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荼朝他勾了勾手指，明茗眨眨眼，屁颠颠地贴过来，凑到他面前。
沈荼忍不住笑了一声，贴在他耳边说道：“她本身的修行资质不错，人也有悟性。之所以无法踏上修行之路，是因为她体魄亏空太过，被人用邪法汲取了先天元气。”
“以她的情况，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还想修炼？痴人说梦罢了。”
沈荼嗤笑道：“她该庆幸自己防备着父母，没有贸然把息壤拿去兑换改善资质的资源。若真换了服用，浪费资源只是小事，就怕她承受不住资源的药力，一命呜呼升天。”
明茗大为震惊：“居然还有这样的邪法，是谁对她动的手？她的父母知道吗？”
沈荼意味深长道：“监守自盗，你说呢？”
明茗倒吸一口凉气，三观震碎。
等明茗和沈荼回到车上后，叶青发现明茗经常回头看她。
叶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明先生，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您怎么一直看我？”
明茗斟酌问道：“刚才那几个和你们打架的人，是你的父母吗？”
叶青眸光微黯：“……是的，还有一个年轻些的男的，是我们的兄长。”
沈荼开车，明茗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的父母怎么和你们打起来了？”
叶青下意识握紧拳，她犹豫了好一会儿，选择说出真话：“他们想要息壤，我拒绝了，没给他们。”
明茗挑眉：“看来他们一定很生气了，那他们有没有骂你？”
叶青之前还有点担心，担心她没有与父母共享资源的事惹来他人的异样目光，觉得她不孝顺。
见明茗并不在意后微微松了口气，叹道：“很生气，他们觉得我很自私。”
叶青神情迷茫，喃喃道：“他们说的对，我的确很自私。”
“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呀，他们忽视了我那么多年，从未给我过任何关爱。我有机缘以后，他们没有关心过我一句，他们不在乎我是怎么得到的机缘，有没有受伤，他们只看到了息壤背后所代表的资源，用话术逼迫我将息壤分享……我不甘心啊！”
叶青捂着脸，痛苦地说：“他们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但凡他们态度软一点，多说几句好话，多关心我几句，我怎么可能独自霸占那么多资源，一点都不分给他们？！”
明茗问道：“你很难过？”
“……他们毕竟于我有生养之恩，我真的不想闹到这个地步。”
明茗挑眉：“生养之恩？你可未必欠哦。”
叶青抬起头，脸色微白：“难道我也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
叶竹抓住她话中的重点：“也？”
叶竹皱眉：“什么意思？”
叶竹觉得自己跟不上妹妹与这些人的话题，他们说的话她都听不懂。
明茗说道：“要不你先和你姐姐解释一下大概的情况？她看上去一无所知。”
叶青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好。”
叶青看向叶竹：“其实我有一段时间特别讨厌你。”
叶竹抿唇，问道：“你是说你八岁时候的事情吗？”
叶青神情怔忪：“原来你都记得啊……”
叶青小时候很依赖叶竹。
虽说自叶青有印象起，叶竹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但叶青能感觉的出来叶竹的冷淡与家里其他几人不同。
叶竹天性清冷，不仅是对她冷淡，面对爸妈时也是冷冰冰的模样。而她虽然对叶青的态度很疏离，但每次出门回来时都会给叶青带些小玩意儿或者小零食。
她也是家里唯一一个会给叶青过生日的人，没有仪式，但会给叶青准备的蛋糕和礼物，每年都不会落下。
在叶青八岁之前，她非常依赖喜欢这个姐姐，无论叶竹的脸有多冷，她都不在意，像是扑火的飞蛾，孤注一掷地靠近她。
但在叶青八岁那一年，一个寻常的下午，叶青忽然不再黏着叶竹了。
叶青仍会接受叶竹给的小礼物，却再也不会用那种明亮兴奋地眼眸追随她。她变得和叶家人一样疏冷沉默，却又没有其他人那么人自信，总是低着头，像是阴影中长大的蘑菇。
叶竹以为叶青被人欺负了，暗地里还调查了一番，但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她的妹妹好像忽然间就长大了。
