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其实不是一个心急的人。
他总是目的明确,每做一件事都有清晰的方向。
也许就是清晰得太久,也许是每一次都循规蹈矩,以至于他想冲动一次。
就像很多年前他一脚踏入那个窄小昏暗的小酒吧一样,那种疯狂、喧闹、自由的气息令人着迷,如同一滴彩墨渲染在白纸上,他千篇一律的生活忽然缀上了色彩。
又或许不是因为这些。
仅仅是因为南滨的海很漂亮,海浪掀起的涛声很好听,苍穹尽头的繁星很耀眼,琐碎得找不出头尾,就像俞酌今天躺在沙滩上讲的从前。
俞酌没有往后退,他甚至没有动,他的耳朵还是很红,只是安静得有点反常。
他们现在都非常清醒。
沉寂了十秒。
“冷静下来了吗。”
俞酌慢慢悠悠地往后退了一步,耳尖红得发烫,声音却冷下来,“我今天白讲了。”
“没有。”贺临不想听他这样评价今天,“我——”
“不用解释。”俞酌阻止他的举动,“我当这件事没发生。”
贺临没说话。
他的瞳孔如同这夜色一般漆黑,唯独几缕月色银辉勾勒出了俞酌的模样。
可能是觉察到刚刚他说的话太过伤人,俞酌心又软了几分。
俞酌叹了口气,“走吧。”
贺临不一样。
俞酌时常有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事实上,贺临也在“前任”之列,但他不太想将贺临与其他人混为一谈。
尽管俞酌游离于燕城上流圈外,他依然从旁人口中听过不少贺临的事迹。
很久以前他和李承睿聊天的时候,曾不经意间提到过几句贺临。
“人可能得活到贺家独子那份上才算成功,”李承睿说,“他的履历太吓人了,从小优秀到大,别人家的孩子大概就长这样……当然了,做人最紧要是开心,贺临跟我们不是同类人。”
俞酌当时笑笑就过,也从来没想过会跟这种人有交集。
当时他和李承睿的感觉是一样的,他们和贺临不是同类人。
满天繁星与无边涛声被他们抛在身后,他们一路无言地往回走。
快要到达别墅门口时,贺临突然拽着俞酌的手腕,停了下来。
“……怎么?”俞酌有些紧张,生怕贺临语出惊人。
“不要当没发生。”贺临的口吻中带着命令的意味,无奈又疲惫,“我可以等。”
俞酌正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就感觉攥在腕上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但是如果你忘了,”贺临冷着声威胁,“我就替你再复习一遍。”
过了很久,俞酌才含糊不清地小声回了一句话。
“……也没健忘到这个地步。”
-
昨天的夜晚,对于其他人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同。
然而对于贺临和俞酌两个人来说,好像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海滩回来后,他们一个晚上没对话,今天早上起床后,除了必要的对话,也没有进行过其他交流。
来到录制现场,俞酌和贺临两个人都是一晚上没睡好,起来的时候眼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青黑。
“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呢?”秦楚笙见他们眼下的黑眼圈,惊呼出声,“昨天没睡好吗?”
