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请新郎上轿——!”
尖锐的声音几乎将明茗的耳膜刺破,他揉着眉心,睁开困倦的眉眼,从睡梦中醒来。
明茗被梦里那声喊叫弄的头痛欲裂,唉声叹气地下了床,去找姥姥帮忙。
明茗的姥姥是小桃山当地的神婆,法力无边,十分厉害。
明茗无父无母,跟着姥姥长大,自幼也学了不少术法。姥姥一直夸他是天才,青出于蓝胜于蓝。
然而现在这位小天才却中招了,连续三天做了“鬼迎亲”的噩梦。
小天才三天没睡好觉,实在没法了,只能求助姥姥。
明茗以为自己是被某个厉害的鬼物给盯上算计了,结果将梦境内容告诉姥姥后,姥姥却告诉了明茗一件大事。
明茗他,有一桩婚约!
而他之所以这两天一直做鬼迎亲的噩梦,就是他的婚约对象在催促提醒他去结婚。
至于婚约对象为什么用“鬼迎亲”这种梦来提醒他……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婚约对象不是人,而是一只鬼啦。
注,还是一只男鬼哦。
得知真相的明茗整个人都傻了,指责姥姥:“姥姥,我根本就是你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你有拿我当亲孙子吗!你怎么可以把我嫁给一只鬼?!还是男鬼!!!”
姥姥恼火的不行:“也就是亲孙子,假如是捡的,我哪八年把你这小破孩给扔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那婚约是我定的吗?是你自己主动和那老鬼定下的!你那时才六七岁呢,背着我偷偷干了这么件大事!那老鬼念你年幼无知,在我的恳求下好不容易才同意解除婚约,偏你这小破孩死活不肯解,打断了我三根棍子都没用!”
明茗傻眼,支吾道:“这不可能吧……”
姥姥冷眼看着他,明茗逐渐气弱,没了声音。
姥姥是亲姥姥,当然不可能卖孙子,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难不成,婚契真是自己主动订的?
明茗茫然道:“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姥姥冷哼一声:“哼,那可跟我没关系。反正你自己求来的婚约,现在后悔也迟了。那婚契被天地见证,你和那老鬼的红线已经绑死了,你不嫁也得嫁!往后呀,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以后,姥姥就把行李打包成小包袱扔给明茗,把他赶出来嫁人……啊,不对,嫁鬼去了。
明茗坐在火车上唉声叹气了一路,死活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唯一能稍稍抚平他愁绪的是,姥姥说老鬼颇有家资,给了她不少金银财宝做聘礼,这些年她典当了一小部分,把明茗养的白白胖胖。
不过那些都是小头,据姥姥说,其中最值钱的是一家店铺——
一家五星级超豪华大酒店!足足有18层!
据说酒店已经在过户了,等明茗嫁到后,酒店就能易主给他。
怀揣着对豪华大酒店的渴望,明茗终于在半夜十点到达酒店所在的市。
明茗背着个大包袱,手里抱着个小花盆,艰难地从火车上挤下来,顺着人群一齐车站外涌去。
晚十点的天已经黑透了,明茗在火车站外张望了一会儿,就被一个司机拉到一辆黑车前,司机热情地问:“小哥要去哪呀,我送你过去啊!”
明茗也没抵抗,顺从地被司机拉着走,将小包袱塞进车子的后备箱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整齐的纸条递给司机:“司机大哥,我想去这个地方。”
司机接过纸条,瞄了眼他抱着的盆,问道:“你这花盆不放后备箱?”
明茗立刻将盆抱紧,紧张兮兮地:“不行的,这里面种的苗很重要,盆我得一直抱着,我怕放后面不通气,把苗给闷坏了。”
司机瞥了眼他抱着的盆,盆里的小苗有半截手指长,叶片泛着微黄,无精打采的下垂着,明明现在就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蔫巴样了。
见明茗很宝贵的模样,司机也没和他争论,耸耸肩,无所谓道:“随便你啊,不过你得抱紧了,路上颠簸,不能让土掉车里把我车给弄脏。”
明茗连连点头保证,然后问道:“师傅,到纸条上那地方要多少钱啊?”
司机还没打开纸条呢,闻言这才去看地址。
这一看,顿时就愣了。
“这个地方倒是还好,不远,给个30就够了。不过这地方是座空山啊,你大半夜的跑去那儿干嘛?”
