窒息感。

“你…松开…”肌肉倒是其次，杰每一次被男同学这样勾肩搭背，都感觉自己要被对方毛茸茸的白发暗杀了。

这家伙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很扎人吗！又痒又扎！

“哈哈哈！杰，你真的太紧绷啦，从高专时期就这个样子。”

勾肩搭背已经不够了，猫爪子开始戳男同学的丸子头。这回，管理员悟和“安静”这两个字再也搭不上边儿。

杰蹙眉，“情况这么严重，我当然要提高警惕！”

“……啊？严重吗？”管理员的思维完全不在同一频道。

当然严重了！烂橘子、咒灵、伤亡……乱糟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看不见彻底解决的希望。

夏油杰语气严肃，一板一眼地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顿了下，换了个更迫切的说话，“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愿意用积分来换，请告诉我什么路才是正确的……”

如果异能者和咒术界两边的管理员能凑一起聊天，就会发现他们担心的两个对象出奇一致。织田作之助在天台上也是这么问管理员宰的，而咒术师这里，拿到[书]的五条悟其实对这个问题有更深的ptsd。

大号悟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正色道：“幸好你没提正论、大义什么的，不然我可能就把你直接关在这里不放了。”

杰：“啊？”

“意思是，你之前进幻境的时候有见到过打折的KFC吧？”悟一口气说到底不带停，“没有进去吃汉堡真的是super遗憾啊！所以在构建这类似潜意识幻境的玩意儿的时候也在想着！杰你出去之后看见打折就一定要进去吃请那个家伙吃满十个明白吗？算了请我吃也行，反正我很快就要出来了。”

杰有点晕：“啊…啊？”

“好！这就是正确的路！在高专当老师是绝对绝对正确的道路！”管理员悟元气满满地打了个响指，“外面的五条可真没用，还在让你想东想西的。明明有了论坛已经变成超easy模式了欸！”

“Easy？”

“没错啦！你们什么也不用做，顺其自然就好啦，顺其自然——”

个鬼啊！夏油杰想锤人了，这个大号版怎么看上去也不太靠谱啊？！

他刚想反驳什么，就听到悟的声音倏然沉了下来。

“……能再次见到现在的你，真的是太好了。”

管理员02这么说。

语气里有难得的认真，也有沉重的怀念。

夏油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点。

论坛的管理员不止一位，如果有未来的悟，那…会不会有未来的杰？

未来的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他所重视的人要和学生一起独自面对强敌，最后落下了这样的疤痕？

杰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哽住了，他的直觉在叫嚣着逃避，但意志驱使他将那个徘徊的问题陈列而出。

“——悟和硝子隐瞒下来的秘密，是关于我的吗？”

两个人安静了三秒。

随后夏油杰脑袋被揉了，丸子头都快被揉散了。他没心思计较，因为管理员在他耳边低沉开口。

“既然是秘密，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比这个还重要的吧。”

“！”杰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之后出去，一定要记得换个发型啊，”悟语气诚恳又沉痛，“其实…因为你天天扎丸子头，十年后发际线往后移了超级一大截呢！”

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