俞酌笑了笑,“可能是有点认床。”
“你们吵架了吗?”林未竟在这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为什么我感觉你们之前气氛不太对。”
俞酌含糊地应了声,“没有。”
林未竟见他这么说,也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毕竟贺临一天到晚都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今天看上去只是比平时更冷了一点,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
没有人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新一轮的录制开始了。
在进行第二轮搜证之前,节目组给他们一些时间观察案发现场、安放电闸的地方以及江富豪的房间。
安放电闸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小角落,他们看了一眼电闸,有过居家经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是什么故障引起的跳闸了。
“是零线和地线接反了。”
有人故意将零线和地线接反,这样一来,再插上一个其他什么电器的话,就会引起短路,电闸会自动跳闸保护。
一条简单浅显的思路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他们需要找到这样一个人,在江富豪被杀当晚离开席位,并且前去插电,故意使电闸跳闸的人。
这个人未必是凶手,但这次事件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于是他们开始比对江富豪被杀当晚所有人的活动轨迹。
当天晚上,迟夫人说自己累了,随后回房。顾寻和江启从未出现。情人说要去帮他们拿杯喝的。秦千金愤而离席,贾秘书紧随其后。
每一个人都在江富豪被杀前离开席位,要么就是从未出现过。
“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有剧本,我们来对一对离席之后的剧情,看谁最有嫌疑。”
离席之后的剧情就是个人视角的剧情,演出来也是给电视机前的观众看的,个人视角的片段会单独拍摄,到时候再剪辑进入正片,在节目播出的时候给观众看。
别人视角下发生的事,其他人是无从得知的。除非当事人自己说出来。
这一次的交流从左到右开始,由迟子皓开始。
“嗯……”迟子皓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剧本,“我说我累了,然后就回房间了。后来关记者也来了,她可以证明我没有出去动过电闸。”
【我感到很疲惫,不知道为什么会嫁给江富豪这种男人,我相当后悔,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念头……】
【我正准备回房间,关记者跟了上来……】
关思远点了点头,“他没说谎,我的剧本也是这样写的。”
【见到迟夫人离开,我赶忙跟了上去,想跟她分享我今天拍到的照片】
“我的话,”秦楚笙皱了皱眉,“我是准备回房间……只不过半路被贾秘书叫住了,我们在房间门口说了一会儿话。”
“秦千金心情不好,我过去安慰她。她也可以证明我没有去拉过电闸。”贾之扬说。
“我吃饱了就回房间了……”林未竟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人证,有些慌张,补充道,“我的嫌疑应该挺小的吧?我觉得我这个人设就是想复仇但是有心无力,总的来说还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然后就轮到顾寻和江启。
顾寻和江启席间从未出现,难免惹人怀疑。
“你们俩在干什么?”
“我和江启在一起弹钢琴。”俞酌沉吟几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家的剧本里应该都有描写钢琴声。”
俞酌这番话说得不错。
除了俞酌和贺临,他们所有人的剧本中,都有这样一句话:
【周遭环境倏地黑暗下来,我听到了一些响动,紧接着,不知是哪里传出了钢琴的声音,我听不出是什么歌曲,只觉得节奏很快……】
“我的剧本里也有说钢琴声,但是……”林未竟顿了顿,“我的剧本里说,有一段时间,钢琴声是断的?”
林未竟在剧本中的角色是音乐教师,自然在音乐的方面比其他人更为敏感一些。
【周遭环境倏地黑暗下来,我听到了一些响动,紧接着,不知是那里传出了钢琴的声音,没过多久,钢琴声断了。】
【钢琴声再次响了起来……依然是刚刚那首曲子。】
【有几个音明显错了,听起来不像是江启的演奏,他已经将肖27练得很熟了。】
其他人听到林未竟这句话,猛地将目光投向俞酌。
“是啊。”俞酌耸了耸肩,“跳闸了,当然会觉得奇怪啊。江启是盲人,所以只能是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贺临应和道:“是。他说他去看看电闸。”
【顾寻弹钢琴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感到有些好奇,问他怎么了,他回答我说:“跳闸了,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我等了一会儿,顾寻一直没回来,有点担心。走到外面去,忽然又听到了琴声。】
【是顾寻回来了。】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跳闸之后才离开的琴房。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宋柏舟。
“昨天你们也听到了,”宋柏舟摊了摊手,“我说我要去拿点喝的。”
俞酌皱了皱眉:“拿完之后呢。”
“然后就跳闸了啊。”宋柏舟说。
在这个游戏中,只有凶手可以撒谎,其他人只能隐瞒。
也就是说,八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撒谎。
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一对的,比如贾秘书和秦千金,顾寻和江启,关记者和迟夫人。