司机狐疑地打量着明茗,但凡明茗背的不是小包袱,而是个行李箱,司机都得怀疑明茗是半夜去抛尸了。
明茗愣住:“什么,空山?!那边没有酒店吗?”
司机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酒店有是有,不止有酒店,那边还有个小广场呢。问题是,那边的广场是烂尾工程,根本没开张过啊!”
明茗张大嘴巴,显然也有点傻住了,脸色不停变化着,十分精彩。
司机挠挠头,问道:“你还要过去吗?”
明茗看了眼车子的后备箱,咬牙道:“去!”
明茗要去的地方叫槐关山,槐关山在当地并没什么灵异传闻,可大半夜的在荒郊野外游荡,正常人也会心里发毛。
司机把明茗带到地方放下,把他的包袱拿给他。
见明茗要往里面继续走,司机纠结问道:“小哥你等下还回去不?要不要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啊。”
明茗唉声叹气,无精打采地回道:“不用了,我晚上就在这边酒店住的。”
司机嘴巴张了张,不是吧,这边的酒店是烂尾工程啊!这怎么能住人呢……
司机心头一阵古怪,不知是心情导致的错觉,还是别的原因,他觉得明茗的身影好像虚幻了一些……司机心中一个咯噔,视线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瞟了一眼,瞬间汗毛竖起!
青年脚下有影子,可影子却奇形怪状的,一个瘦瘦长杆上张开许多个枝杈,怎么看都不似人影。
司机不敢再多停留,连忙踩着油门跑路了,尾气冲了明茗一脸。
明茗看着急吼吼离去的车子,一脸莫名其妙,但他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中,把包袱挂好,往前方的小广场走去。
小广场果然荒废烂尾了,里面一点人气都没有。
里面的房子倒是装修过,外面的店铺还挂着招牌。什么xx裁缝店、xx面馆之类……但这并不能掩盖住它们的破烂。
看着这些店铺灰扑扑的墙壁、外面挂着的蜘蛛网,明茗的心那叫一个拔凉的,对自己的五星级超豪华大酒店已经不抱希望了。
走到路的尽头,明茗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东方酒店。
两层楼,四五十米高左右,门后立着两只狻猊石像。
果不出明茗所料,东方酒店也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外面的玻璃上挂满了灰和蜘蛛网。
东方酒店的大门是一个玻璃旋转拱门,奇怪的是,明明里面没有人在,这个门居然还在运行转动。
但明茗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满脑子都是姥姥口中那个18层楼高的酒店怎么才两层,落差也未免太大了。
明茗唉声叹气的推开门走进去,将花盆放在地上后,将包袱打开。
包袱里放着他的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个金丝楠木的长木盒。
明茗将木盒取出打开,从中取出一个桃木材质的空白牌位。
他将牌位竖在酒店前台的服务台上,深吸一口气后,掐诀,灵炁荡开,有气无力地念道:
“十二年期满,小桃山兆氏明茗奉长辈之命来槐关山行婚契。槐关山已至,请前辈现身……”
明茗按照姥姥的叮嘱一字一句把话背出来,将流程走完。
原句其实应该是叫“夫君”的,不过明茗现在还有点叫不出来这两个字,直接叫了前辈。
好在老鬼也回应了,他话音刚落,那块空白牌位的中间就泛出一阵金光。
待金光褪去,牌位上多了一行字,上面写着——
槐关沈氏,荼。
“沈荼(tu)?”
明茗眯着眼睛,喃喃念着牌位上的名字。
“不是tu,是shu,沈荼。”
一道温润的声音自明茗身后响起,明茗猛地转身看向身后之人,待看清他面容后,当即愣在了原地。
老鬼站在大堂门前一点的地方,手中盘弄着一条桃木珠串,正静静地注视着明茗。
他的容颜极为俊秀,清逸出尘,身着玄黑长袍,一头白发用着根红绸带简单束起,月光透过微浊的玻璃洒在老鬼身上,将他满头白发映出点点光华,似谪仙人物般超脱凡俗。
明茗呆呆地看着他,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在这漆黑寂静地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分明。
看来姥姥没有骗他,这个婚约……可能真的是自己小时候死乞白赖定下来的。
明茗想,他的爱情好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