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载歌载舞疯了两三天才静下来。
“宋先生宋先生,你想不想听我唱歌,情歌哦。”南岸耳濡目染学过一点声乐,唱歌远在平均水准以上。
宋先生摘下眼镜,笑着招了招手,“过来,唱什么?”
南岸放下可乐坐到宋先生身边,上半身斜倒下去,脑袋枕在宋先生的腿上,“三岁一代沟,宋先生,我给你唱首你们那个年代的老歌吧,陈小春的《独家记忆》,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唔。”
宋先生捂住了南岸的嘴。
南岸掰开宋先生的手:“我唱歌不好听吗,宋先生我要抑郁......”
宋先生道:“我也要抑郁了!”
他平生第一次表白,就表了个寂寞。
南岸惊讶地坐起来,打开手机浏览器收藏的网页,凑到宋先生面前:“真的吗,宋先生要不要做一个自我测试看看?”
宋先生黑着脸:“不用了,我开玩笑的。”
“那就好,吓死我了,”南岸躺回宋先生大腿上,“宋先生一定要每天都过得开心呀。”
宋先生微笑:“有你在,我一定。”
“我这几天挺开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症状还是没有减轻,”南岸疑惑地喃喃自语,“我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宋先生深有同感。
傍晚,南岸请同学杨志吃饭。杨志就是那个帮他点到的生死之交好兄弟,南岸欠他一份人情。
原因是上次上课,老师抽人回答问题,好死不死就抽到没来的南岸。杨志放下手机,支支吾吾地起来回答了几句不沾边的。
老师让他坐下,说:“南岸同学说得不错,下面我再找一名同学起来发表一下他的看法。”
杨志坐回座位上,刚松了一口气。
老师低头看名单:“杨志,杨志同学?杨志同学今天来了吗?”
烧烤摊上,杨志和南岸聊着过往的趣事。说起南岸搬出宿舍以后,他们打麻将总有一个人要人格分裂,不然凑不齐一桌,人格分裂的那位还得自我监督不准作弊。
杨志叹气:“你不来上课以后,我们没有谁敢一个人帮五个人点到了。”
南岸以前学声乐的时候,老师告诉他,以不同的发声方式发出来的声音有一定差别。
南岸灵机一动,通过不断地练习和改进,终于掌握了多种音色,可男可女,可强可弱,总而言之就是雌雄莫辨,人鬼难分,一个人帮五个人点到绰绰有余。
如果不是宋先生口味没那么重,南岸还能自告奋勇现场表演一个“两个人的群 P”。
南岸的最高纪录是帮7个人点到,寝室和隔壁寝室都出去旅游了,南岸有宋先生要陪不敢乱跑,于是一个人承担起帮两个寝室点到的重任。
毫无疑问,结果是失败的。
因为老师不但有耳朵,还有眼睛,先不说一个班少了7个人有多么显而易见,正常人也能看得出来谁在那儿纹丝不动一直喊“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后来南岸学会了“瞬移点到”,趁着点名的间隙,飞快从一个角落移动到另一个角落,从此再也没翻车过。
杨志问起他以后的打算:“去北上广打拼,留在省城工作,还是回老家过日子啊?”
毕业在即,人人都在问前途,“留在省城吧,找份工作饿不死就成。”
南岸还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的第一反应是,宋先生在这里。
就算一开始仅仅是视觉和欲|望的纠缠,可三年的时间足够在他心里种下羁绊。
他能一辈子待在宋先生身边吗?
这个问题让南岸心里沉甸甸的。
杨志往椅子里一躺,摊手:“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变成油腻秃头啤酒肚的中年社畜?”
油腻......秃头......啤酒肚......
南岸一阵恶寒,“滚滚滚。”
南岸忍不住想,如果他变成秃头啤酒肚,宋先生这个金主可能会终止关系并找他赔偿精神损失;如果宋先生变成秃头啤酒肚,作为晚期颜控癌,他可能没办法留在宋先生身边做化疗。
宋先生在南岸的生活中占比如此之大,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又很脆弱。
南岸眼前的烤肉忽然就不香了。
杨志:“早点接受早点看开,你看你,都长白头发了。”
南岸不信,于是杨志用手机给南岸的白发拍了张遗像。
南岸震惊:“快给我拔了!”
