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承认, 有些计划从刚开始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涩泽龙彦是他很早之前就盯上的家伙,或者说,龙头战争那段极为混乱的时期, 就是死屋之鼠在幕后做了推手。
这个男人的异能力极其好用, 费奥多尔原本觉得对方死在龙头战争里挺是可惜。
结果太宰治,这个他一直关注的另一个聪明人, 主动找上门来, 表示他手里有对方死亡后没有消失的异能。
这点燃了费奥多尔新一轮的野心。
在太宰治开出的条件里,[死屋之鼠]只需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打一些情报方面的辅助。
“那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吧?很多很多贪婪的家伙涌入横滨, ”在手机主动开启的监视摄像头下, 戴着红围巾的太宰语气无辜, 却在谋算着众多异能者的生死, “那一定能构成一幅枫叶飘零般美丽的地狱之景。”
无数人在毒饵而因欲望蜂拥而来, 越渴求越失去,最后在绝望中被沼泽吞噬——确实是很具备艺术感的绝妙景色。
虽然太宰治不值得信任,但他不也想利用对方吗?
归根结底, 又有几个人能拒绝[书]带来的诱惑呢?
在这个世界上, 费奥多尔最信任也唯一信任的, 估计只有他自己的大脑。这份自信让他以非凡手段运转着优秀的情报组织, 也让他在横滨为自己选好了绝佳的观赏席。
涩泽龙彦的白雾,只要在高处不沾染,就不会被波及。位于雷钵街区域的遗弃高塔就是个极佳选择——俄罗斯人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但这个想法在他看到天空中倒扣的“黑碗”时, 彻底沦为一个天真的预想。
从那个黑乎乎的碗形结界倒扣下来的瞬间,他的异能就被夺走了。这对于俄罗斯人来说其实并不是最恐怖的——没了「罪与罚」, 他依旧有几乎能碾压所有人的智慧,这让他目前为止规避了所有影响计划的风险。
但, 只是“几乎”。
和太宰治合作,是与虎谋皮的一步,而在这一步出现的任何未知数,都能让所有谋划直接打水漂!
陀思妥耶夫斯基死死盯着那块未知的屏幕,那块超出他认知之外的屏幕。
有的局中人只关注规则本身,更聪明的家伙能瞬间觉察到这件事背后的深意。这种人很少很少,在横滨的家伙里能真正悟到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俄罗斯人敏锐地嗅到了变革的气息,而在他察觉的那一刻,他惊异地发觉,这是一场轰轰烈烈、极为漂亮的阳谋。
是丝毫不给他反应机会、也丝毫不给生路的困杀局!
[你的目的是什么?]在合作的刚开始,俄罗斯人确实问过这个问题。
太宰治说:[世界和平。]
费奥多尔说:[好巧,我也是。]
把异能力者豆沙了,这世界可不就和平了吗?
随后,两个人都露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鬼话吗”的同款表情,毫无诚意地交换了假笑,发出呵呵呵的声音,就把这个话题轻轻带过。
当时的费奥多尔全当在听一个笑话,现在回头看,太宰治那一串的呵呵呵里,估计更多是准备看自己的笑话。
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死屋之鼠]被太宰治利用了个彻底。两方人可以说是出发点完全相同——把异能力者全坑进来,能坑多少傻der就坑多少傻der。
结果目的地南辕北辙。
他太宰治竟然转身一变,用那么正气那么可笑的论坛任务,表明了想当救世主的决心。
[瞧,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那块屏幕里的内容仿佛是某种明晃晃的嘲讽。
自从创立了死屋之鼠、搞事无数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头一次滑铁卢,不但被白嫖了这么多年建立的暗处人脉,还帮太宰治把所有敌友全坑了个遍!
俄罗斯人此刻想刀人的心达到巅峰,但更可恶的是,自己的这份心思也绝对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承认自己失误了不难,及时纠错才是聪明人。
费奥多尔·偷渡人员·陀思妥耶夫斯基当机立断,离开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观众席。
太宰治下一步想都不用想,绝对是图穷匕见过河拆桥。
这时,就体现出选址选在雷钵街的好处了。
这地方混乱、隐蔽、好藏人,多年的逃亡和藏匿经验让费奥多尔自信不会被任何人抓到!
