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一声到达楼层,电梯门往两边敞开,温长荣与护士结束闲谈,轻拉了身旁一直看着显示屏的乔幸的手,“走了。”
“……哦!”乔幸收回思绪,跟着男人引导的方向下了电梯。
护士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似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
电梯门关闭,护士惊讶的神情不见,乔幸收回目光,温长荣却压根没在乎那护士怎么样,只径直走向护士台:“你好,请问徐护士在哪?”
“你找她有什么事?”值班护士抬起头来看着男人。
“私事。”温长荣说了之前查的资料里徐秘书所在的最后一家公司的名字,“我是A公司的负责人,有点事没交接清楚,来问问她。”
那值班护士闻言又看了男人一会儿,大抵见温长荣打扮还算讲究,便回答:“走廊尽头那间病房。”
“好的,谢谢。”温长荣道了谢,带着乔幸往那边去。
私立医院大都费用高昂,故而有病人护士一对一的服务,两人来到门前,乔幸透过玻璃门见到其中熟悉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徐秘书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你好?”徐秘书很快打开门,有些莫名地看着两人,“有什么事吗?”
徐秘书的目光一直在两人面上巡视,却没有太多的表示,很显然,她已经认不出乔幸了。
“我是A公司的负责人,有资料交接不清楚,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温长荣用了刚才的理由。
“资料我都交接完了啊……”徐秘书有些疑惑,但还是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温长荣引着徐秘书走到了一旁,徐秘书背靠墙面,乔幸站在前方,温长荣则挡在靠病房门的方向。
“这是乔幸。”温长荣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地指了指乔幸,“徐小姐,您应该记得是谁吧?”
徐秘书一听这名字就脸色大变,很是惊惶地看了乔幸一眼,转头就想回病房,可去路已经被温长荣堵住了。
“你们……你们干嘛?”徐秘书不敢看乔幸,目光只对着温长荣,“我要叫保安了!”
“我们什么都没说,您慌什么呢?”温长荣倒是不疾不徐的模样。
“我……”徐秘书见自己走不了,目光便在两人之间一再巡视,扬声道:“保安……”
“你不怕我们把你抓拍不雅照勒索的事告诉医院的人吗?”温长荣出声。
“……”徐秘书顿时噤声。
“你告诉我们当年的来龙去脉,你的事我们可以……”
“你们要打我一顿吗?”徐秘书说的是你们,目光看着的却是乔幸,“那你们打吧,或者其他解气的方式也可以,随便吧。”
“……”
“我不知道你说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这话,徐秘书紧紧闭上嘴巴,目光垂下看着前方的地面,怎么都不愿开口的模样。
后来乔幸和温长荣又试着说了几句,但徐秘书就是紧咬着唇一言不发,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说了。
如此,乔幸觉得这人真是难搞,温长荣却没再追问,只拉着乔幸说先走吧。
……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乔幸把脑海中繁杂的思绪甩开,问温长荣:“接下来怎么办?徐秘书看样子根本不打算说。”
“没事,”温长荣答:“今天来找徐秘书目的本来也不是让她交代事实,只是来看看她对你的反应如何。”
“对我的反应?”
“之后我们要和那位勒索你的李小姐,还有你的姑姑打官司。”温长荣看了看他,说,“我没猜错的话,当年的车祸赔偿款,是被姑姑以发员工工资的名义……全部发干净了吧?”
“……”乔幸沉默了一会儿,答,“嗯。”
“你们家公司不大,员工工资不可能到一百万,这点……我想你是知道的。”
“嗯。”乔幸当然知道。
不过他知道又怎样,父母出车祸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可以说是一张白纸,法院判决赔偿款优先解决公司欠账问题,他当然只有照做,至于他姑姑背地里怎么做假账、怎么勾结高层做假证据……等等这些事,他那时候都是无力去阻止、更无从去分辨的。
男人目光落在他面上,见乔幸眼角微垂,似乎有些难过的模样。
温长荣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说:“没关系,趁着这次事件,把原来的一起讨回来就是了。”
“……嗯。”
“以后……你有什么事尽量和我说,不要再像这次事件一样瞒着了。”
“……”乔幸没说话。
温长荣看了看乔幸,又转回之前的话题说,“徐秘书刚才的表现显然是对你于心有愧,到时候打起官司,她的态度对官司的输赢很有帮助。”
“嗯。”
“现在去东路吧,”温长荣吩咐司机,又问乔幸:“那边是不是有座桥?”
