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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心有鸿图

鱼不服 天堂放逐者 3321 2024-07-28 14:24:39

太京里四下戒严, 封锁了城门。

起初京畿附近的田庄佃户们不知道这事, 可是到了晚上,那些进城的人人迟迟没有归家。夜里更是听到兵马经过的动静,很多人吓得一宿没敢合眼。

天刚蒙蒙亮,庄子里的管事就穿好衣服,准备去附近几个庄子打探消息。

这里的田庄管事, 通常都是权贵家仆。

因着主人的缘故, 管事彼此间的来往走动都是有讲究的, 不是庄子离得近关系就好。现在有了事, 贸然上门探听消息还得拿上名帖提点礼, 好做个面子。

礼盒昨夜就让家里的女眷帮着备好了。

没什么东西,只点心几品,干果几品,外加一个很小但意喻吉祥的玉摆件, 用红绳扎了,提着就能出门。

管事的早就想好去哪家了, 他招呼了几个随从, 让他们提了盒子,便直奔威平伯家的庄子去了。

那座田庄主人是兵部的宁尚书,算是皇帝陆璋的老部下,虽说现在没了兵权, 但圣宠优渥, 开国的时候就得了个威平伯的勋位,后来又得了京畿的这个庄子。田地肥沃, 每年地里的出息都比旁人要多少一分,听说在早年间也是楚朝的皇庄。

昨日下过暴雨,地面泥泞不堪。

不仅车马难行,人走着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糜管事,快看这边的马蹄印!”

管事应声望去,脸色愈发难看了。

马蹄印叠着马蹄印,然后是脚印跟车辙的痕迹。

“……这个分量,车上到底运了什么?”糜管事喃喃自语。

车辙印很深,从旁边人的脚印看,前脚掌踩得要更重一些,分明是在费力推车,而且车上的东西很重。

“难道有乱军?还带着粮草出去,肯定不是剿山贼了!”

“胡说,附近只有京畿两营,那是拱卫太京的,再打仗也轮不着他们呀!”

“行了!”糜管事喝止道,“咱们还是赶紧把事弄清楚!”

他身后的随从互相看看,都是一脸紧张。

其实除了剿山贼跟打仗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有人谋逆!

糜管事的手微微发抖,他四十来岁,经历过楚朝覆灭的惨事,知道这有多么可怕。城里的百姓跑不出去,乱兵提刀杀人,就连城外的庄子也不安全。

想到昨日天上出现的异象,糜管事几乎想要转头回到家中,收拾细软带着妻儿逃命。

他心神不宁地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一阵惨叫声。

糜管事脚一崴,直接摔倒在地。

前方就是威平伯家的庄子,声音也是从那里传来的。

“快走!”糜管事神情大变,他身后的人也顾不上许多了,转身就跑。

糜管事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脚扭了,疼得钻心,他一瘸一拐地想要喊住随从,然而那些人眨眼间就跑得没影了。

风送来了淡淡的血腥气,糜管事更慌了。

他索性一个打滚,跌进了田里,蜷缩起来借着高高的田埂遮掩自己的身形。

很快就有烟飘了过来,田埂上传来了零落的脚步声。

“都搜完了吗?”一个声音问。

“回禀统领,我们在地窖里发现了两百套铁甲,还有几十张弓弩,别的什么也没有。”

“有这些就够了,现在就回京禀告陛下!你们留下来,把附近的庄子也搜一搜,没准还能找到威平伯参与谋逆的证据!”

“是!”

声音逐渐远去,糜管事强撑着身体往外望,却看到这些人穿着禁卫军的衣服。

真的出事了!

糜管事挣扎着爬起来,半路上他暴露了行踪,那一小队禁卫军看他满身泥泞形迹可疑。竟是问都不问,抽刀便砍。

“铛!”

刀锋被一颗石子撞歪。

糜管事以为自己必死,骇得失禁,虽然逃过一劫,但依然没能回过神来,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发抖。

“什么人?”

“是之前统领说过的江湖匪类,先撤!”

这一小队禁卫军没有带弓箭,看到刀被石头砸出了裂纹,深知武林高手有多难对付的他们当机立断,迅速离开。

孟戚皱着眉环顾四周,附近的田庄里都有惊呼喊叫。

“怎么回事?”墨鲤跟着停下脚步,

刚才那颗石子就是他丢出去的。

他们施展轻功赶路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庄子起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恰好救下了糜管事的命。

“是禁卫军,照理说,他们不应该出城。”孟戚神情疑惑。

看来不止是江湖人那边失去了控制,就连太京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禁卫军的职责是守护皇城,陆璋怀疑有人谋逆,连锦衣卫都信不过了,直接调动了禁卫军。按理说,这数万人应该在城内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叛乱,怎么会被派出城呢

“除非谋逆者的计划已经败露,他的党羽都被拿下,陆璋认为胜券在握……”

孟戚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墨鲤能听到。

他没有理会快要吓死的糜管事,直接去了最近的一座庄子。

禁卫军倒是没有在这里大开杀戒,只是把佃户跟庄上的人都赶到了屋子里,然后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地搜查。

“快说,你们这里有没有私藏过威平伯庄子上送来的东西?”

这庄子的管事连连摇头,涕泪齐流地赌咒发誓。

“听好了,威平伯教唆二皇子谋逆,罪当灭门。谁要是跟着包庇,或者帮助叛逆隐藏物品,查出来一律同罪!”

禁卫军恐吓完了,因为确实没有发现什么违禁品,便带着人走了。

一群人瑟瑟发抖,慌张地低声议论。

“我的老天爷,谋反?”

