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很明白,”我打断他,淡淡地說:“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求妳帮忙,如果妳不帮,那么我就自己去,妳阻止不了我。”
李世钦脸上现出薄怒,狠狠地盯着我,最终猛击了一下方向盘,骂道:“Shit!”
“怎样?妳选择帮我,还是不帮?”我紧逼着问。
“帮!”他咬住下唇,猛地一下踩了油门,车子飞驰而出,他咬牙切齿地說:“难道看着妳去死吗?讲啦,那个衰人在哪?”
我闭上眼,心里隐约作痛之余,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明,冷静地說:“去上次妳生日吃饭的星级酒店,法国餐那家。”
李世钦恼怒地說:“行!但妳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找人的事交给我,妳乖乖坐在车里不要出去,ok?”
“好。”
电话突然响起,和弦旋律,是许多年前的好莱坞电影主题曲《雪绒花》。这首歌现在记得的人很少,可夏兆柏坚持用它作为我的铃声,因为那是他童年时期,唯一全家看过的一部电影,至今印象深刻。我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个手机,心中宛若被刀子仔细凌迟,夏兆柏,夏兆柏,那个男人对我毋庸置疑的好,那双凌厉深沉的眼眸看着我时,毫无疑问的温柔满溢,这段时间以来,每个仔细呵护,犹如对待挚爱珍宝的细节,那荒原一样的心境逐渐逐渐,开始孕育生机和希望的过程……这点点滴滴,对那个男人而言,到底意味什么?我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正要碰那个电话,那铃声却嘎然而止,李世钦看了我一眼,說:“点解(为何)不接电话?”
我摇摇头,不知如何作答,却在此时,电话铃声再度锲而不舍响起,我的手在我脑子还没做出反应之时,已经一把抓起来,按下接听键。夏兆柏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小逸,在哪呢?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兆柏……”我低低喊了一声。
“怎么啦?”他立即察觉我声音中的异样,提高声调說:“发生什么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犹如平时那般說:“只是遇到一个旧同学,谁?哦,妳好像也遇到过,有次在xx酒店顶层吃法国餐,对,就是那一位。”
“他为难妳了?”夏兆柏的声音骤然冷硬起来:“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在哪?我派人过去接妳。”
“没有,妳想哪去了。”我迟疑了一下,說:“他其实也是个好孩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恩,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
夏兆柏断然說:“不要累到了,不许喝酒,海鲜什么的也不能吃。两小时后我派人去接妳。”他口气一缓,问:“今天有点冷,穿了什么出来?”
“七婆给我买的厚风衣。”我抬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說:“不多說了,我挂了。”
“等等,”夏兆柏柔声问:“想我吗?”
“兆柏……”我心里一阵难过。
“听到了。”他呵呵低笑起来:“知道这是妳的极限了。好了,我去开会。玩得开心点,如果不喜欢就早点回来。”
“好。”
李世钦阴沉着脸,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驶向路边,又一踩刹车,停了下来,冲我吼道:“兆柏?妳跟姓夏的在一起了?”
我默然看他。
“說话啊,妳就那么迫不及待爬上富豪的床吗?”他失控地大声嚷嚷:“枉我一路从英国飞回来,担心妳担心到要死,原来我不在这段时间,妳已经被人金屋藏娇了?怪不得我找极都找不到妳在哪,现在搬出公屋开心啦?他给妳多少钱啊?妳卖了多少钱?”
我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蹙眉說:“Alen,别那么大声好不好,我头疼。”
“妳!”他用力抓紧我的胳膊,使劲摇晃,咬牙切齿地骂:“算我看错妳,妳原来也是明码标价的。說,妳价位多少?我出!那些阿叔阿伯满足得了妳吗?要不要换一个后生点的试下?”
我被他晃得眼前发黑,今早所受的刺激连同心底那些痛楚和失落猛然间都涌了上来,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用国语吼道:“我去妳妈的!妳了解我多少啊?我们很熟吗?妳他妈第一天知道我是gay啊?我不跟男人,难道跟女人吗?”
