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美利坚,发生什么吊诡的事都不算稀奇。
明显,鹿岛一二三觉得现在的情况不能笼统的用「稀奇」概述。
回过神,鹿岛一二三赤脚蹲在沙发上,头埋进膝盖,原本有点泛红的脸逐渐恢复正常,那倒不是情绪导致的,单纯的因为缺氧而已。
下唇被咬破了皮,舌尖也一样,血腥味倒很淡,全被咽下去了。
合理怀疑这小子是在报之前的仇,喝多了乱咬的账他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把所有简单又整洁关系搞得乱七八糟的罪魁祸首在盥洗室,水声哗哗,半天停不下来。
同时,SB已经连续啊啊啊啊尖叫了九千八百五十三个字符。
为了搞清楚到底他妈是哪里出了问题,鹿岛一二三从SB那里取回了所有上传的数据。
趁赤井秀一在洗澡,他像买了电影节通票的观众那样,开始审视起了自己的过去。
【别看了,让SB给你杀杀毒比较有效率!】
SB还是很崩溃,持续崩溃。
换任何一个系统来都会崩溃啊!
终端跟失聪一样完全听不见系统的任何声音,检测到的身体数据变化来得迅猛,鹿岛一二三从头到尾看着都很清醒、理智,那也只是看起来。
——数据是唯一不会撒谎的东西。
太危险了,123这也太危险了!!!
等鹿岛一二三看完,赤井秀一也从盥洗室走了出来。
听到脚步声,他没擡头,只是伸出了手,平摊开:“指纹给我。”
“你不是录入了生物信息?”
“你脑子有问题吗?要是能这样录入别人的生物信息,那我早就去找各国领导人抱着啃了,还能在这里和你墨迹?”
赤井秀一捏住他手指:“那作为人造人,你还挺没用的。”
鹿岛一二三向他比了个中指,就是赤井秀一捏住的那根。
擡起头,原本黑发绿眼的FBI搜查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粉发,眼睛笑得眯起的「陌生但熟悉的男人」。
「陌生男人」从兜里取出双层透明片,又慢条斯理拨出鹿岛一二三合拢的手指,把东西放到他掌心:“你眼神有点奇怪。”
声音也变了。
鹿岛一二三的眼神此时正介于「你谁啊」和「原来他妈是你」之间,不可谓不复杂。
冲矢昴,经常出现在柯南身边的男人,因为柯南很明确表露出「我不希望一二三太关注他」的态度,鹿岛一二三一直当他不存在。
他也一直当鹿岛一二三不存在,除了极少次数的碰面外,他们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冲矢昴单腿蹲在沙发前,微微擡头:“不过我现在大概清楚,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柯南了。聪明、善良、想要保护你,是吧?”
“别把他卷进来。”鹿岛一二三收起了拿到手的指纹,敛下眼,「友好」地提醒他,“冲矢先生,如果我发现你在利用柯南,说真的,事情会变得很难堪。”
“你好像小看了那男孩。”
“和那没关系。”
冲矢昴耸耸肩:“我还挺喜欢和他合作的。”
谈到「合作」,鹿岛一二三抖了抖,掀开眼皮,瞳孔颤抖:“你……你还强吻小男孩?”
冲矢昴:“……”
冲矢昴:“你别说话,我在感叹弱智的脑回路。”
SB恨不得当场就是两巴掌,把这个一提到柯南就百分百纯弱智的终端扇醒!
鹿岛一二三清醒了,无事发生般问:“虹膜怎么办?”
冲矢昴似乎还沉浸在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里,无法忘怀。
SB阴测测的:【反正冲矢昴总是眯着眼,眼珠子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半晌后,冲矢昴才开口:“浴室有副隐形眼镜,工藤有希子和阿笠博士友情提供的,虹膜验证够用了。”
听到那两个名字,鹿岛一二三直接从沙发上跪坐起来,逼近:“你到底在私底下和柯南干过多少危险的事?”
这家伙在变成「冲矢昴」后,简直像是连性格也变了,完全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压迫,耐心又温和地捧着凑到跟前的脸,把他往沙发上轻轻回推。
“琴酒把你搞到无路可走,这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你觉得那男孩不会为你做点什么吗?”
“不用柯南他……”
“特奥多罗想让你离开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他把人推回沙发,手却没撤,指尖在鹿岛一二三耳畔打着转,“琴酒以前帮你把特奥多罗送走,现在他还会「帮」你什么?帮你回到组织吧。”
“我不需要他帮我什么。”
“因为现在帮你的人是我。”
见了鬼了。鹿岛一二三真的见了鬼了。
怎么这个人换张皮,性格也突然变异,直接从放浪形骸FBI突变成这副鬼样子!
太虚伪了!
【123,求你了,换个表情。「你他妈还不如直接强吻我」,这种抗议的精神我能领会,但他是真的做的出来的啊!!!】
SB绝望了。
鹿岛一二三骂道:【你嘴巴放干紧点,SB。从概念上来说,之前那个叫互相强吻,我没有居于下风!】
SB:【……】
那他妈不就是接吻了吗!