杨志拔下来,放在南岸手心里。
一根半透明的白发。
杨志见南岸神情恍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兄弟,看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头发乃身外之物,以前的人老了是白发苍苍,我们老了是头顶光光。”
南岸幽幽叹了口气。
杨志叹惋:“给它取个名吧。”
南岸悲从中来:“Rose。”
两人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念悼词:“永别了,Rose,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头发。”
吃完烧烤,杨志回学校宿舍。
临走前南岸问:“杨志,你觉得我最近像不像是有病?”
杨志:“你什么时候都像有病,咋了,你得什么病了?”
南岸:“精神病。”
杨志以审视的目光把他从头打量到尾:“那可真是像极了。”
杨志又认真地补充:“我也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好几次我跟你说话,你都像没听见似的,还以为你是心情不好,可看你每天日子过得挺开心的。”
南岸若有所思。
饭后,南岸去人民公园溜达消消食,顺便观察老年生活多样性。
广场上有老头老太太在一起跳广场舞,两人搭档着跳,今天不知道怎么落单了一位老太太。
南岸坐在一边,思绪不知道飘哪儿去了,脚还在习惯性地跟着广场舞音乐踩拍子。
突然一双红舞鞋印入眼帘,落单的老太太问他:“小伙子,跳舞不?”
南岸一愣:“跳。”
广场舞节奏慢,舞步简单,南岸基础不错,看两遍就学会了,还越跳越起劲。
半个小时后,他被拉入老头老太太们的广场舞微信群,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还有老人把下班路上的侄女忽悠过来,介绍他们两个认识,都是成年人,南岸和对方礼貌地聊了几句就说要回家。
“小伙子,明天记得一起来跳啊!”
“有空一定来!”南岸挥挥手。
回去的路上,南岸想起宋先生要吃西瓜。刚进水果店,老板向他推销:“你看这个瓜,又大又圆,保甜。”
挑选西瓜的时候,拍一拍,听个响,是对西瓜基本尊重。尽管南岸什么都听不出来,他还是尊重性地抱起西瓜拍了拍,行家发言:“就是它了。”
说完南岸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使劲地去抓,抓住两个关键字:太监。
奇怪,他买西瓜,跟太监有什么关系?
回到家,切西瓜,看见瓜肉里的大黑籽时,南岸才恍然大悟:宋先生从来只吃无籽西瓜。
南岸一直以来都尊称无籽西瓜为“太监”西瓜,同理,还有太监葡萄,太监荔枝。
他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时间都让跳广场舞耽搁了,再买也来不及,南岸没办法,用镊子把西瓜籽一颗一颗地挑出来,手动太监化。
宋先生接过表面坑坑洼洼的西瓜,微笑:“南岸,你真的以为把西瓜籽都挑出来,我就看不出这不是太监西瓜了吗?”
“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南岸怂怂地看着他:“我当时是真的没想起来,最近老忘事,你......你不会生气吧?”
宋先生皱眉:“这么小心翼翼的干什么,我又不会因为吃到假的太监西瓜而把你变成真的太监。”
南岸不敢说,健忘是抑郁症的常见表现之一,他觉得自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可他现在的生活简单快乐,连压力源都找不到在哪儿。
作为一个和同学吃喝玩乐侃大山甚至愿意与陌生人跳广场舞的快乐小青年,如果不是症状明显且刚好对上了,南岸也不会怀疑自己会得抑郁症。
宋先生也发现南岸的忘性真是越来越大,有时候唱首歌,唱准前半句,跑调后半句,不知道是不是唱着唱着就忘调了。
宋先生特意瞒着南岸调查过南岸的家庭,没有精神疾病的遗传史,家族成员也没有任何自杀的记录。他思考了很久,南岸的抑郁的根源在哪儿,是不是连南岸本人都没注意到?虽然一般来说不可能,但没准这家伙就是这么心大。
他还是觉得蹊跷,一个连压力源都找不到的人,怎么会感受到压力并且走向抑郁呢?
宋先生从来不给南岸讲什么大道理,想了想,好像自从认识以来,他就没有和南岸有过什么正式而认真的交流,但他认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需要坐下来和南岸好好谈谈。
什么样的开场合适?宋先生决定问问南岸的意见,“南岸,如果我打算和你认真谈谈,你觉得从哪里开始比较合适?”
南岸正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和朋友连麦打游戏,玩得正嗨,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干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D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意外头疼得厉害,写了这本文以后每次头疼我心里都慌得一p,明天应该也会晚点更,对不起!!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