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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重生之扫墓 吴沉水 3277 2024-08-19 18:46:32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狂风暴雨抽打在脸上身上的疼痛,仿佛看不见的鞭子,鞭鞭见血。

然后,在重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刮风下雨,我都会止不住地全身疼痛,即便将自己埋在棉胎中,即便服用止痛片,按摩,擦药酒,做理疗,用上一切能用的方法,但疼痛仍然无处不在。我于是明白,疼痛的馈赠,不仅来源于简逸脆弱的身体,还根植于,我的灵魂深处,那里由于曾经的剧烈疼痛生生撕开一道裂缝,只要刮风下雨,寒气便自四面八方侵蚀而入,我的身体,用不可逃避的疼痛,复制前世那最后一场雷雨之夜的恐惧。

再然后,我花了很久很久,来适应作为简逸的身份,說服自己接受简逸的命运,我无法将属于林世东的恐惧驱逐出体内,于是,我只好将它封存在某个角落,不为人知,渐渐的,也不为自己所知。

我以为,我终于不再是林世东。可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不过是因为,没有看到他,没有看到,我前世昵称为“小清”的男人,没有机会重温,由这个男人带给我的灭顶之灾。

“怎么,简先生,不认识我了?还是不肯赏脸?给个机会大家下嘛,怎么說,我们都有一位共同的朋友不是吗?”

那声音带着嘲笑的口吻,又再响起,我微微闭上眼,僵硬着背脊,手心无法抑制地颤抖。忽然手上一热,却被陈成涵的双手包裹握住,他担忧地看着我,小声用法语說:“妳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还好,”我勉强摇摇头,心知自己现在肯定苍白如鬼:“麻烦妳,送我回去好吗?我够锺吃药了。”

“好。”陈成涵点点头,站起身对我身旁那人礼貌而疏远地說:“对不起先生,我的朋友现在感觉不是太好,我需要送他回病房,改天再聊好了。”

尽管背着身,我却仍然能感到林俊清目光死死盯着我,我不加理会,伸出手给陈成涵,他顺势扶住我,正待走开,却听见林俊清喝了一声:“怎么,这就想走了?果然是没教养的穷鬼,妳妈没有教妳做人的礼貌吗?”

我一下站住,困难地深呼吸,俊清,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妳现在鄙陋至此,连我最恨的那些仗势欺人,人身攻击的伎俩都毫不犹豫耍了出来?我才要问妳,林家家教那么多年的培养熏陶,妳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花了大把钱请人教妳礼仪,教妳廉耻,教妳做人的自尊和骨气,我一死,妳就全部还给地下的林世东吗?

我呼吸艰难,手脚发颤,呆了一呆,叹了口气,对陈成涵低声說:“别理会他,走吧。”

陈成涵大概深觉诧异,却仍然担忧我为多,忙点点头,强有力的胳膊架着我,便要离去。却见眼前一花,一人挡在我们前面,我低着头,只看到一双鳄鱼皮手工皮鞋,上门是笔挺西裤,再往上,是纤尘不染的白色医生袍。我尚未說话,却听见陈成涵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道:“妳要怎样,妳没看见病人脸色不好了吗?”

“脸色不好?”林俊清冷笑着說:“正好,我是医生,我检查一下。”

陈成涵挺直了腰椎,說:“不必了。我很怀疑妳的职业操守,不能将我朋友交给妳。”

“妳朋友?”林俊清似乎嗤笑一声:“妳这个朋友似乎神通广大呢。我很不明白,一个华富村住廉价公屋的小孩,怎么住得起这里的头等病房,怎么请得起单独看护?不如陈三公子问问他?”

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已经相当难听,便是陈成涵这般好涵养的人,却也不禁动怒,冷冷道:“妳眼生得很,请问是……”

“我是这里的医师林俊清。”

“哦,原来是林医师。”陈成涵问道:“请问妳与简逸认识,还是相熟?他是不是拖欠贵院费用?抑或偷盗物品?还是谎报病情,骗取同情?”他抛下一连串问题,林俊清一个都答不上来,他随即冷笑:“若是简逸作奸犯科,请妳列出证据,报警处理,我自然会为他请最好律师,奉陪到底。如果不是,妳跟他本就不认识,他怎么还的住院费,与妳何干?”

他顿了一顿,接着說:“另外,我与林医师也素不相识,请别用三公子称呼,那称呼是留给熟人的。妳适才說我够胆大庭广众之下玩拖手仔,我还有一句回答:我陈三做事,还无需顾及一个陌生人的看法。”

他示威一样紧紧握住我的手,低头柔声說:“简简,我们走吧。”

我一阵错愕,随即感激地点点头。

“站住!”林俊清一步跨过来,冷笑說:“简逸,妳真是贱格(下贱),仗着一张脸看得过去,装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到处勾三搭四,这头收了姓夏的钱,那头又攀上姓陈的?我看妳能得意几天……”

“住口!”陈成涵怒道:“妳若再胡扯八道,信不信我报警告妳诽谤!”

“告我?妳为何不敢先问问妳怀里那个,有做过为何不怕认?”