它更绝望了。
好消息:终端情绪逐步稳定,没有像之前那样,跟个随时爆炸的火药一样一触即发。
坏消息:他好像开启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大门,这扇门,SB合不上!
没继续搭理在那儿痛苦难挨的SB,鹿岛一二三冷酷说:“手放下去,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把手指都给你咬断。”
“那你咬?”
他真咬了。
整根大拇指都被卷进嘴里,牙齿抵在虎口,完全没有收着力,嵌入皮肉里。
冲矢昴用剩下四根手指擡起他下颌,一向眯起的眼睁开道缝,冷峻的绿冒了头。
“你怎么总是做出些令人火大的事呢?”
鹿岛一二三松口,缩进沙发,冷笑:“你刚才是想掐我脖子吧。”
“可能不止脖子。”
鹿岛一二三:“……”
他换了个说法:“你刚才是想和我打架吧。”
冲矢昴叹了口气,打量着被咬出的牙印,环着大拇指一圈,像是戒指。
“就这么不想和FBI聊琴酒么?你应该清楚,他是你会被组织束缚的唯一原因。放弃他的话,就没人能强求你做任何事了。”
“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呢,检察官先生,别说得好像在为我着想一样。”鹿岛一二三更抗拒了,“你到底是什么恶趣味,非得看我背叛全世界才会心满意足?”
冲矢昴笑:“你不一直是这么对待所有人的吗?”
【他好记仇。】SB提醒道,【他绝对还记着你当初把他捆酒店的事,123,拿到东西后咱们找地方躲躲吧,总是被找上门,美好的养老生活都被玷污了!】
【这样倒是正常了点。】鹿岛一二三却这么说。
赤井秀一是挺记仇的,但那不是重点。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琴酒的事,包括他们两个是怎么做到搞死卖家的,包括他们是怎么说服了组织。
那些东西才会触及组织运作的根本,「那位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又是靠什么来评估行动的价值。
那是比鹿岛一二三挑着说的情报更有意义的内容。
要说的话,他们两个其实都在干同样的事情。
赤井秀一想要的是绝对关键的东西,和无从追查的阿尔加贝诺不同,是能够被如今的他抓在手里的线索。
而为了琴酒的安全,鹿岛一二三甚至会把最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往抛出来,堵住他追问的嘴。
他们心知肚明,并都退了一步。
这才是鹿岛一二三相处了这么久的,熟悉的那个赤井秀一。
“这样还能走神,你也是厉害。”
鹿岛一二三的手腕被挑着微动,那是腕表传来的力道,冲矢昴勾着宽出一圈的表带,拽了拽。
【他给你像手铐的腕表,你送他像戒指的咬痕。你俩还真挺艺术……】
听了SB的话,鹿岛一二三盯着冲矢昴的手,半天没动静。
“你应该会想明白的,等你和琴酒见了面。”他说,“你自己描述得也很清楚了,琴酒只希望你当那个走投无路的人造人,可看你对柯南的关怀程度……他的言行难道不会令你恼火吗?”
「你不是人,一二三,忘了这一点的话,你会比特奥多罗死得更快。」琴酒是这样说过的。
这不难理解,不如说,当鹿岛一二三真的望琴酒所希望的反方向走的时候,他才真的清楚了「黑泽阵」那罕见到快要灭绝的体贴。
你得做到你说的,最好是不要内疚,看到有人因你而死也不要触动,不要做对自己没好处的蠢事。
归根结底,你得活下去。
可柯南完全不这么觉得,他无数次身体力行地想要告诉鹿岛一二三,乌默它废墟中降临的新星啊,你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只要你愿意。
对于数字生命,这就是两个极端。
“赤井秀一。”鹿岛一二三没有做作喊他「冲矢先生」,裸|露地问,“你希望我是走投无路的人造人,还是想通了配合你的「人类」?”
冲矢昴的笑意渐渐消散。
鹿岛一二三听着他们的呼吸声,数着心跳,在念到一百二十三的时候又喊了他的名字。
“Akai——”
“有点好笑。”冲矢昴说,“我熟知的是虚假至极的「宫村秋彰」,我追捕的是恶贯满盈的「Hine」,现在「鹿岛一二三」来问我这个?”
这是个这么难回答的问题吗?鹿岛一二三靠着沙发背,垂着头看「手铐」和「戒指」。
他突兀想起琴酒也说过。
「你找不到其他能回去的地方,如果你觉得你找到了,那只会是错觉。」
这狗日的也太会预言了。
“——这是冲矢昴的回答。”
什么?
鹿岛一二三擡起头,男人还半跪在那里,笑得看不见眼底。
“等你去见他,等我是「赤井秀一」,你再拿这个问题来问我。”
“你会给我一枪?还是真的给我套个手铐塞进监狱捡肥皂?”
“你怎么不再加上「让你采集生物信息」这个可能。”
“Fu*k you, Akai.”鹿岛一二三笑出声,“你小子是真的是很会骗人感情的纯纯渣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