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终于抽出了点时间跟克莱斯特去街上走一走。
平心而论,圣城并不差,毕竟是座历史悠久的老城,又是王城,所以这里人口最多,规矩也最多。
除了一些小巷有粪便之外,大街上还是没有的。
不过上街之后池晏倒是发现街上的人并不多,偶尔能看到几个老人和女人,但全都低着头,行色匆匆。
池晏走进了一家布店,这间店里也没有几个人,老板正坐在里面看着那几个客人转了一圈之后离开。
现在布价涨了,但人们的收入并没有提高,甚至还降低了很多,他的生意更难做了。
直到池晏和克莱斯特进来,老板才眼睛一亮,连忙站了起来——毕竟池晏穿的是好料子,老板有一双看衣识人的眼睛,先敬衣裳后敬人,在哪儿都是道理。
“客人你慢慢看,我店里什么布都有!”
池晏进去转了一圈,除了麻布以外,还有棉布,池晏问:“棉布多少钱?”
老板:“那一卷要三百枚铜币。”
池晏都惊了:“三百枚?”
老板以后池晏嫌贵后不买,解释道:“客人,现在什么都在涨价,三百枚真的不多了,那些兽皮袍,都要五百枚铜币往上走了。”
池晏问:“麻布呢?”
老板又说:“麻布便宜,一百枚。”
池晏想了想斯德丁的物价,差不多的麻布,一卷只要四十枚铜币,棉布一百枚到一百五十枚之间。
圣城的物价确实太可怕了。
毕竟很多人一个月的收入都不一定有一百枚铜币。
于是池晏又拉着克莱斯特去了面包店。
面包店有时候会帮人烤黑面包,材料对方出,只要给一笔加工费就行。
但这也不便宜,池晏去问了,烤一次的加工费是五枚铜币。
如果直接买,一块一个人能吃五天的黑面包要花三十枚铜币。
面包店的老板还对池晏说:“客人,这不是我们太贵,而是我们的人手也要钱啊,不涨价,我的伙计就要饿死了。”
“小麦粉一天比一天贵。”
池晏奇怪道:“难道商人不卖粮过来吗?”
老板笑了笑:“卖,但是不卖给我们,圣院和王宫都要,大商人可不跟我们做生意,小商人倒是愿意卖给我们,但价钱就涨了。”
池晏:“附近就没有产粮的城市?”
老板:“您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附近只有两座城市产粮,做马车也要三天一个来回,而且不仅我们这边要,其他城市也要,现在粮食紧俏的很。”
池晏没想到圣院和王室的争斗,还能把物价弄成这样。
“那买不起的怎么办?”池晏问。
老板看池晏买了几大块面包,这才说:“那能怎么办,饿着吧,凑了点钱来买面包,回家多加点水煮一煮,煮烂了喝进肚子里,也能感觉饱一点。”
池晏和克莱斯特又去了油坊,这里卖的油是芝麻油,价格原本就高,只有有钱人买得起,现在也涨到了一个可怕的价格。
原本五十枚一罐的芝麻油,现在要一百枚铜币了。
于是池晏又掏钱买了两罐,才听油坊的老板说,物价从年初就开始涨了,并且越涨越离谱。
现在生意不好做,老板已经准备把最后一批油卖掉之后就回乡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我的老本都要亏光了。”
芝麻的出油率低,油本身就只有有钱人买得起。
而有钱人是看不上豆油的——他们觉得豆子是牲畜吃的,那么豆子榨出的油,也不配叫他们吃。
池晏从买油到离开,中间还跟老板聊了那么久,都没看到第二个客人。
最后一站,池晏去了粮店。
粮食的价格依旧离谱,但客人倒是比之前那几家店多。
毕竟衣服破了勉强还能穿,面包还要给加工费,不如直接把粮食煮一煮,好歹也能吃。
油?更是和普通平民没什么关系。
唯有粮食,那是人人都要吃的,哪怕再贵,咬咬牙根都要买。
原本十枚铜币就能买到的小麦,现在要二十多接近三十枚,并且还没去壳,里面夹杂了石子。
人们只能买一点点,粮店也不耐烦,伙计的态度并不好。
“圣院和王室不斗出个结果来,物价只会越来越高。”池晏在回去的路上跟克莱斯特说。
克莱斯特笑了笑:“其他的倒是没涨价。”
娱乐活动是不涨价的。
这里的娱乐活动很少,只有黄和赌。
黄只有两类,女妓和男妓。
赌倒是很多,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角斗。
有些奴隶主专门养角斗士,供贵族们下注玩乐。
斯德丁那些小地方是没有的,但这个行业在圣城倒是非常受追捧,很多平民赌的倾家荡产。
也有一夜暴富的。
池晏:“我们去看看?”