叶竹想过要不要改善和叶青的关系，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她们终究会分道扬镳。
十八年后，叶青终于说出自己改变的缘由：“我无意中从爸妈那儿得知，你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是他们收养的。”
“我小时候因为不能修炼而被爸妈放弃，曾经想过最多的问题便是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假如我们家里再少一个人，多一份资源的话，我是否就不会被放弃，我也能像你和哥哥一样，受到爸爸妈妈的宠爱。”
“在得知你是收养的后，我崩溃了，我深深地嫉恨着你的存在，认为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我无法再亲近你，我那时候很恨你。”
叶竹茫然地看着她，她被叶青说出的秘密震傻了，她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听错名字了？如果你才是爸妈亲女儿，而我是收养的话，他们应该对你更好才对吧？”
说实话，叶竹甚至怀疑过叶青不是爸妈的亲女儿，都没怀疑过自己不是。毕竟叶父叶母的这种区别对待太离谱了，正常人理解不了。
叶青轻声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弄错了，但我后来找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下，确定你就是收养的，你被爸妈带回家的时候已经三岁多了。”
叶竹傻眼，好半晌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叶青那时就将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不会霸占那本该属于叶青的修炼资源。
叶青垂眸：“一开始也想说的，后来想想又有什么必要呢？”
“爸妈是在知道我们身世的情况下放弃了我，他们没有被任何人蒙骗。即便我说出了真相，也不会改变他们的决定。”
既然说出真相也什么都不能改变，我又何必说出，让你也难堪尴尬，落得与我一样的境地呢？
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即使我那时嫉妒你、恨着你，可我也从未想过伤害你。
叶青憋着泪哽咽说道：“我那时候真的很讨厌你，可我连和你发脾气都不敢。你成天板着脸，看着也不喜欢我，我怕朝你发脾气后，你也会讨厌我，像爸妈他们一样也将我无视。”
叶竹呆呆的，不知该给出什么反应好。
明茗默默递几张抽纸给她，叶青擦掉眼泪鼻涕，释怀地笑道：“现在想想，还好那时候没有把真相捅破。我只知道你是收养的，便以为我是亲生的，没想到我也不是。”
明茗插话：“不对呀，你就是你爸妈亲生的啊。”
叶青懵了懵：“可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说，我并不欠他们生养之恩吗？”
明茗点头：“我是这么说的，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是收养的，而是指他们的生养之恩你早就还了。既然还清，自然就不欠了。”
叶青语气干涩：“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做了什么，才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我连息壤都没有给他们。”
明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听我的纸人说，你想拿息壤和我们兑换改善资质的资源？”
叶青点头：“是的，我想修炼。我因为资质太差被父母放弃，这已经快成我的执念了。”
明茗问道：“那你知道自己的修炼资质为什么那么差吗？”
叶青不解：“差就是差，还需要理由吗？”
叶竹脸色难看，问道：“莫不是小青的资质问题有蹊跷？”
叶青闻言下意识握紧拳，心微微提起。
这时，一只手落在她紧握的手上，将她的手包住。
叶青往身旁看去，叶竹正看着她，眸光依旧清冷，却隐隐透着一丝担忧。
叶青惶恐的心定了些。
沈荼这时开口：“到酒店了，进去再说吧。”
叶青和叶竹拉开车门下去，看到车停在了一栋酒店前，附近有不少店铺，门微微敞着，却没人。
她们跟着明茗沈荼进入酒店，被领着到休憩区坐下。
