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小金币幽幽晃荡出清脆的声响。
“你戴这个干嘛?”
四周皆是白雾, 楚召淮捧着药碗喝了一口,歪着头注视跟前逆着光的人。
那人看不清楚面容,含笑着抬手一动, 六枚小金币叮当作响。
“王妃所用, 本王拿来做护身符。”
楚召淮脸一红,难为情地将脸埋在药碗里。
姬恂总是说些让人害臊的话,像是要逼他承认什么东西一样。
楚召淮不敢将心剖出来给他看, 一直在躲来躲去。
姬恂轻轻笑了声, 背着手倾身而来, 逆着光的人脸一点点靠近, 终于凑至楚召淮面前。
楚召淮脸庞通红, 壮着胆子怯怯抬头。
只是视线落在面前人身上,他忽然一僵。
暖阁外不知何时已天黑了,烛火照耀, 姬恂一身亲王锦袍,下颌处像是屋檐而落的雨珠源源不断落着狰狞的血。
楚召淮茫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姬恂的面容血肉模糊, 就如同棺木时那具尸身一模一样, 双眸猩红, 像是厉鬼般直勾勾盯着他。
楚召淮眸光呆愣,倒映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他缓缓伸着手想要去触碰那张脸,指尖刚一动,就听面前的人低低笑了出来。
“王妃……”姬恂笑着说,“护身符, 为何没能护本王平安?”
楚召淮手倏地一僵。
姬恂挨得更近了, 血甚至滴落楚召淮的手上, 他越笑越诡异:“大师批言你是天煞孤星,六亲缘浅, 你母亲被你克死,父亲同你没有半分亲情,白家更是无人爱你。”
楚召淮猛地缩回手,呆滞地捂住耳朵,嘴唇哆嗦着呢喃道:“不要……”
“本王这么喜欢你,楚召淮。”姬恂的声音没有半分减弱,像是直接钉死在他耳中,“我本该长命百岁,‘长岁熙春’,为何要被你连累,刑克而死?”
楚召淮呜咽着,几乎失声痛哭着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姬恂捂住他的脸,强行逼迫他看向自己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怨恨道:“我好痛啊,你就是个天煞孤星,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不得好死。”
楚召淮眼泪终于簌簌而落,他拼命摇头,却不再否认了,而是哽咽着一声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噩梦像是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不断纠缠着楚召淮的意识,那具狰狞的尸身紧紧缠着他,好像要报复似的将他拖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楚召淮忽然睁开眼睛。
天还未亮,或者是刚至深夜。
暖阁中只有外头燃着一盏微弱烛火,隐隐从床幔缝隙照进来。
楚召淮微微一动,后知后觉有一双手从后方环抱住他的腰身,后背靠着熟悉温暖的怀抱,隐约带着一股陌生的药香。
这段时日遭逢大变,楚召淮瘦得厉害,轻轻松松在这人怀中转了个身,仰着头看去。
映着微弱烛光,姬恂闭着眸躺在枕上,眉头轻蹙,已睡着了。
楚召淮愣怔注视着,好一会终于挨过去,将额头抵在姬恂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体温……
是王爷。
楚召淮轻轻揪着姬恂的衣襟,将整个身子往他怀中又贴了贴,就像护国寺之前无数次那样。
闭着眼感知难得的温暖,恰在这时,抱着他的手双臂动了动。
姬恂醒了。
楚召淮又睁开眼睛乖巧地看他。
姬恂垂着眼看他,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瞳中带着难掩的些许不安,似乎怕楚召淮像白日时那样发疯挣扎。
“醒了,要吃些东西吗?”
楚召淮摇摇头。
姬恂眉头轻蹙。
楚召淮好像太安静了,也不谩骂也不悲伤,正常得可怕。
回想起白鹤知所说的离魂症……
姬恂伸手摸着楚召淮的脸,轻声道:“召淮,还认得我吗?”