在离席到跳闸这段时间中,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有情人和家教。
“是情人拉的电闸。”贺临笃定地说。
“……我也这么觉得。”迟子皓说,“你拿个饮料而已,要多久。”
“江富豪这个人比较挑……”宋柏舟试图辩解,“挑久一点很正常吧。”
然而就连林未竟都摇了摇头:“不,不对。也有可能是你根本没去拿饮料。你说的是‘我说我去拿饮料’,这的确不能算撒谎……当然,也有可能你就是凶手,你可以撒谎。”
林未竟这句话误打误撞地将宋柏舟推入一个两难境地,这话说的更像是,如果他是凶手他就继续编,如果他不是凶手就最好说实话。
“好吧。”他们话说到这份上,宋柏舟只好摊牌,“的确是我拉的电闸。在场所有人都有杀人动机,我当然也有——想杀他不奇怪吧?我拉了电闸而已,剩下的我还没来得及做。这也不能说明我是凶手啊。”
所有人沉默下来。
的确,就算是情人拉的电闸,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情人就是凶手。
“现在可以去搜查江富豪本人的房间了。”导演又这样说。
于是他们又来到江富豪的房间。
江富豪的房间是游轮上最奢华的一间,里面的摆设非富即贵,就连一枚普通的钉子都散发出华贵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富人的怪癖,房间内门窗紧闭,连一丝缝都不曾打开。
“节目组有穷到这个地步吗,”林未竟皱了皱鼻子,“通一下风不行吗。”
“可能是有钱人的奇怪癖好吧?”秦楚笙说,“或许是怕被人偷窥?所以要关得严严实实。”
像是为了验证秦楚笙的猜想似的,迟子皓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来,连厕所都没放过,每一个地方都仔细地观察了一遍。
林未竟的关注点倒是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纯粹是在欣赏有钱人的室内摆设。
“这香氛,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人民币的味道。”
“瞧瞧这个桌子!这繁复的花纹!这精致的雕工!”
“我要收回之前说节目组很穷的话……”
话音刚落,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他:“不要忘了这个船是我们租的哦,轻拿轻放。”
林未竟讪讪地收回手,很快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目光。
“啧啧,这什么?电蚊香液?”
“这不是在海上吗?海上也有蚊子?”
林未竟可能是终于发现了有钱人跟自己这等贫民的共同点,不由得好奇地蹲下去看,动动鼻子嗅了两下。
“咳咳!这什么味道……”林未竟被这个味道刺激得有些销魂,他伸手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吐槽,“对不起,我还是觉得节目组很穷,不能买个空气清新剂吗。”
俞酌也注意到插座上插着的电蚊香液,他也蹲下来,闻了闻电蚊香液。
也不知道节目组是穷还是什么,这个电蚊香液味道做得劣质至极,有点像下水道的臭气。
在房间里大致转了一圈,俞酌又来到洗手间。
江富豪房间里的洗手间也是所有房间中的最大的一间,里面各种设施应有尽有,浴缸旁边还放着红酒架,可以一边泡澡一边小酌一杯。
俞酌环绕一圈,终于将目光停在放在角落里的消毒液上。
贺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甚至不用俞酌开头,他自己就非常有默契地将俞酌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用消毒液替换电蚊香液,插电后消毒液快速挥发,会产生氯-气。”
“氯-气中毒的反应,有咳嗽。”
——江富豪死前一直在咳嗽!
节目组当然不可能放真的氯-气在这里,放的是无害的气体,但是闻起来很臭,这极有可能是节目组的提示。
这是不是说明江富豪在死前就已经氯-气中毒?
游轮上所有东西都是贾秘书一个人置办的。
即使是这些琐碎的东西,也经由贾秘书的手。
更何况,贾秘书的购买记录中,有消毒液这一项。
就在这时,广播响起:“现在大家可以去搜查其他人的房间啦,这次的时间会比上一次长一点,大家可以仔细一点哦。”
上一次搜证时间不足,时间只够所有人搜一间房,难免有没搜到的地方。
这一次节目组给多了十分钟,让大家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搜查其他人的房间。
俞酌这次他直奔夫人的房间,想看看能有什么别的收获。
上一轮搜夫人的房间的是贾之扬,他找到的是一份保险单,保险单上写的是夫人的名字。贾之扬的发现只能证明夫人有杀人动机,却不能证明夫人就是凶手。
俞酌在夫人的房间绕了一圈,试图找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夫人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平时很难入睡,故而有吃安眠药的习惯,俞酌心念一动,拿起放在抽屉里的安眠药瓶端详。他将药瓶用力震荡两下,只有闷闷的两声响——一个装满药片的瓶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声音。
俞酌扭开安眠药瓶,里面静静躺着一些安眠药片,他将那些药倒出来,发现里面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一袋用保鲜袋装着的药粉,藏在药瓶的底部,被安眠药遮挡着。
节目组相当不走心地给这袋药粉贴了个“毒药”的标签。
“……”
俞酌默默地将袋子放回原位。
也就是说,迟夫人确实起了杀心,就是不知道这毒药究竟有没有给江富豪放下去。
从夫人房间出来,俞酌又来到贾秘书的房间。
根据迟子皓那天找出来的东西,可以知道的是贾秘书的购物清单简直是事无巨细,就连洗浴用品这种小事也要经由他的手。
可是,贾秘书好歹是堂堂首富的秘书,怎么会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要自己亲手操办呢?