“嗯。”乔幸应完,问:“去那边干嘛?东路那座桥都是些流浪汉……”
“徐秘书的前夫在那。”
“?”
“昨天那妇人说徐秘书和李小姐不对盘,我今天看了一下,徐秘书那么内疚,的确和那位李小姐不像是一路人,她应该不是那种生来就心术不正的人。”
“可她的确……”
“当然,这种老实人也会犯错,如果情况极端的话。”温长荣点出手机短信,递给乔幸,“所以我昨天让人查了一下她和她家人的经济状况。”
乔幸落目在手机屏幕,见手机短信写着一个秃头男人的资料:张三,徐秘书前夫,征信黑名单,因为赌博进看守所三次,当地著名的老赖。
“……她丈夫是赌徒?”
“嗯。”温长荣点出第二条短信,“我让人查了一下,如果徐秘书是七月份拍的那张照片,那恰好,当年七月份,她丈夫的债主找上门来,徐秘书为此还报了三次警,肯定被逼的不行。”
“……”乔幸翻看了一下短信,的确如此。这样一来,徐秘书情急之下和李小姐合作,以此勒索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不过他们都离婚了,找这个前夫干嘛?”乔幸问。
“让他帮我们打个电话。”
……
温长荣感情上一塌糊涂,做起这种正事来却雷厉风行。
乔幸原本以为还要浪费一番功夫寻找那张三,到了地点却见张三已经被四名男人围在拱桥一角,温长荣这边车才停下,四名打手模样的男子已经走了上来。
“温老板?”
“嗯。”
如此,四名男子让开路,温长荣走下车,张三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
“我老婆的事,我昨天和他们说了,我不清楚。”张三说,“你说让我帮你打个电话,你就帮我赔五十万,是真的吗?”
“嗯。”温长荣点头,“还有一条,把你老婆放在家里的旧手机都给我。”
“可以。”张三伸出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掌,“给谁打?”
温长荣把李小姐的电话号码给了过去。
温长荣在车外,乔幸却坐在车里,并且司机特意把车门都锁了,车窗高高摇起,防备着什么的模样。
乔幸透过玻璃看到除了张三这里,桥头还分别蹲着几堆人,每堆大概有五人左右,这些人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看着温长荣这边,且穿的都是宽松的裤子,腰间可以看到别有短小的匕首。
那么宽松的裤子,在这个年代早就过时了,乔幸瞬间就想到初中时候那些混混们最喜欢的把戏——往宽松的裤子里藏管制刀具。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地方的腌臜人是什么模样乔幸再清楚不过,他一下就想到了什么,急忙叫司机:“开门,外面那些人……”
“没事。”司机似乎早有意料,指了指桥头的另一端,“温先生的人在那边。”
乔幸依言看过去,见桥的另一端站着数个身着便服的男子,这些人显然比蹲在桥头的那堆健壮了不少,并且一侧衣服高高撩起,露出了腰间的枪托。
“正规保镖,带配枪的,这么做是起个威慑作用。”司机说,“我们的人也带了其他装备,他们真做什么也讨不到便宜,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开枪。”
“……”原来温长荣早就想到了。
乔幸松了口气,目光落在男人高大的背影上——你说这人奇不奇怪,只要和感情沾边的事都是一堆糊涂账,但这种事上,却考虑的周全得不得了。
乔幸这边在车上等待,张三那边已经听懂温长荣的意思,男人将录屏的仪器插上手机,按下录音键,张三拨通了电话。
温长荣这通电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诈一诈那位李小姐,以防万一,男人还给张三了一张写好‘台词’的纸。
“喂,”电话接通,张三无师自通地演起来,“李师是吧?”
“你是?”张三这声音听着就讨嫌,李小姐那边显然也很是忌惮的模样。
“小徐的前夫,你知道的,”张三说,“你和我婆娘搞的那些破事,有人找到我这来了……”
“……”李小姐没说话,不过听着那急促的呼吸,显然是紧张了。
“这件事你们勒索了多少钱我就不说了,人家老板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到处在找那件事的证据,”张三说,“证据你知道的吧?我那婆娘的东西我想拿什么随便拿。”
“……”
“要我帮你瞒这件事的话……”张三说,“给我三十万。”
“……”
“不说话?行,到时候那大老板把你们弄到身败名裂可别怪我……”说着,张三把电话拿远了些,一副要挂电话的样子。
“你老婆的事你都……?!”李小姐那边终于出声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给不给?”
“……我这边都还没拿到钱,怎么可能给你?!”