楚召淮点头,歪着脸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王爷。”
终于不是“陛下”。
姬恂松了口气,凑上前在他眉心亲了下,开口解释道:“之前你心疾未愈,京中筹谋我不想让你知晓,只等事成后去护国寺接你,只是中途出了纰漏,是我的过错。”
楚召淮依然在看着他,乖乖点头:“我知道。”
重病时被突然送去护国寺,安排无数暗卫相护,又叮嘱不要轻信其他人,事后只要一想,就知晓姬恂是计划不想让他知晓。
他都知道。
姬恂已做足准备迎接狂风暴雨,可楚召淮醒来每一句话都出乎他的意料。
楚召淮和之前一般无二的态度,反而让姬恂更加担忧。
“召淮……”姬恂试探着问,“你怨我吗?”
楚召淮摇头:“你都死了,我为何要怨你?”
姬恂一愣,脸上好不容易有了些的血色瞬间因为这句话悉数褪去。
死了?
楚召淮是以为在做梦,还是离魂症未愈?
楚召淮又伸手反抱住姬恂的腰,将脸贴在他怀中,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呢喃道:“不怨你。”
喜欢你。
这段时日以来所做的皆是噩梦,楚召淮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没有怨气辱骂的美梦,姬恂连脸也是完好无损的。
……甚至有些不想醒了。
姬恂身体微僵,怔怔看着闭眼沉睡的楚召淮,手一寸寸收紧,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生平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姬恂警惕多疑,不肯轻信旁人,假死之事,哪怕璟王府暗卫也没几个人知晓。
姬翊是他安排在明面上的棋子,虽不忍心,但只有世子没有作伪的悲伤才可让京中人相信他真的身死,方便暗中行事。
楚召淮有心疾,姬恂从未想要将人拉下局。
姬恂闭了闭眼,缓缓吐出颤抖的呼吸。
不对。
这只是他自欺欺人,想要逃避的假话罢了。
姬恂行事从来妙算神机不可捉摸,无论何事都能安排得不出一丝纰漏,那具尸身也是如此。
哪怕已经安排妥当不让楚召淮知晓,可在伪作那具尸身前,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也将楚召淮也许会知晓此事的几率考虑其中。
楚召淮满心欢喜地在护国寺等待他接,他或许正在高高兴兴看医书,“死讯”像是一支利箭,毫无征兆射中他。
那时楚召淮心中是何种情绪?
马不停蹄回到璟王府后,面对棺木中那具逼真到了极点的尸身,又是什么反应?
还有……
瞧见发带,牙印,以及那带血的小金币时,他又作何感想?
姬恂根本不敢细想。
楚召淮手腕上带着那六枚小金币,入睡也要握着那刻着“长岁熙春”的鸠首杖,昏昏沉沉中做的又是美梦、噩梦?
姬恂抱着已经熟睡的楚召淮,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多疑缜密。
是他太自负了。
姬抄秋说得对。
若她没有自尽在太和殿,恐怕如今会被他恼羞成怒地押来泄愤。
楚召淮已经睡着了,他好似终于不再做梦,温顺地蜷缩在他怀中,手始终揪着衣襟上的衣带。
姬恂轻轻在他发顶亲了下,掩下眼底的无可奈何。
等他醒来,无论多少谩骂都随他。
只要他不再用那种疏离的眼神看来,冷冰冰地叫他“陛下”就好。
***
大悲大喜下,楚召淮睡了一日一夜。
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鸠首杖安静放在床沿,楚召淮下意识将它拿来抱在怀里,视线一垂,落在那个“长岁熙春”上,整个人一僵,陷入良久的沉默。
赵伯端着热水轻手轻脚进来暖阁,正要去瞧瞧楚召淮有没有醒,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
似乎是重物跌落地上的动静。
赵伯忙推开暖阁一条缝隙:“王妃醒了?”
好一会里面才传来声回应:“嗯。”
赵伯这才推门进去。
才刚走两步,就见王爷的鸠首杖正在地上安静躺着,像是被人扔下来的,鸠首的嘴都摔豁了一块。
方才就是鸠首杖摔地上的动静?