他一下哑然,看着我,目光痛苦,满是挣扎,颤抖着唇问:“我,我不行吗?”
“什么?”
他忽然一把抱住我,用力将我勒在胸前,似乎在恼怒,又有豁出去的坚决:“不要作践自己,阿逸,如果妳一定要跟男人,那,那就跟我!我会对妳好,他们能买给妳什么我也可以,迟些,迟些时候,我掌管爹地的公司就好了。等我,小逸,我绝不会欺负妳,我们好好在一起,拍拖,好不好?”
我大脑一片空白,被他勒在胸前过了几秒,才突然醒悟他在說什么。一时间只觉头大如斗,說道:“妳放开我。”
“不要!”这孩子语气坚决地拒绝我,恨恨地說:“我在英国这几个月日想夜想,已经想得很透彻了。上一次是我傻,我没有明白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我现在知道了,跟我在一起吧,阿逸,我会对妳好的。”
“放开我先。”我挣脱他,注视到他诚挚的眼神,那些脱口而出的劝诫话语,就不能随便說出来。我微微叹了口气,說:“Alen,妳并不是gay。”
“是不是都好啦,我就想跟妳在一起。”
“妳不明白。”我扶着额头,困难地說:“同性恋的生活,没有妳想的那么美好,我们不是只靠有情就能饮水饱的。妳要发展,要前途,要好的机遇和人际脉络,就必须符合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相信我,就算全世界都在高唱我们不歧视同性恋,但事实上,我们还是生活在一个异性恋的社会里。”
“我不管那些……”
“现在可以不管,难道一世人都不管吗?”我严厉地问:“妳屋企人(家里人)可以不管吗?妳老豆老母的心愿可以不管吗?妳们家供妳去英国读书,不是要妳回来說我搞基(做同性恋)我不理妳们就完了的!妳也知道要掌管妳老豆的公司才有话事权,那我问妳,妳拿什么掌管那家公司?一个基佬的身份?只怕妳没坐稳那个位,就先被人轰下去!”
“我不会那么差……”
“这不是差的问题,是游戏规则。”我叹了口气,温言說:“妳还小,性向这样大的事情,不要这么草草决定。我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听到……”
“话已经說出来,怎么可以当没听到!”他发狠吼道:“妳拒绝我,是不是因为喜欢第二个?谁?那个陈公子?怪不得妳心急火燎要去找他……”
“妳說到重点了。”我淡淡地說:“我并不喜欢妳,不,应该說,我也喜欢妳,却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至于我为什么非找陈公子,那是因为,他在这整件事中最无辜。妳要知道,等妳到陈成涵的年龄,未必比他能力好,但即使是他,也因为基佬的身份弄成现在这样。妳有信心一定强得过他吗?”
李世钦抿紧嘴唇,我心下一软,拍拍他的肩膀說:“我真是为了妳好。”
“不!”他狠狠地說:“妳是因为钟意其他人,承认这点很难吗?”他冷笑說:“妳这么年轻,为什么尽学那些老嘢(老家伙)的說话方式?感情的事,妳說不喜欢,难道我还能逼着妳喜欢?为什么要扯上那么多听起来好为我着想,实际上根本就是好自私的话?”
我愕然看着他,李世钦一言不发发动车子,目光狠狠盯着前方,过了一会,抛出一句說:“我刚刚說错了,以妳的做事方式,大概也是不喜欢那个陈公子对不对?妳不喜欢人家,却觉得他无辜要跑过去见他,这算什么?他难道就想妳过去跟他道歉?跟着呢?妳想怎样?抛开一切跟着他捱苦,說明自己有多伟大?笑话!”
