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城的灯火直到半夜才熄，白天里忙着做饭吃饭，晚上又折腾了大半夜，一伙人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孙宁早上被尿憋醒，披上衣服机务昂外跑，解决完生理问题通体舒畅，小碎步跑回来。路过宋文武几个，离着还很远就听见他吃力而痛苦的低吟声。
孙宁对这几人是厌恶到了极致，却没像以前那样跑过去踹几脚。
十多天以来，宋文武被斩下的双耳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和包扎，赵树峰和林立明则像是两条癞皮狗一样朝他摇尾乞怜，求口饭吃，时时刻刻准备着逆袭。
孙宁原来那几天看到他们求饶的表情当真是每回看到没会觉得痛快，整日里冥思苦想，怎么更痛快，怎么找茬报复才解气。
可没几天，慢慢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他每一次的折辱报复都只会让他们更加接近死亡。
可死亡之后一了百了，怎么还知道痛苦难受的滋味。
如今的冬天不比以前，昼夜温度相差十多度，每到深夜降临，外边的天气像是冰窖一般，在外边站久了，身上都冻僵了。
根本不用他刻意的再多做点什么，单是大自然的惩罚，足够他们吃不消了。
孙宁裹紧衣服随意的扫了一眼。
宋文武脸前放着两个盆，一个盛着剩饭剩菜，另外一边是结着薄冰的饮用水。
赵树峰和林立明紧紧的和宋文武依偎在一起取暖，脸色冻得青白发紫，而宋文武的神色更加难看，上边牙齿不断磕着下边牙齿，眉头紧紧的锁起来。
孙宁依稀觉得不太对，宋文武的脸颊、眼圈，包括手指甲都泛着死黑的颜色。
孙宁奇怪的想，发烧会发成这种德性？
冷风嗖嗖的往领口里面钻，孙宁低下头，加快速度跑进了屋里。
宋文武还有意识，听见脚步离去的声音，眼神浑浊的睁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泛着死灰色的指尖，露出一个怨毒的笑容。
他要死了……
凭什么偏偏是他？！
房屋中间放着一个大炉子，燃烧了一夜，将周围的地面都烤得很热，睡在上边一点没觉得冷。
其他人还没醒，孙宁跨过地上睡得喷香的两人，爬到中间盖上被子，暖烘烘的被窝让他舒服的叹了口气，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其他人大多都起床了，正有说有笑的烤火。
昨晚没吃完的剩菜都热好了，还有十多个馒头放在炉子的边缘上，不知道烤了多久，周围已经烤出了金黄焦黑的颜色。
孙宁踢了踢邱建昌，让他坐过去点，邱建昌和猴子给他腾了块地，孙宁坐下一起吃饭。
饭菜刚出炉的时候最好吃，还有就是饿肚子的时候最好吃了。
夹着浓郁酱汁的肉填进嘴里，满嘴肉香，真个是享受。
吃了没几口，外面突然传来激烈的扑腾声，外夹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救命……救命啊！放开我！”
“天啊——丧尸！！！”
……
是赵树峰和林立明的叫声。
丧尸两个人利刃一样刺进众人耳朵，铁塔肃容，唰的站了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丧尸？明明附近的丧尸早就被收割干净了……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外面尖叫声继续，短短瞬息之间，两人已经叫破了嗓子，孙宁突然想起来清晨起来的时候，曾看到宋文武将死之人一般的脸色，脸色登时一变，把馒头都塞进嘴里，站起来往外飞跑而去。
“小心！”铁塔在背后叫道。
此时孙宁已经飞奔到门前，一手托起卷帘门往上用力一送，刺啦啦的声音响起，孙宁低头往外一看。
外面咀嚼皮肉的声音停顿下来，宋文武满脸是血，抬起头来。
孙宁骇的退了一步。
愣怔的这一回功夫，铁塔已经走上前来，厉声喝道：“你太鲁莽了！”
待走至门口，往外一看，地上鲜血成河，铁塔也呆住了。
为了取暖，三人紧紧的靠在一起，宋文武感染变成丧尸，首当其冲被害的就是他身后的赵树峰。
赵树峰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缩成一团，只有脸部露在外面。
宋文武一口狠狠的咬上去，硬生生的撕下来一块肉，赵树峰疼得大叫，露出来脖颈，宋文武扑上去一口咬住，咬住了他的喉咙，热血喷洒而出，溅了他一脸。
林立明被吓得够呛，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数秒之后想起来吼叫，宋文武眼睛里都是血，抬起头双眼无神的看他，林立明慢半拍的才往后蠕动着退去。
宋文武放下到嘴的食物，本能的往声音来源处爬，林立明双脚乱蹬，宋文武张开挂着肉丝的嘴，穿破衣物，尖利的牙齿陷进他小腿的皮肉。
等到铁塔几个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救、救我……”林立明嘶声道。
铁塔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向前走去，横起手中锋利的大刀，手起刀落，又准又狠的落在宋文武的脖子上。
这一刀里力气极大，宋文武脖子被砍断一多半，头颅失去支撑力，无力的垂到胸前，露出被切开的十分齐整的血口。
孙宁几个后知后觉的走上前来，赵树峰的喉咙还在小股小股的往外喷血。
铁塔擦了擦手站起来，垂眸看着地下。
饭盆被宋文武打翻了，倒扣在地上，一旁赵树峰已经没救了，瞳孔失去焦点，大睁着眼睛望着天空。
林立明的小腿则是血肉模糊，伤口大大咧咧的翻开，露出惨白的骨头，鲜血浸湿了棉衣。
“没救了。”铁塔淡淡的说。
孙宁对这三人恨之入骨，可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收场的方式。
林立明双眼血红，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恶狠狠的看着站在身前的几人，剧痛让他意识越来越模糊，颠三倒四的破口大骂：“你们是故意的！我林立明是对不起你们，你怎么不杀了我！杀了我！王八蛋！你们一个个的我记住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杀了我！”