赵伯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到,捧着常服走上前,将垂曳在地的床幔撩起。
楚召淮正乖乖地抱着膝坐在偌大床榻上发呆,乌发雪肤,身形纤瘦而孱弱。
床幔被拉开,光芒似乎太过刺眼,他微微眨了眨羽睫,两行泪悄无声息滚了下来,砸落到锦被上。
细看下,那锦被已有一小片泛着被水浸湿的深色。
赵伯心疼得要命,小心翼翼道:“王妃,今日天气好,咱们出来晒晒太阳吧。”
楚召淮默不作声坐在那掉着泪,没什么反应。
离魂症似乎有些好转,他不像之前那般麻木,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起码心会痛了。
赵伯眼圈红了,轻轻拿着干巾给他擦泪,柔声哄道:“王妃,如今京中许多人往璟王府送来不少奇珍异宝,世子挑了些贵重的给您送来解闷,我瞧着还有个金子做的小乌龟,还能动呢,精致极了,咱们去瞧瞧吧。”
楚召淮察觉出赵伯在哄他高兴,虽然浑身疲累一动都不想动,他还是没让赵伯白费苦心,乖乖点头,说好。
赵伯笑起来,拿着绣着幽兰的紫色衣袍要为他穿衣。
楚召淮迷茫看他:“不穿孝衣吗?”
赵伯手一僵。
昨日王妃见了“还魂”的王爷,那副歇斯底里的疯癫样子赵伯还心有余悸。
他瞧出楚召淮神智似乎不太清楚,不知道要如何提王爷,只好先等王爷或世子过来时再说。
赵伯含糊道:“今日先不穿。”
楚召淮没什么精神,虽然不解但也不想多问,起身任由赵伯为他将衣袍穿好。
昨日先帝驾崩,传位诏书已下,璟王还魂夺得皇位之事将半个京城的人都吓得战战兢兢,都在传厉鬼篡位,国将不国。
传言甚广,清晨天还未亮姬恂便前往皇宫行继位之事。
先帝驾崩,服丧需一月,为稳定被“厉鬼篡位”吓住的百姓,姬恂先行继位,日后再择吉日行登基大典。
璟王继位,本来门可罗雀的璟王府天不亮就人来人往,全是来送礼奉承的。
姬翊之前被人欺负得一溜惨,沉着脸也不赶人,任由那些人带着假面阿谀奉承,满脸谄媚讨好。
那些贵重礼物他看也不看悉数收下——反正不收白不收,日后出了烂摊子全都推给他爹,他才不管。
奉承新皇,各府送来的自然是极其珍贵之物。
姬翊几乎将大半全都送来给楚召淮玩,暖阁中几乎堆满了,琳琅满目,阳光一照都晃眼睛。
赵伯兴致勃勃摆出来,想让王妃瞧了能高兴些。
只是那每一样都价值连城的东西,楚召淮却没多少兴致,出来后便拢着衣袍坐在外面的躺椅上,晒太阳发呆。
赵伯小心翼翼道:“王妃不喜欢吗?”
楚召淮眼睛也不睁,只是点了下头。
和之前活蹦乱跳双眼放光的模样截然不同,看着让人心口酸。
赵伯见哄不了人,正要让人去找王爷,就见姬翊和梁枋一前一后而来。
世子脸色阴沉,似乎在发脾气:“……那些个见风使舵的,我见一个骂一个,你拦着我做什么?”
梁枋好脾气地劝他:“璟王登基,还未彻底稳住朝局,就传出璟王世子嚣张跋扈肆意辱骂朝臣的事,你让其他人怎么想。再说那些个趋炎附势落井下石过的,陛下想必都一个个记着呢,日后定饶不了他们的。”
姬翊冷冷道:“知道你功课学得比我好,比我能看清局势,梁世子真博学啊,小的甘拜下风。”
梁枋:“……”
怎么一没理,就爱阴阳怪气。
赵伯赶紧迎上来:“世子终于来了,王妃这……”
楚召淮听着耳畔叽叽喳喳,像是有人在吵架,但他已没什么精力去管,只躺在那任由暖洋洋的日光晒在身上。
好像一条鱼翻上了岸,晒一晒就成鱼干了。
也挺好的。
意识正浑浑噩噩在半空中飘着,有人快步而来:“召淮,身子好些了吗?”