他们的争吵声极其难听,我耳朵轰鸣,心里已经痛到麻木,这就是我倾心了十数年的爱人,原来,在我以往看不到的地方,他便是如此肆意诬蔑他人,侮辱他人,并且言辞恶毒,手段低档,全然不顾自己的面目可憎,姿态难看。

林俊清,我已经对妳退避三舍,我自认,无论是林世东,还是简逸,都从未对不住妳。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该,让妳如此谩骂,让妳以为,妳有肆无忌惮谩骂他人的权利。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终于再次接触到那张原本不愿再见的脸。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我凄然一笑,是啊,死都死过一次,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我淡淡地打量这张以往总能拨动心弦的脸庞,忽然发现,除去了林世东的身份,林俊清,其实也不是那个护着供着的神祇,而不过,是个长相比旁人好点的普通人而已。甚至于,没有了那层苦苦压抑的禁忌之情,我能够平静无波地打量这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

多么可笑,我便是因了这个人倾家荡产,为了这个人命丧黄泉。可在此时此刻,我却分明听到,心底有一处角落咔嚓一声崩塌,有些东西,一朝倾泻,再难复还。

他在我的目光下,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眼底闪动着一些困惑,惊讶,和些许隐晦的恐惧,林俊清就这样,在我的注视下,莫名其妙地退后了一步,等到他自己察觉,方气急败坏,反踏上一步,涨红了脸,色厉内荏地骂:“看什么!妳敢对天发誓,没拿过姓夏的钱吗?”

我悲哀地看着他,轻声說:“俊清,妳不该这样的,这样很难看知不知道?”

他嘴唇微启,错愕地看着我,喃喃地說:“妳,妳乱讲什么……”

我疲倦地转过头,叹息說:“不要随便侮辱别人,这样,只显出自己无能和缺乏教养,我相信,妳的长辈,妳的家人,悉心把妳教到这么大,应该不愿看到妳这样。”

他的脸瞬间涨红了,瞬间想起什么,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张嘴却骂道:“我用不着妳这个穷鬼多事!”

我垂头苦笑,可不是,教他读书,教他上进,教他不要陷入林氏纷呈跌至的争斗,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却原来,真是一种“多事”。一时间,我只觉心力交瘁,这个孩子爱怎样就怎样吧,他早已成年,路是自己选的,我一个外人,又何须多言。我叹了口气,說:“最后一句,听不听在妳。迁怒他人,是损人不利己的傻事,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令事情变得更糟,妳自己想吧。”我苦笑了一下,看着他,眉目依然俊朗漂亮,只是眼睛布满红丝,消瘦了不少,恐怕,是没好好照顾自己了。我想起从前,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他当上好医生,娶妻生子,幸福美满,如今虽然事过境迁,但往事依依,我叹了口气,情不自禁低声說:“妳,终于穿上医生袍了……”

他一惊,盯着我,喝道:“关妳什么事。”

我苦笑了一下,說:“我只是想,妳家里人,可能会很欣慰,妳终于当上了医生。”我转头对陈成涵說:“我们走吧。”

“等等……”他忽然急切地叫住我。

“林医师,好自为之吧。”我没有回头,只低低地应他:“明日开始,我会请夏先生的保镖陪同,今晚的事再出现第二次,我不能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我說完,立即举步前行。陈成涵一言不发,扶着我朝病房区走去,待到门口,我忽然有些眩晕,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定。陈成涵扶我坐在一旁椅子上,跑去借轮椅,我靠着休息,不一会,陈成涵将轮椅推来,我坐了进去,麻烦他送我回房。我们一路默然无语,回到病房时,杰西卡见我又一副厌倦模样,忍不住一顿斥骂,却轻手轻脚,将我安置病床之上。带一切安静下来,我睁开眼,却见陈成涵仍坐在床头,一张俊脸上满是温柔神色。

我微微一笑,问:“怎么还不回去?”

“今晚无事,我再陪陪妳。”

“陈三公子竟然会无晚间节目,这该是本港名媛的幸事抑或不幸?”

“能陪着妳,是我的幸事。”他看着我,目光深邃温存。

“不要讲这样的话,”我摇头笑笑:“Simon,妳的恭维话,应该区分对象。”

“不是恭维,”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伸出手帮我掖掖被角,笑說:“算了,妳乖乖睡吧,以后再說。”

“Simon,”我正色看他:“妳没有好奇的吗?”

“好奇?”他温柔地笑了,說:“对妳吗?当然有。相信我,我恨不得了解妳的一切。”他顿了顿,說:“可是,妳有自己的隐私,我不认为,我的好奇,可以侵犯到妳的隐私。”

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人,我笑了。

“不过,如果妳愿意听,我希望讲点我知道的事。”他迟疑了一下,說。

“說吧。”我微微闭上眼,低声应答。

“刚刚那个医生,其实我认识的。”

我呵呵低笑,当然知道妳认识,本港才多大,商界社交圈来来回回就那些脸孔,想不撞见都难。

“我,其实是妳上次去的酒店的老板。”他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想故意瞒着妳,只是,我一直都 没机会說。”

“是吗?”我睁开眼,淡淡地說:“我么,其实是生活在华富村政府公屋中单亲家庭的小孩。我也不是故意瞒妳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說。”

他笑了起来:“这么讲,我们扯平了?”

“是啊,扯平了。”我微微一笑。

他看着我,說:“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刚好来港岛,受邀去参加某个Party,看见了,刚刚那个林先生。他似乎,在那个圈子里颇受欢迎。”他想了想,补充說:“我参加的那个Party,是一个同志Party。”

我心头一震,继而缓缓放松,压抑着心情,說:“林医师长得好,受欢迎,也很正常。”

“不是的,那种欢迎,是与性有关。”他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說:“我觉得,对妳这样纯洁的小孩讲这些,真是有罪恶感。”

“他,滥交?”我困难地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位林医师,身边情人很多。”陈成涵摇摇头說:“他喝酒很凶,喝醉了就又哭又笑,玩得很疯狂。我很奇怪他的那些情人,却没一个去阻止他,后来才听人說,他失眠很严重,要靠着某种方式,才能勉强入睡。”

“哪种方式?”我问。

“性和酒精。”他看着我,缓缓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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