“呵呵……”
“你帮我想办法,”李小姐说,“我这边试着发了好几次照片,但都发不出去,你认识的人多,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我和你说,姓乔的那个小孩现在是明星了,贼有钱,你帮我,到时候拿多少钱都行!”
录到这句话,温长荣点头示意可以,张三那边立马敷衍地:“好嘞。”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温长荣把手机和仪器一起拿到车里,司机打开笔记本拷贝资料,男人那边递出早已开具好的支票。
“这是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把手机给我,我汇款给你。”
“行。”张三接下支票转手就给身边的‘打手大哥’,又说,“我现在去给你拿手机。”
“嗯。”
温长荣应下,回身上车。
黑色宾利落锁,驶离原地,桥头和桥中的两帮人渐渐散去,那张三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戳了戳打手大哥:“你们怎么就想和他合作?我听那女人的意思,勒索姓乔的应该不止这么点。”
“如果真那么好勒索,那姓李的还勒索了那么多年?”打手大哥轻蔑地瞟了眼张三,“何况那照片怎么拍的你还不清楚?你自己说的,就那姓李的往前凑了一下,抓拍的,这种照片,哪怕曝光出去,也有太多细节可以挖,有多少人信是个问题。”
“况且这次那温老板是特意带着乔家小孩儿回来的,人家查的恐怕不止这件事,大概率是看不惯咱们这的一部分人一直吸那小孩儿的血,回来敲打一下。”打手大哥一巴掌糊张三后脑勺,“去,偷手机去。”
……
大概一个小时,张三就把几部旧手机送了过来,因为年代久远,这些手机都打不开了,只能带回A市去检修。
事情算是差不多处理完,后面的事情是怎么安排打算的乔幸也懒得去问——反正温长荣总会处理好的。
“再在A县待几天还是回去?”温长荣问。
“……”乔幸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窄旧道路,“回去吧。”
“嗯,那最后去千寻塔看看吧?”
“你还知道千寻塔?”乔幸惊讶,“我记得我当初没带你去过……”
“我妈原来是A县的人。”温长荣说。
“……哈?”
“不过她出去好多年了,我也没在A县生活过。”温长荣说,“七年前我到这儿来,也是第一次回我母亲的老家。”
“哦……”
“我虽然知道你亲戚对你不怎么样……但并不知道到这种地步。”温长荣看着他,又说了一次,“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
收拾好行李,一行人准备往千寻塔去。
出发之前乔幸起晚了些,此刻便在洗漱间里匆忙洗漱,温长荣站在门口等他,胖助理趁此机会摸到男人耳边,悄咪咪说。
“温先生,您是不是劲儿使错地方了?”
“什么?”
“您看,这一路上乔先生好像对他父亲的事都不上心啊,都是您在跑……”
乔幸往外走的脚步暂时停住了。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温长荣说。
“您做这些事不都是为了追到乔先生嘛,但要是乔先生不在乎,那这不是做白工嘛?”
“……我没有这个意思。”
“呃???”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想做。”温长荣揉了揉额心,“这些不重要,不用深究了……”
“您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您这个身体……唉我和您说,追妻这件事啊,得有计划有策略……”
胖助理絮絮叨叨,乔幸站在洗漱间门口轻轻擦了擦脸。
胖助理说他不在乎他父亲的事,当然并非如此。
他之所以看起来那样漫不经心,不过是因为一种惯性——他知道温长荣是认真的,所以也就相信温长荣会帮他解决。
相识七年,温长荣在事业、人际等方面给他处理过不少类似的问题,他相信温长荣能做好,也就觉得自己没必要瞎操心,以免浪费精力。
“乔幸,”温长荣叫他,“你还没好吗?”
“……来了!”
*** ***
两人一起去逛了千寻塔,买了两个岁岁平安的香囊,而后车子又绕到了隔壁县去,绕了个远路坐飞机回到A市。
当年乔幸家是在A县出城路上出的车祸,故而乔幸很怕出A县的那段路。
当年乔幸没说过这事,温长荣开车载他回来被他的应激反应吓了个够呛,这次当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到达A市,温家司机到机场接送两人。
乔幸当然不会回温家,而是在工作室附近的公交车站下了车。
“拐弯,去那边路口找个位置停下。”温长荣说。
司机不明所以,只按照吩咐到那边路口停下,温长荣下了车,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注视着那边的乔幸。
只见没往工作室走,而是上前去打了车。
乔幸所作的那辆出租车掉了个头,往西边驶去了。
“乔先生这是去哪啊?”胖助理打了个哈欠跟上来。
“……温长则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