“是啊。威平伯为什么要犯这样的糊涂?他是朝中重臣,陛下一向对他信赖有加。他跟二皇子无亲无故,二皇子还身有残疾,他这是何苦?”

因为主家的缘故,庄子上的管事对朝廷里的事都知道个大概,谁得势了,谁失势了。都是一清二楚。

东宫寿数不长,这不是什么秘密,文武百官甚至是他们的家仆都悄悄地议论过下一任东宫的人选,在众人看来,二皇子基本上是废的,储位会在三皇子跟六皇子之间产生。

“或许二皇子心有不甘,这才谋反……至于威平伯,或许他是被人诬陷的?”

这些人顿时忧心忡忡,担忧起了京城里的主家。

如果主家被这场风波卷起来,他们的太平日子会跟着消失,佃户们倒是还好,只要租税不涨,给谁种田不是种呢?倒是庄子的管事要倒霉了,主家如果获罪,他们就是罪奴,会一并被拉去充军流放。

他们心里越急,说得就越多。

孟戚与墨鲤连着走了四个庄子,听到的都是差不多的话。

“所以那个青乌老祖勾结的就是二皇子了?他已经被抓住了?”墨鲤不由得地问,“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坏事,青乌老祖不会善罢甘休。”孟戚叹了口气。

只要二皇子没死,青乌老祖就还有办法。

原本青乌老祖不想过分暴露自己的实力,总要傀儡心甘情愿地登上皇位,信重他,奉青乌老祖为国师,然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青乌老祖利用了去斩龙脉。

这种信任需要时间,也得伪装。

可是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青乌老祖以为有条龙快要死了,只是找不出这条龙在哪里,他满心都是龙脉死后出现的灵气,以及怎样在灵气里领悟武学的更高境界。他等不了,也没时间去玩效忠皇子骗取信任的那一套。

图穷匕见,直露本意了。

孟戚想了想说:“他可能要直闯禁宫,去做我三年前没做的事。”

只要皇帝一死,二皇子的谋逆罪名就不算数了。

陆璋死不足惜,可是太京百姓却经不起再一次浩劫了。

“必须赶在一切发生之前……”

孟戚嘀咕着,然后伸手一拽墨鲤,“大夫,往这边走。”

路上两人阴差阳错地救了好几个差点死在禁卫军手下的人,没多久之后,几乎所有禁卫军都知道这里来了一个武功极高的人。

再根据禀告的前后顺序,立刻发现了这个“高手”的行踪轨迹。

“这个人在一路往北走……北边靠近禁宫,快把消息传回京城!”

“不,马上返回京城!”禁卫军的统领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可是统领……我们领命在这里搜查物证跟叛逆……”

“京畿左营去围剿江湖匪类,结果把人放漏了。在这次谋逆里,锦衣卫又被陛下猜忌,这才有了我们禁卫军的出头之日,如今不尽力,更待何时?立下大功,官职财帛都不会缺!”

“是!”

于是禁卫军来得快,走得也快,田庄的人愣了一阵,随后众人一起惊惶地收拾行囊,牵家带口地准备逃命。

——不管怎么样,先躲躲再说。

且说孟戚带着墨鲤越行越偏,根本没有奔着城门的方向走,于是在半道上,他跟追来的禁卫军就分成了两条道。

太京的北面是皇城,共有四个城门,寻常百姓不能用。

墨鲤远远地看见城头上有人影在晃动,倒没有什么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是戒备,架着的弓弩不算多。

“上面都是人,怎么过?”墨鲤问。

他估摸着城墙的高度,觉得能翻过去,但是想要不引人注意地过,这不可能。

“如果要走,必须得快,这些弓弩的力道我不清楚……”

“不,我们不走城墙。”孟戚打断了墨鲤的话,摆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非但没有靠近城墙,反而越走越远。

孟戚等了一阵,没有等到墨鲤追问,顿时一阵失望。

——大夫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配合自己。

皇城外面不许种树,不许有房舍,防止贼人藏匿其中。故而城外五里十分荒凉,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孟戚与墨鲤在平地上身法极快,而且不会带起翻滚的烟尘,他们就像一阵风,城头上的人偶尔瞥见,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到了,就是这里。”

孟戚在一块巨石前停下,这里距离城墙已经很远了,倒是上云山另一座山的山崖近在咫尺。

孟戚随手一拿,就将巨石搬开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墨鲤:“……”

这洞口有点小,成年人肯定钻不进去,除非练了缩骨功。

孟戚把软剑解下来,又把外袍脱了。

“等等。”墨鲤以为某人又打算变成沙鼠,他皱眉问,“这是密道?通往哪里?”

“禁宫的一口枯井,我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有的,反正从我有意识起,这条密道就存在了。因为年久失修,我还偷偷修整了一番。”孟戚脱完了自己的衣服,转身就去摸墨鲤的外袍腰带。

墨鲤还来不及问,就听到孟戚说:“为了省事,我清理加固的通道很小,大夫还是脱了外袍,留下贴身的衣物就行。”

说着还给墨鲤示范,把中衣的袖子跟裤腿都卷了起来。

再把外衣跟软剑塞进行囊,随后直接变成了一个身高只到墨鲤膝盖的童子。

“……”

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就占了那张脸的一半,胖乎乎的手上直接就是五个小肉坑,手臂圆滚滚地成了三截藕状,偏又穿着成人的衣服,纵然卷了好几道还是有点拖拉。

“大夫?”孟戚催促。

对着这张脸,这个模样,墨鲤直接后退了一步。

“快,我们来不及了。”

连声音都是孩童的,而且奶声奶气。

墨鲤完全不想笑,因为他知道他变回去说话也是这个声音。

……他后悔相信孟戚了,他宁愿顶着弩箭翻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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