俞酌不由得有些怀疑。
他绕到角落处,角落里插着几个电蚊香液,里面的液体似乎已经挥发得差不多。
电蚊香液似乎是每个房间的标配,贾秘书自己的房间里也有。
俞酌微微俯下身,闻了闻。
是很普通的电蚊香液的味道。
他回想起刚刚进江富豪房间时,他和林未竟闻的那个电蚊香液,味道跟这个不是同一个。
——江富豪死前一直在咳嗽。
可以肯定的是,贾秘书一定用消毒液替换了江富豪房间中的电蚊香液,并为其关紧了窗门。
江富豪可能有轻微的氯-气中毒,但不一定死于氯-气中毒。
当然,咳嗽也不一定是氯-气中毒引起的……
从贾秘书房间出来,俞酌碰见了贺临。
他们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但是贺临看到他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跟在他旁边。
俞酌再一次走进江启的房间。
江启的房间还是那些东西,散落的乐谱,满是盲文的书籍。
放在最上面的乐谱还是那首肖邦的《激流》,俞酌随手翻动了一下。
节目嘉宾八个人,懂音乐的也就一半,林未竟和贾之扬都是练习生出道,没有研习过古典音乐,只有俞酌和贺临能就这个话题沟通下去。
贺临突然开口说:“这首曲子不难。”
“我学的时候觉得挺难的。”俞酌随口接道。
俞酌小时候家里给他请过钢琴老师,他永远也不能忘记被肖练27首支配的恐惧,尤其是这首《激流》,当初弹得他手都要断了。
“顾寻总是错在开头。”贺临意有所指地说。
“是,所以你不要错在开头,”在翻动乐谱的时候,夹着“将阿克琉斯之踵覆之以神水”的纸片又滑落出来,俞酌扫了一眼,接着说道,“不过你应该不会的。”
在他为数不多的对贺临的印象中,贺临理应站在顶端,站在光芒万丈之处,人群仰望之巅。
而不是这样——
“你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俞弘德的话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你生气了吗,”贺临冷不丁地问,“那天。”
俞酌转头看向他,旁边就是摄像头,亏得贺临敢说。
小孩真是叛逆得可以。
俞酌觉得自己以前低估贺临了。
尽管如此,俞酌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有。”
俞酌想叹气又没叹出来,只说:“我跟你生什么气。”
-
这一轮的搜证结束后,他们又进行了一轮新的交流。
“昨天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江富豪死之前一直在咳嗽。我有一个猜测,”俞酌说,“节目组给出来的死者尸体是一个玩偶,我们只能看到它身上的刀伤,所以我们毫不犹豫地推断江富豪是被刀杀死的。但如果是中毒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这是个从来没有人想过的思路。
他们全都先入为主地以为江富豪是被刀杀死的,然而谁都没有想过,万一江富豪他不是被刀杀死的呢?
他们先前探寻的一切问题,节目组都设置了许多陷阱与迷惑,唯独在江富豪的死因上,节目组只简单地往人偶上戳了两个洞。
如果,江富豪在被刀刺之前,就已经中毒了,两处刀伤只是掩盖呢?