克莱斯特没意见。
正好现在时间也就中午,他们过去的时候,第一场刚结束,入场一人要给十枚铜币,跟其它物价一比就显得便宜得多。
只是因为大环境不好,角斗场没有坐满人,池晏粗略一看,三分之一都够呛。
等上了看台,还有小男孩叫卖零食——零食的种类很少,最受欢迎的就是烤肉肠。
把肉塞进干净的肠子里,然后煎烤出来,撒一点盐和香料,味道并不差。
池晏要了两根,然后跟克莱斯特一起吃。
角斗很原始,没有人报幕,也没人介绍,等到了时间,两边的门里就走出两个正当壮年的角斗士,他们穿的很少,胸前都有两块铁甲,裤子就跟兜裆裤没什么区别,露出一身精实的肌肉,角斗士虽然是奴隶,但待遇会比普通奴隶好一点,奴隶主们靠他们挣钱,就要把他们养壮一些。
普通奴隶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两次肉,他们隔三差五就能吃一次。
但代价也是有的,赌注最高的场次是生死场,谁死了算谁输。
池晏他们看的是普通场,谁被击倒了,不能爬起来了,算谁输。
只是因为医疗条件太差,所以如果伤到了内脏,或是骨头断了刺破内脏,也是药石无医。
池晏:“……我第一次看。”
克莱斯特:“我也是。”
于是两个土包子一起看角斗。
角斗士是不打招呼的,但为了效果,他们会互相挑衅,炫耀武力,一般就是抬起胳膊挥舞几下,像是在说我能一拳打爆你的头。
炫耀武力的过程也就很短一小会儿,然后就开始打了。
也没什么系统的打法,甚至有时候会显得很下流。
比如掏对方的蛋,用手指戳对方的眼睛,咬对方的耳朵,专挑人身上脆弱的地方攻击。
看客们看得很激动:
“打他!用力踢他!”
“你昨天没吃饱饭吗?!快爬起来!”
“你的拳头是摆设吗?!”
池晏看过去,并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热血,很让人激动。
两名角斗士脸上都没有表情,他们身上有无数伤疤,还有一个已经失去了一边的耳朵。
他们互相攻击,看得池晏竟然觉得有些心酸。
克莱斯特搂住了池晏的肩膀:“这是他们原本的命运。”
池晏:“我知道,如果我不来看,就不会有感觉。”
不来看的话,他只会觉得“角斗士?时代特产。”
但是看了以后,他才会产生同情心。
克莱斯特:“那边坐着的是角斗士的主人。”
池晏顺着克莱斯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中年人坐在看台的最后边,他并不是池晏习惯的奴隶主的样子,相反,他看上去文质彬彬,只看外表还十分儒雅,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正在跟人说话,发现池晏的目光后还朝池晏笑了笑。
池晏轻声问:“什么意思?”
克莱斯特揉了揉池晏的肩头:“角斗士的主人,跟很多贵族关系都不错。”
池晏:“我明白了。”
跟一个角斗士的主人保持友好的关系,说不定对方就能成为他的信息来源。
池晏也朝对方笑了笑。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奴隶主就走了过来,坐到了池晏的身边,笑意盈盈地问:“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池晏挑眉:“你看得出我是外地人?”
奴隶主笑道:“圣城里像你这么显眼的人不多。”
池晏笑得有些羞涩,像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年轻人,他清了清嗓子:“我来看亲戚,我还是第一次看角斗。”
奴隶主:“这算什么?小打小闹,你下注了吗?”
池晏摇摇头:“我不太懂这个。”
奴隶主看向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奴隶主含笑说:“客人叫我亚恒就好。”
然后奴隶主又转头问池晏。
池晏:“卡迪。”
奴隶主:“卡迪先生,如果你有意的话,明天这里会举办一场最高级别的角斗,全都是好手,到时候全城的贵族老爷们都会来。”
池晏眼睛一亮:“真的?”
奴隶主:“不敢欺骗客人,说不定连公爵大人都会来。”
池晏:“那我明天一定来,是早晨还是下午?”
奴隶主:“早晨。”
池晏点点头,并且从奴隶主手里直接拿到了一张入场券。
羊皮纸做的,下了大本钱,上面还有火漆印。
看来,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