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录制时间。”贺临的解释非常合理。
俞酌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现在是合法违规?”
“是。”
俞酌拖长音调“哦”了一声,眉梢一挑,“我信你?”
贺临索性不跟他废话,直接伸手去拿他刚刚抢走的酒瓶,“还我。”
“干什么,”俞酌往后退一步,左手一动,酒瓶顺势抛到右手,挑衅似的晃了晃,“证据确凿,导师。”
“随你,”贺临转身欲走,“我走了。”
“啧,”俞酌转着瓶身端详,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酒倒是挑甜的喝,话怎么就不懂挑甜的说?”
“喂。”俞酌叫住他,他回过身来,微微皱起的眉像在问“你想干什么”。
夜色已深,路灯散发出的光与深沉的夜色相比,微弱得像一簇萤火。
俞酌撑着脑袋,手肘搭在栏杆上,笑眯眯地问:“一个人喝酒不无聊吗。”
贺临本欲说“不无聊”,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想说什么就说。”
俞酌仰起头,与天上点点繁星遥遥相望,他翘起唇角,眼底划过狡黠,“反正已经犯了禁令……”
“不如我们再犯一条禁吧。”
……
十分钟后。
贺临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俞酌坐在他的驾驶座上,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刚好挡住身上贴的节目组标识,惬意地转动着方向盘,将“擅自外出禁止”这条禁令忘到九霄云外。
贺临不喜欢带助理,也没有司机,总是一人来去。门口的保安已经认识他了,一看驾驶座上坐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不由得好奇道:“这是谁啊?”
还没回答,贺临身边这人自己替他回答了,语调含着笑意:“我啊,新助理。”
保安没细想,直接就放行了。
-
节目录制地在燕城郊区,再往外走一点就是邻市了,自然不如市中心的夜晚热闹,反而有点冷清。
周边的店都差不多门窗紧闭,整条街没什么人走动,俞酌开着车兜了一个小圈,随便找了家还开着门的酒吧停下。
“就这吧,”俞酌说,“太远了等会儿不好找代驾。”
这家酒吧也不知是新开的还是快关门了,人少得可怜,老板趴在吧台上小憩,听到开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含混地说:“啊,几位?”
这是个小酒吧,扫两眼基本上就将这里的布置看完了,压根用不着雇人,老板一个人就能做完所有事。
老板推出两杯酒来,“送你们两杯酒吧,小店难得有人来。”
“谢谢。”
“这地方人少,这条街过不久都要拆了,”老板嗐了声,摆了摆手,“生意做不下去喽,下个星期就关门了。”
“人是挺少的,绕大半圈没见着一个人……”俞酌往酒吧的另一边瞥去。
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的台子上摆着一架钢琴,但似乎很久没有人弹过了,上面落满了灰尘。
“哟,小伙子搞音乐的吧?看你就有那种气质。喏,”老板食指往那边一点,“那里有台钢琴,你们可以去弹弹看啊。”
俞酌又道了一声谢,将老板送的两杯酒都揽入自己怀中,然后才指了指贺临说:“麻烦给他一杯甜一点的酒。”
说完还要加一句评价:“口味跟个小孩似的。”
“这句可以不用说。”贺临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从旁边传来。
老板调好酒后,又重新窝回去趴着,他们则端着酒找了个角落坐下。
“说来听听,”俞酌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杯壁,半开玩笑地问,“你在借酒消什么愁?”
“俞酌。”贺临叫他的名字,神情看不出喜怒,“你每一次都这么关心前任吗。”
前任。
自分手后,这层关系他们鲜少摆到明面上来谈。
桌上,酒杯中削成圆形的冰轻轻碰撞着杯壁,每一次浮动都带起一小串气泡向上窜逃。
良久,俞酌懒懒散散地稍微坐直一点,吐出三个字:“当然不。”
事实上,俞酌这人非常讨厌麻烦,从来没有和前男友纠缠不清的习惯。贺临是个例外。想要彻底分清,好像不太容易,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阻碍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如果要彻底斩断,除非他俞酌滚出燕城。
俞酌凑近几分,一只手支着脑袋,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看着贺临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不关心前任。”
贺临毫无预兆地逼近,双眸微微眯起。
俞酌微不可见地一怔。
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航行,冰山永远是最危险的,显露出的七分之一已经让人望而生畏,剩下的七分之六却还在平静的海面下蛰伏着,总而言之是三个字,不好惹。
当然,俞酌这人就喜欢在海面上开快艇冲浪,哪个死得快就选哪个。
所以他全无退缩之意。
俞酌漫不经心地接着说下去,“我只是在关心导师而已。”
导师。
不是前任。
贺临近得好像随时要吻上去,然而指尖却在俞酌耳侧的那点红痣一拂而过,声音含着冷意:“你越界了。”
俞酌无所谓地笑笑,往后一靠,拉开安全距离。
过了一会儿,贺临忽然说:“不是消愁。”
怔愣一秒,俞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那个“借酒消什么愁”的问题。
“突然想喝酒而已。”
“哦,这样。”
成年人的首要社交原则就是察言观色,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刚刚那个关于“前任”的话题,重新开始对话。
“公演我们想加点钢琴曲进去,”俞酌问道,“哪一首比较合适?”