这个游戏的任务是普通玩家找出凶手,凶手摆脱嫌疑,谁是凶手,自然是按照哪个是死者死亡的致命因素来算。
宋柏舟是拉电闸的人,身上嫌疑很大,这会儿俞酌这么说,简直是给了他一个摆脱嫌疑的机会。于是他也帮腔道:“确实很有可能——氯-气中毒的症状之一就是咳嗽,我记得江富豪死前一直在咳嗽。”
“这最多说明他死前有轻微的氯-气中毒。”贺临冷淡地看了一眼宋柏舟,“如果他是严重的氯-气中毒,他根本撑不到吃完饭。”
宋柏舟的设想完全被推翻,他只好说:“行。你说的也对。”
“我在迟夫人的房间里发现了毒药。”俞酌说,“有一个细节是,跳闸之后,江富豪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始咳嗽,再然后他就死了。”
“偶像你的意思是——”林未竟想到一个可能,“夫人将毒药下进了水里……?”
这个猜想令人不寒而栗。
“今天到这里结束吧。”导演说。
紧接着,导演又说了句题外话:“我们第一期的内容很快就在晋江视频上播出了,到时候大家可以发微博宣传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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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高能》中的这个剧本的内容分为上下两期,截止目前的内容是上期,剪辑好之后很快就播出了。
这个节目一经播出,收视率极高,引来了许多观众粉丝,其中不乏临渊羡俞的CP粉。
俞酌和贺临在节目剧本中是一对情侣,这个发现无疑能够引起CP粉的兴奋。
@今天更了一万耶:我怀疑节目组混进了CP粉……!!!!!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柜门真的堵不住了
@好厉害:不瞒各位姐妹说,我上个月就开始锻炼健身,每天举两个小时杠铃锻炼臂力,为的就是帮他们堵柜门
@前天昨天今天:啊姐妹们,是什么让我们在健身房相遇?是爱吗?是责任吗?不,是那摇摇欲坠的柜门在召唤我
@都补上了:我就不一样了,这柜门我给你们踹开!!!听我的,都听我的,马上官宣结婚,懂?
@我只是想说:建议节目改名,《临渊羡俞结婚日常》,谢谢
@求不养肥呜呜呜:不,这不是节目的安排,这是天意!!!
第一期播出后,各位嘉宾也纷纷转发宣传。
晚上,关思远和秦楚笙一起在房间里刷微博。
关思远转发完节目官博发的宣传视频,无聊地随便刷一些美妆测评,忽而听到秦楚笙在旁边笑出了声。
“小秦你在看什么?这么高兴?”关思远好奇地问道。
“关姐姐!诚挚邀请你嗑我们鱼鳞CP!”秦楚笙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她举起手机,“啊啊啊,太真了太真了。”
关思远没听懂这个名词,一脸问号:“嗯嗯?什么什么?鱼鳞?”
“就是,俞酌,和,贺临,”秦楚笙娇羞地笑了笑,“他们两个的CP。”
关思远其实有听说过这两位的CP,但一直觉得很拉郎,这两位除了同经纪人之外就没什么交集,性格也不是很搭。
“可是这对能有什么糖呀,”关思远疑惑地说,“他们俩感觉挺不搭的。之前的池鱼CP我觉得是互补型的,但是他们俩完全没有感觉啊!”
秦楚笙听她这么说就不乐意了,一个翻身下床,爬到关思远的床上。
“那是因为你没看过我CP的粮!”
进节目几天,秦楚笙完全没有刚开始时那副拘谨的样子了,聊起CP来狂放无比。
她强硬地点开她珍藏的粮,放在关思远面前,“你品品。”
秦楚笙给她看的东西是鱼鳞CP中热度最高的一个。
@鱼鳞才是真的:我草了,隔壁临渊羡俞太猛了,相比之下我们鱼鳞好冷……顶不住,我自割腿肉,博各位看官一笑[图片][图片][图片]
附图是几张博主自己画的漫画,博主似乎是顶尖美院出身,画技高超,画风精良,而且她文画双修,点进她的主页,里面还有她写的文。
关思远自己感觉自己嗑CP其实挺讲究的,但是看到这个博主产的粮之后她也忍不住了。
“啊这是什么神仙!”