楚召淮睁开眼睛。
姬翊和梁枋正站在一边垂着眼看他,眸中带着担忧。
“没事。”楚召淮强撑着坐起来,迷茫看着梁枋,“你何时回京的?”
“昨日。”梁枋看他脸色这么难看,弯下腰摸了摸楚召淮的额头,蹙眉道,“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姬翊冷笑,似乎想再嘚啵他爹几句,但想了想还是没在楚召淮面前多言。
“召淮今日的药喝了吗?”姬翊熟练地挽起宽袖,将软椅上的披风给楚召淮裹好,“上午白院使来过一趟给你探脉,说是离魂症应当会有些好转——召淮,认得我是谁吗?”
楚召淮的确不像前几日那般浑浑噩噩了,但也没什么精神头,他勉强提起唇角笑了下:“离魂症又不是失忆痴傻,我怎会不认得你?”
姬翊道:“那屋里的东西喜欢吗,要是嫌花里胡哨,咱就弄出去换钱,打造个纯金的床,躺在上面得舒服死了。”
楚召淮歪着头看他。
好像不太对劲。
姬翊和前几日伤心欲绝却强撑着的模样不太一样,姬恂身死,世子要面对京城中无数人的刁难,就像是时刻绷着的一根线似的,不敢有片刻放松。
现在却好像有有了些之前无忧无虑插科打诨的影子。
为何这样?
难道只因为梁枋回来了?
还是不对,梁枋不是远在沅川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千里之外的京城?
姬恂丧期那几日京中人可都是看笑话和落井下石居多,又为什么无缘无故给王府送如此贵重的东西?
好像生了锈的脑子终于慢吞吞转了起来,所有一切不合理之处全都指向同一个人。
楚召淮呆愣许久,忽然道:“姬恂回来了?”
姬翊手一僵,看楚召淮好似已反应过来了,不情不愿道:“登他的基去了,得午后才能回府。”
楚召淮“啊”了声。
原来混混沌沌像是蒙了一层灰尘的记忆,并非是梦境。
姬恂没死,昨日就回来了。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
不记得了。
看楚召淮又呆住了,姬翊“啊啊”几声,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什么……召淮有什么仇人没有,本世子直接带你去将他揍一顿,反正有人给收拾烂摊子。”
梁枋无可奈何道:“你就别跟着裹乱了。”
姬翊沉着脸瞪他。
“召淮。”梁枋坐在摇椅边沿,轻声细语地道,“你当时刚犯心疾,忧思多虑会让病情加重,王爷更不想你卷进朝中夺位这趟不知结局如何的浑水……”
姬翊阴阳怪气道:“所以就将他的好儿子卷进来,看他……嘶,你踢我做什么?”
梁枋继续说:“……那具尸身做得逼真,是为了防止宫中人瞧出,和离书……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楚召淮垂着眼看他,终于轻声开口:“防什么?”