明茗要了叶青和叶竹的生辰八字，然后让她们等一会儿，跑到城隍专用电脑前开始调查。
沈荼上了楼，摆放明茗课本的同时顺便拿点东西。
片刻后，明茗一脸唏嘘地在姐妹俩对面坐下：“你们俩的情况有点复杂，不着急的话，就从头说起吧？”
叶青勉强笑道：“您知道我们的身世？”
明茗摸着桃苗毫不心虚地说：“唔，嗯，略通卜算推演之术。”
叶竹微吟几秒：“请先生解惑。”
明茗先对叶竹说道：“其实叶青爸妈收养你有原因的，你的父亲与叶青父母曾经是一个探险小队中的伙伴，在一次比较危险的探险中，因为无法全部逃离，你的父亲选择牺牲断后，让叶父叶母逃了出来。”
叶青呼吸微窒，没想到叶竹和叶家居然有这么个纠葛在。她有些心虚，坐立难安，后悔起不久前对叶竹坦诚说“恨”的那番话。
叶竹也微怔，并没有打断，继续听明茗讲述：“那次探险非常危险，叶父叶母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根基却受损的很厉害，修为也削减的严重，短短一年内就迅速衰老了下来。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比五十多岁的人还要苍老。”
“他们接受不了落差，为了能恢复修为用尽了办法。”
“恰巧你的母亲在一年后因为一个官方任务意外去世了，你成了孤儿。”
“在得知你母亲去世后，叶父叶母借着和你父亲的关系，找门路收养了你。因为你母亲是因为任务殉职，你在红星有补偿补贴。他们想照顾你是一方面，一方面也贪图着那些补贴资源。”
“你进叶家时自带的资源很多，但那些资源对叶父叶母的作用并不大，只能暂缓他们的衰老，却不能让他们根基恢复。”
“随着时间愈久，叶父叶母迟迟未能好转，他们俩便动了歪主意，通过一些门路得到了一种邪法。”
“那个邪法能将他人的资质元气献祭转移给使用者，被献祭者资质越好，越年轻，使用者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叶竹问道：“他们盯上了我？不对——”
叶竹猛地看向叶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明茗也看向叶青，惋惜道：“他们一开始的确打算对叶竹动手的，但红星组织对功臣的遗孤很照顾，定期会随访检查叶竹的情况，叶父叶母不敢对叶竹冒险动手，怕泄露行迹。”
“那时候的现代科技手段也很厉害了，叶父叶母也没条件从外面抓小孩回来用邪法。他们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用自家孩子最保险。”
“叶父叶母没舍得用叶庭这个儿子，决定现生一个。”
“尤其是当时叶母的身体也很差了，生下来的孩子就算早逝也能解释的通，可以对外宣称是被母亲身体影响，生下来便先天不足。”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他们现生的孩子资质如何，如果资质一般的话，邪法对他们的作用也一般，并不能完全修复他们的伤势。”
“但当时的叶父叶母并不在意这一点，他们对于叶母仓促生下孩子的资质并不报希望，他们只是想拿这个孩子试验一下邪法的效果，叶竹才是他们真正选中的祭品，叶庭是备用祭品。”
“倘若邪法的确有用，他们就准备带叶竹和叶庭去国外，先将叶竹献祭，叶竹不够就再献祭叶庭，然后直接潜逃。”
“这是他们原本的计划打算，但在叶母现生的孩子检测出资质后，这个计划就被放弃了。那个孩子的资质出乎意料的好，生命力也极强。”
“叶父叶母都没用上叶竹，只献祭了那个孩子，便修复了他们的根基。叶父叶母狂喜，决定放过叶竹，维持一家和平的表相，继续套取叶竹母亲的抚恤资源，在这个国度生存。”
“从头到尾，真正的牺牲品只有一个，便是那个孩子，也就是你，叶青。”
叶青没有说话，她的双目放空，已经彻底呆滞了。
“叶父叶母本以为你在那个献祭邪法后会死，没想到你的生命力太顽强了，硬生生撑了下来。他们原本也想找法子杀了你，但怕节外生枝，便放弃了。”
“更何况，他们也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危险。万一有能再用到你的时候呢？所以你便活了下来。”
叶青闭上眼，她粗喘着气，胸廓剧烈地起伏着，脸涨的通红，脑袋晕晕沉沉的，整个人直接歪斜倒了下去。
叶竹连忙扶住她，紧张问道：“小青你怎么了！”
明茗叹道：“可能是被气的吧。”
这身世，一般人真接受不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