秦楚笙慌慌忙忙伸出小手捂住关思远的嘴,“关姐姐,你小声一点,他们就在隔壁……”
绝对不能被当事人发现她们在搞这些骚东西啊。
“唔唔唔……”关思远拼命点头。
秦楚笙这才放开手。
关思远重获自由,忍不住说:“呜呜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什么禁欲美人受的我好喜欢——哦对了,我不是变态,你不要告诉别人。”
秦楚笙憋着笑,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秦楚笙给关思远推荐了这么一个CP,但没有想到关思远这么快就沦陷了进去,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刷得不亦乐乎。
鱼鳞超话人数已经相当可观,假以时日,更有机会挤入十大CP榜,一看就前途无量。
关思远觉得自己嗑CP的辉煌时刻要来了。以前都是她一个人凭感觉嗑CP,现在多了个姐妹一起,BE率大大降低!俗话说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她关思远嗑了那么多次CP不可能再错,更何况还有个秦楚笙跟她一起。
关思远雀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拿出手机点开她的小姐妹群:
【姐妹们!!!你们快入股鱼鳞CP!!!】
【啊啊啊,真的可以嗑到!!!】
关思远的小姐妹们过了很久才冒出头来:
【?谁和谁啊】
【新小鲜肉?】
【我怎么没听说最近有这种CP】
鱼鳞CP新粉头关思远非常兴奋地给她们科普,打了一长串话:我跟你们说,鱼鳞太真了!我现在就在这个节目组里,他们甚至住在一起!啊啊啊啊这个比池鱼真多了!!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是鱼鳞】
【?你为何如此标新立异,临渊羡俞不香吗】
【都别听她的,大家都来嗑临渊羡俞吧,呜呜呜真的很真!】
关思远见这些人无法说动,不由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知道为什么你们嗑的CP会BE吗。
这就是为什么了。
你们,都、站、反、了。
众所周知,俞酌是受的CP,最终都会BE。
秦楚笙那天晚上说的话,关思远听完感到醍醐灌顶,这回她痛定思痛,嗑了俞酌×其他人的新CP,顿时觉得嗑CP道路上遍布光辉,前路一片光明,仿佛明天她的CP就能摆酒结婚。
就连入睡前,关思远也在被窝里念出了她新学的口号——
“鱼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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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播出后,网上除了CP粉的狂欢,还有一些其他声音。
@昨天去医院: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哥哥帅就完事!
@我很慌张地跟医生说:等等,究竟是节目组在搞骚操作还是什么,为什么俞酌和我家临临在剧本里是情侣??强行炒CP??
@我输卵管好痛:有什么好炒的,前段时间才澄清过……不可能吧,我觉得就是巧合,刚好安排到是情侣什么的
@而且右边比左边痛:免鉴定我CP粉,笑死我了,这节目剧本里做情侣有什么可炒的地方吗?剧本安排亲嘴了还是上床了?床都没上你们也好意思说???
@医生慈爱地告诉我:避嫌都不会吗??别跟我扯什么巧合。上次的澄清在热搜上挂了那么久,只要上过网的人都知道临渊羡俞是假的吧???节目组山顶洞人???