我仿佛被人冷冷打了一巴掌那样,心里那纷乱的情绪,却渐渐开始清明起来,他說得对,我到底想怎样?就算见到陈成涵,难道我就想跟他道歉?但我凭什么去跟他道歉?夏兆柏做下的事,本来就是一个成熟商业大鳄做惯的,这如果也算错,那么我期待他能做什么?因为喜欢我,变成君子之师?
我只觉背上冷汗涔涔,忽然间就醒悟过来,自己活了三十几年,竟然没有一个毛头小子看得通透。耳边又响起李世钦冷嘲热讽的话:“怎么?說中妳了?拜托妳做人诚实点好不好?钟意谁就干脆点,就算要卖,最少也卖得心安理得……”
“停车。”我說。
“呃?”李世钦诧异地问。
“停车。”我提高声调,說:“妳說得对,我没立场去见陈三少,我不去见他。送我去另一个地方吧。”
李世钦静静地看着我。
我沉吟了一会,說:“去夏氏。我确实,也该对自己诚实一点。”我微微一笑,对他說:“谢谢妳,妳点醒了我。”
李世钦翻了翻白眼,一言不发,发动了车子,淡淡地說:“事实上,妳也点醒了我。”
“什么?”
“是不是gay有什么所谓,”他冷笑着說:“是不是话事那个才是最紧要的。”
作者有话要說:昨天那一章,很多人都对小简很生气,这个我很理解。
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人应该放在他的性格当中处理。他其实并不信任夏兆柏,即便对他也动了心,也开始接受他的好,但在潜意识里,以往受过的伤害太重,重到一有事情,他就惯性怀疑。
而对于他觉得受伤害,其实是因为他陷入夏兆柏的温柔和宠溺当中,不自觉地期望对方将他放在一个重要位置,这其实,是他动了心的表现。
可是他毕竟是成年人,李世钦几句话,就令他清醒过来,明白一件事要怎么处理,才是有效的。
好吧,其实也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一件事分成两章来叙述,最近有点懒。
另外,有童鞋愤然打负分,认为某水为虐而虐,这真是很冤枉。第一,我真不觉得这是虐,两个人的成长,必须要经历一些事情,爱和信任是在这个过程中确立下来的。不是說啊我爱妳了,于是我就信任妳了,这种东西我不信,也奉劝大家不要信。第二,說到v文了要拖情节以博更多收益,这种說法真是荒谬。老实讲,这个文的收益我已经不需要去博了,排名积分在那里,更何况老子本身也不缺这个钱。另外我也很奇怪,說出这句话来的人,难道自己没意识到,这种话很伤人很没有礼貌吗?妳在质疑的,不是一个人如何写一个文,而是他的人品问题了,我辛苦码字,到头来一个情节不符合妳的阅读期待,就要被妳质疑人品,这对我而言,又何其公平?
第三,我不知道大家怎么看文,說說我的经验。我看文一般更着重整体架构,也就是說妳一个故事发展得合不合理,埋下的伏笔有没有交代,情节冲突是否符合人物性格,兼顾这些方方面面的文,才叫把一个故事讲圆了。现在《扫墓》的情形是有大半伏笔没有交代,人物情感发展也还没顺理成章。这样能结文?我还真做不出这种事来,为什么?很简单,对不起大部分读者出的那点钱,也对不起自己写东西的原则。不是說,看到甜蜜的画面出现,这个文就该完了,实际上我最反对的写法,就是从头虐到尾,结局来个扑到一块亲热一下就完了。《晋阳》的后半段有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在交代白析皓和萧墨存如何恩爱,这里也是一样。爱就是在相处中进行下去,逐步深厚的,不是說我突然顿悟了,于是就能没问题地爱下去。所以这也决定了我的文篇幅一般不短,习惯看短文的童鞋,要不要继续追文,自己做出判断吧。
第四,还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喜欢說一句话,在这里重复一遍:写手和读者之间需要信任,妳们相信我能讲圆这个故事,我相信妳们有足够的耐性看下去。请让我们继续相互信任,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