孙宁冷道：“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孙宁蹲下身来，用刀柄支着宋文武的头看了看，冷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少他妈的不识抬举了。”
“你唧唧歪歪骂什么骂，是我们害了你么，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的好兄弟宋文武？你们嘴里的东西早十天八天就取出来了，他有嘴自己感染了不能给你们提个醒么，傻逼，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醒着，看看他的手，指尖都变黑了，他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症状？你真傻还是假傻？”
孙宁拍拍手，站起来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临死都不忘拉两个垫背的，生怕自己黄泉路上没人做伴。”
铁塔蹙眉道：“怎么会这样？”
虽然事儿做的不地道，把人当看门的狗，给的食物都是剩菜剩饭，可安全度是完全能够保证的。他们做饭用的水原先是晶核净化过的雪水，后来跟那边人混熟之后，食用的水更是升了一个等级，吃的都是干净的好水。
他们吃的喝的质量虽然不高，但肯定不会发生感染这种事。
邱建昌神色淡漠，走向前一步，在四周略一打量，道：“他吃了雪水。”
十多天过后，路边的厚雪融化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墙根背光处，阳光照耀不到，还有陈雪堆积。
整个世界的水，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都有病毒，宋文武自从断耳之后，身体本就大不如前，如果他真的寻死，吃雪水的话，感染是毋庸置疑的。
这么会的功夫，林立明的念头也转了回来，咆哮怒骂：“宋文武，我操你妈！”
王五道：“这玩意儿绝对是成心的，咱们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为啥是大年初一不能干活，怕的就是新年第一天就干活，说明一年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这傻逼大年初一死在家门口，不是明摆着咒咱们一年都不落好啊？”
冯峰脸色微变，农村人的迷信心理还是很重的，当下骂道：“妈的！真他妈的晦气！赶紧搬走！”
钱长江的神色也不大好看，道：“那还不快点把尸体弄一边去啊！谁来跟我搭把手？”
这话问出来，王五和冯峰都上来抬头的抬头，拖脚的拖脚。
赵树峰的尸体被拖了数米，在地上蜿蜿蜒蜒留下一串血迹，邱建昌猛地想起来什么，忙走上前道：“等下！”
冯峰不耐烦的问：“你又怎么了？”
邱建昌道：“人是被宋文武咬死的，现在人虽然死了，可不出三个小时，肯定会变成丧尸。”
冯峰连忙停下来，在赵树峰脖子上补了一刀，才又给拖走了。
再看林立明，他绝望的看着远处，腿上的伤口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开始泛出紫黑。
“是我对不住你们。”林立明突然说：“这些天我想过很多，赵树峰和宋文武整天想着跑，后来实在跑不了才认命，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早就认了，我知道这就是报应，人能跑得出报应，跑得出命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立明临死前的忏悔，并没能让几人有丝毫的动容。
林立明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那种感觉……手里握着几十条人命的感觉，想杀谁杀谁，有多爽，好像你能够掌控这世界上的一切，这种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
林立明捂着脸，眼睛慢慢的涌出眼泪，“可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想活着，求求你们救救我。”
孙宁双眼发红，道：“你想活着，难道别人就不想吗？坤叔曾经跪下来求你们，你们可曾对他手下留情，你们在车上，有没有想过他活生生的被你们拖行而死，有多痛苦？你怎么不给他一个痛快？你现在说的话真是让我恶心，去死吧！”
孙宁越说越怒，猛然扑上前去，铁塔拦了拦没拦住，就看见白刀进红刀出，匕首穿过了林立明的胸膛。
林立明低头看了看胸膛，嘴里喃喃了几个字，脑袋垂了下去。
孙宁拔出刀来。
“他在激你，”邱建昌面无表情的说：“他刚才说了谢谢，他在求死，你看不出来？”
孙宁低头站着，刀尖往下滴血。
邱建昌扭头走进屋里。
早上一起床，就遇见这么一档子事，几个人心里乌云密布，谁也没说话。
吃完早饭，便往工厂赶去。
郑砚他们早就起来了，舒舒服服的在温暖的屋里坐着，看起来一片祥和。
看到铁塔众人推门进来，郑砚笑呵呵的站起来，示意他们看脚下。
几人低头一看，门后边放着几个大包袱，鼓鼓囊囊的。
“新年礼物。”
铁塔几个不忍心辜负他的好意，想起来今天早上的‘新年礼物’，不禁强颜欢笑的说了声谢谢。
周子康瞧着几人脸色不对，多口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猴子正要说话，铁塔将人挡在后面，大过年的没必要给人添晦气，只好说：“昨晚上闹太晚了，没睡好。”
周子康点头道：“那就拿着你们分量的饺子，回去补觉吧，今天放假，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开始就再没有今天这样清静的时候喽。”
结果真的一语成戳，没有清静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