“万一事败,你能不被牵连,从京城全身而退。”梁枋见楚召淮能如常沟通,忙温声道,“我听说在你知晓‘死讯’后,王爷心急如焚,可王府已被大公主的人潜入,不知是谁,所以无法传递消息给你。”
梁枋几乎将话全都说尽了,楚召淮轻轻点头,神情没什么变化。
“我都知道。”
姬恂有苦衷。
他不是蠢货,都能想通,也能理解的。
梁枋轻轻松了口气。
姬翊蹲在旁边,还在那撇着嘴学:“不想你卷进朝中的浑水,不想你卷进朝中的浑水……”
梁枋:“……”
楚召淮坐在摇椅上发呆。
他脑子一团乱,一会想姬恂,一会又想临安,脑海像是有一团杂乱的线团,根本不知要如何找到线头梳理好。
不知过了多久,鼻间嗅到一股浓烈的药香。
楚召淮并不排斥吃药,强撑着侧过身去。
四周不知何时已没了人,一双手端着承盘俯身靠近,上面放着一碗褐色的药。
楚召淮嗅了嗅。
似乎是治离魂症的。
他接过药,将温度适口的药一饮而尽。
正将空碗放回去,就见一直站在他身侧的人探手而来,将一块糖塞到他唇边。
楚召淮下意识凑近想要叼走糖。
可嘴唇刚碰到那颗糖,他似乎想到什么,怔然抬头看去。
姬恂一袭黑衣,穿戴整齐,常年披散的发今日却一丝不乱地束起发冠,垂着眼安安静静看着他。
不知来了多久。
楚召淮愣了下。
姬恂问:“苦吗?”
楚召淮沉默良久,轻轻别开头。
没有吃糖,没有回话。
姬恂被拒绝了也没什么神情,随手将糖塞到口中,弯下腰想要将楚召淮抱起来。
楚召淮还是那句话:“别碰我。”
姬恂手没停。
今日云多,太阳被遮掩,哪怕开春了风也带着点凉意,不宜在外面久坐。
见姬恂已一手抱着他的后背一手扣住他的腿弯,楚召淮也不挣扎,只是歪着头看着他,问:“我是陛下养的鸟雀吗?”
姬恂一僵。
“……不是。”
楚召淮没有昨日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床榻上的依恋,他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不对,对陌生人楚召淮都会给个笑脸,对姬恂却只有心如槁木的麻木。
“那请陛下放下我。”
姬恂眼瞳一颤,只好收回手。
太阳已被云彻底遮住,楚召淮枯坐在那猛地打了个寒颤,却只是眸瞳失神发着呆。
姬恂矮下身单膝点地握住楚召淮的手,想让他看自己:“召淮,你想一直同我这般说话吗?”
楚召淮垂着眼,刚好落在姬恂的脸上。
完好无损的脸。
楚召淮瞳孔一缩,轻轻移开视线:“草民不敢。”
姬恂眉头轻蹙:“召淮。”
楚召淮突然记起自己已是自由身了,伸出手轻声说:“请陛下将和离书还来。”
昨日明明被他握在掌心,晨起时寻遍整个暖阁也没见那张和离文书。
赵伯和姬翊不会去动,只能是姬恂拿走了。
姬恂脸色变了变:“和离书是楚荆代签,我已惩戒了户部负责此事的官员,那张和离公文不作数。”
楚召淮倒是好说话,收回手轻轻点头:“那我亲自去签。”
姬恂:“……”
姬恂轻轻握住楚召淮垂在一侧的手,察觉到他没反抗,轻声道:“召淮,假死之事未告知你是我不对,你能不能……”
不要这样疏远冷漠。
姬恂宁愿楚召淮像昨日那样,歇斯底里地推他骂他让他滚,起码他能知道楚召淮心中有他。
不像现在这样,明明两人挨得极近,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人像之前那样拥入怀中,可那双枯涸井水一般的眼瞳中却倒映不出自己的身影。
不远处,赵伯、梁枋和姬翊正躲着那看。
从外回来的殷重山和周患守在后院,视线瞥见偷看的三人,纷纷望天,就当没瞧见。
赵伯看王妃满脸冷淡,无论王爷说什么他都没反应,好像又开始发呆了,担忧地道:“是离魂症又犯了吗,要不要将白院使再请来一趟?”
梁枋一言难尽道:“恐怕不是离魂症。”
这明显就是心如死灰,不愿和姬恂交谈。
姬翊在旁边沉痛地说:“好好好,太好了!”
赵伯、梁枋:“……”
对上两人幽幽的眼神,姬翊蹙眉:“我是指召淮离魂症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为什么这样看我?”
两人:“……”
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