他们走到钢琴边,刚刚老板说他们可以随意弹。
“老板,放首《告白》吧?”俞酌说,“伴奏就行。”
反正店里就这两个客人,就是要放凤凰传奇最炫民族风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老板爽快地搜索出《告白》的伴奏,点击播放。
贺临的手指抚过黑白琴键,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俞酌弹钢琴的画面来。在临近尾声之际,他的食指和中指在两个琴键上轻轻敲击了四下,清脆的琴音拖着尾韵跃然而出。
3、2、3、2。
仅仅是四个音,俞酌却仿佛领会了其中的含义,重新按下贺临刚刚敲击过的琴键,将那四个音接了下去。
323237216……
承接《告白》的尾声,回旋式的旋律自上下跳动的琴键之中倾泻而出,轻快的音律犹如亲密的私语,仿佛在一遍一遍地呢喃爱人的名姓。
——那是《致爱丽丝》,一首贝多芬写给他暗恋的女学生的曲子。开头四个音中有两个2,都是升调的2,相当于降调的3,而降调的3,在德文中写作“Es”。也就是说,每当“323237216”响起,都仿佛在重复地念“Elise”。
就像隐晦而辗转的告白。
-
“前辈,你昨天是不是很晚回来?”
“是有点晚。”
昨天贺临大概是三点叫代驾把他送回来的,贺临自己回到家只怕更晚。
林未竟陡然升起崇拜之意:“为了公演吗?太拼了,不愧是我偶像。”
黄小辉嘀咕:“为什么我好像闻到了一丝酒精的味道……”
他自以为声音小得没人听见,不料却被林未竟听了个完完全全,林未竟一把勾住黄小辉的脖子,“你小子是不是想喝酒了?别陷害我偶像。他上次为了我们扫了三天厕所,你忘了?”
“我的错我的错,”黄小辉缩缩脖子,挣开林未竟的手,“是我的幻觉。”
八点,他们准时在练习室集合。
“关于钢琴,昨天我想了一下。”俞酌说出自己昨晚受到的启发,“就用《致爱丽丝》,在结尾的地方。”
俞酌播放了一遍《告白》,然后在结尾时弹起了《致爱丽丝》。
“卧槽,太可以了!”
“偶像你昨天想了一晚上就想了这个吗!太棒了!”
“而且《致爱丽丝》一点都不难啊啊啊!”
《致爱丽丝》和《告白》的结合,不仅不突兀,而且令人耳目一新。
解决完曲子的问题,又轮到编舞小组这边发言。
贾之扬说:“我昨天看了下,这次的舞应该不会很难,我们可以做成类似情景剧的模式,所以主要是……”
话到一半,贾之扬看向迟子皓,很真诚地问:“前辈,你愿不愿意做女主?因为你什么都不会。”
前半句让人很想拒绝,后半句让人无法拒绝。
迟子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当然可以啦。”
“反串嘛,”迟子皓微笑着说,“也是演戏的一种类型,我很擅长。”
贾之扬完全没有感受到迟子皓的委屈,反而有点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
“那我们是不是还得找个男主?谁来?”
“随便吧,”黄小辉叹了口气,“唉,反正又不是思远女神,谁来又有什么所谓呢。”
其他人纷纷对他的说法表示赞同,在言语之间顺便夸了一波关思远,以及表达了没能和关思远一队的遗憾。
迟子皓:“……”
他敢肯定,如果现在是关思远坐在这里,这群人一定不是这个反应。
“那俞酌前辈来吧。”贾之扬效率极高地定好人选,“你们辈分比较搭。”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贾之扬,眼神仿佛在说:……还他妈能这样?
贾之扬问俞酌和迟子皓二人:“前辈你们觉得呢?”
得到的答案,一个无所谓,一个不敢言。
“就这么定了。”贾之扬笃定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3232写的是简谱,超级简的那种……因为jj打不出其他符号,所以要看完全正确的可以百度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