@这是阑尾:。。。好好看节目不行么,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
@好尴尬啊哈哈哈哈:这……你们想的是不是有点多???不就是一个剧本里的情侣吗……
王超巍看到网上这些言论,熟悉的头疼又浮上太阳穴。
本以为远离他家两位艺人就能终结头疼,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过来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事实上,谭明杰作为导演,他想的非常简单,也完全没有想过要避嫌。
俞酌贺临参加的这两期的剧本,刚好有两个角色是古典音乐相关,他听许希哲说过他们两个人的音乐造诣,立马就想到将这两个角色给他们两个人。
“我还真没想那么多。”谭明杰说,“这个就是随便分的,你们需要避嫌应该早说的嘛。”
谭明杰能跟许希哲成为朋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随性的性格,许希哲为人小怪癖很多,也就谭明杰能不当回事全部忍耐下来。
“早说——”王超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摇了摇头,“算了,早说也没用。”
王超巍知道的也就是电视上呈现出来的那些,所以还不知道他的两位艺人发生了什么矛盾,只觉得贺临应该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
“不用管了。”王超巍对贺临有着迷之自信,他心里想着,可能很快CP粉的梦想就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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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俞酌也在房间里转发官博发的宣传微博。
他转发完,随手往上划了两下,又划到了之前贺临转发的关于他新专辑的小作文。
是他的关注里有人从贺临那里转发,然后这条微博不断地出现在他的首页。
俞酌的微博就是用来长草的,营业次数不多,关注的人也不是很多,有时别人发的上个星期的微博都能在他首页逗留很久。
他不禁开始思考。
——贺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俞酌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三个月。
其实没有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至少没有特别到能让贺临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第一次见贺临的时候,距离他退出娱乐圈已经过去了几年。
这个时候的贺临已经在圈里站稳脚跟,这位性情冷淡的实力派歌手的名字传遍大街小巷,就连俞酌这个懒得关注业界动态的人都收到了一些消息。
贺临刚冒出头时还有人喜欢拿俞酌和贺临对比,比较两者的名气,比较两者的地位,比较两者的曲风,甚至有记者直接将这些问题抛到贺临面前,直接问贺临本人他对俞酌的看法。
当时贺临的回答是他很喜欢俞酌的歌,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听起来像是套话。
听旁人说起贺临的时候俞酌也不以为意,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然而,就连俞酌自己也没想到,他们真的就有了交集。
交集开始在俞酌新发现的酒吧,环境很闹腾,乱七八糟的灯光,来往舞动的人群,各种狂放的摇滚。
他走进里面,随便要了杯酒。
这个酒吧比他常去的还喧闹,李承睿和董越泽不喜欢这种太过喧闹的,故而他只能一个人来。
实际上他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长得比较像他很多年前驻唱的那个酒吧。
窄小,喧闹,仿佛转角就能碰见一段感情。
俞酌慵懒地坐在吧台前,百般聊赖地四处乱看。
然后他发现吧台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灰色本子。
“你们这——”俞酌及时刹住车,将差点脱口而出的“破”字咽了下去,“你们这酒吧放意见建议簿有什么意义吗。”
很多年前俞酌驻唱的那个酒吧,已经没落得差不多了,就是这个“意见建议簿”失败的典范。
没想到这里居然也能遇见跟当年那个老板有着同样经营理念的操作。
“啊,”吧台前的酒保是新来的,瞥了一眼台上的本子,“好像是老板的意见?嗐,根本没人写,放在这落灰。”
“挺可怜的。”反正也闲着无聊,俞酌干脆懒洋洋地提起笔,准备在上面随便写两句。
俞酌提笔写:意见就是不要放意见建议簿,容易倒闭,还容易招惹话多的小孩。
他写完有点想笑,正打算将最后半句划掉,突然头顶上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要这里最甜的酒,谢谢。”
俞酌抬头去看,来人面容冷峻,不似人间。
但是这张脸确实好看,让人看一眼就不能忘记。
似乎是觉察到他的目光,此人微微低了低头,与俞酌对上视线。
俞酌食指指尖搭在杯壁上轻叩着,漫不经心地朝他笑了笑。
他的动作顿了顿,看向俞酌的眼神就像在探究什么东西。
“先生你的酒。”
他接过酒,然后在俞酌身边坐了下来。
——就是这样普通的初遇。
-
房间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俞酌随便翻了翻微博,翻了几页就翻到几个星期前,他觉得无趣,就点了出去。
很快,他们房间熄了灯,周遭暗了下来,与夜色融为一体。
俞酌没睡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你睡了吗。”贺临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在空荡的房间里散开。
俞酌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与贺临对话,白天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贺临,今天一整天,除了录制节目以及必要的对话,他们没有再进行过其他交流。
他闭上眼睛想装睡。
“你没睡。”贺临笃定地说。
“……”根本没来得及掩饰。
“你说没生气。”贺临淡淡地说,声音却不如平时那般冷而强硬,“没生气为什么不理我。”
现在睡着还来得及吗,俞酌想。
“哥。”贺临又叫了一声。
“要怎样才算理你?”俞酌的嗓音有些喑哑,沉得像坠了夜色,“快睡。明天请你吃糖。”
好像过了很久。
“好。”贺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