他潜伏了一周,然后和自己的同伙碰了个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俄罗斯人和他的小丑同伙被从天而降的粉色蝠鲼迎头猛拍!俄罗斯人比较柔弱,直接脑震荡倒下。另一个魔术师装扮的银发同伙身手比较好,坚持了10秒,然后倒在了福泽社长的无情长刀下。
[死屋之鼠]的两个成员之所以这么快被揪出来,原因有三:一,武侦借了咒灵。二,武侦借了「堕落论」。三,武侦有江户川乱步。
其实满足第三个条件就可以了,但为了加快进度条防止出意外,太宰·游戏的发起者·治难得良心发现,正大光明给帮他干活的武装侦探社开起了后门儿。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醒来后挣动了一下。
他被绑过很多次,连欧洲那的异能者监狱默尔索都蹲过。那里的国际监狱管理森严、插翅难飞,相比之下太宰安排的这个关押地点显得极为简陋。
不提墙面上一看就很晦气的符咒,那些从天花板吊垂绑手的麻绳一看就很脆很容易起火。但这玩意儿似乎携带了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人无法动弹。
费奥多尔抬头看向对面,看见果戈里那家伙也被捆得严严实实,就知道这次的狱有点难越了。
缺乏情报的俄罗斯人还不知道,这哪里是难,这是绝对不可能,就算越了也没办法回横滨搞事。
因为太宰治手一挥积分一花,把这麻烦家伙关到高专的地牢里去了!
就算陀思和果戈里骗了好哄的咒术师逃出去,外边也蹲着三个特级。这三尊大佛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家伙。
被面对面绑在一起的果戈里明显没有自己的同伙那么忧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银发小伙的表情算得上幸灾乐祸,又有点可惜,“没想到把你搞成这样的不是我,有点遗憾呢!提问——如果把你的罪行都供出去,你说不准能间接死在我手上?”
“那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遗憾。”陀思冷笑。
果戈里想咬死他,这点俄罗斯人一直知道,但合格的宿敌更应该衡量局势,用脑袋而不是感情来主导合作。
眼下就是不得不合作的情况。
陀思妥耶夫斯基紫瞳里暗芒涌现,“还是先操心你自己…你的异能力已经消失了吧?”
“不然呢?希望我留下来陪你?”果戈里笑嘻嘻道:“之后你让我捅一刀的话,也不是不能满足你这个条件。”
“你查到了什么?”陀思不想和这家伙多废话,他们碰面后的情报还没交流,在太宰治那个家伙明显懒得隔断俘虏的情况下,这点“意外”留出来的时间显得格外珍贵。
果戈里道:“异特科什么都没有哦,我刚出来异能就没了,好险好险。”
陀思:“没有[书]?”
果戈里耸耸肩,“我怎么可能私吞。”
“其他的呢?”
“没有哦,结界出不去,什么游戏管理员我一个也没找到,”果戈里已经有点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哦对了,游戏还有潜在规定,不能杀人,这个情报你也没必要听了吧?都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聊了半天啥都没有,不就这个意思么。
“你们会迎来毁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语气一变,听上去轻柔又阴沉,“就算异能力全部消失,人类的贪欲也会带来可怖的灾难。”
“这就不麻烦你操心啦~”
幕后的家伙果然在监控他们的谈话,太宰治推开那扇明显就不怎么隔音的破旧牢门,背着手溜达了进来。
他围着红围巾,明显心情很好,拿着手机把摄像头开开,“还有什么要宣言?一块说了,我好给另一边的家伙看看。”
陀思:“……”
这家伙癫癫的,说的话连他都跟不上节奏了。
说好的一起写剧本,结果你偷跑?
“没什么好说的,”俄罗斯人不动声色试探,“你的砝码已经掷下了,这是一场豪赌。”
费奥多尔眼神暗藏挑衅。
这是一场豪赌,所以,你做好赌输的准备了吗?
这样大张旗鼓将异能者们拉上舞台,有能力的异能者不仅限于横滨,外面有很多以至超越者都在虎视眈眈,你这般重视这个地方,又置横滨的安危于何处?
太宰治有什么样的自信,能够在逼近的阴影下构建出这方狭窄的安乐窝呢?
“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坏东西,”果戈里摇摇头,“太高尚了啊,这让我有点没劲欸。”
“哎呀,我确实不是那么高尚的人啦~”红围巾宰点点下巴,“知道你们好奇,所以,想看吗?”
他说着,在三人面前凭空浮现出一块小小的屏幕。
这个屏幕的视野有点特殊,具备一定弧度,还是从上往下的俯瞰角度,像是从某种飞行生物的视野中提取出来的监控。
在屏幕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男人。
对方有着一头红发,表情沉稳,不露声色。整个人竟然是直接漂浮在空中的!
“看这个男人!他的名字叫织田作!”红围巾宰语气热情,像是在进行某种夸张的开场白,“他是游戏的管理员之一,也是横滨即将诞生の伟大新星——让我们一起迎接超越者的到来!”
费奥多尔:“……?”
前杀手,前Mafia干部,「天衣无缝」。
这什么时候算得上超越者了?
你当我不认识他?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