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斤雪梨……
这样的行为要是放之前没失忆的时候,宴寻高低得觉得楚停云在故意嘲讽恶心自己。
因为从他的视角来看,就是这人先发疯一言不合地砸了他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又故意买两百斤根本吃不完的来堵他的嘴。
就像是说——
你不是很喜欢吃吗?来!吃死你!
但现在宴寻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至少不是带有恶意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
“……楚停云,你这算是喂猪吗?”
“不是。”
男人抿了抿唇,似乎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
“算赔你当时在医院那个没能吃到的,最甜的梨。”
楚停云的脑子当然没问题,当然知道正常人吃不了这么多,也不是故意要让宴寻把梨吃到伤。
只是他觉得既然这是弥补和赔偿,那么补偿的部分就得远远超过损失,才叫补偿。
两百多个雪梨,总有一个是最甜的。
至少总会有一个和之前他丢掉宴寻手里那个一样甜。
“就算吃不完也没关系,你不想吃了,我到时候再叫人都拿走送出去就好了。”
“……”
宴寻一时怔住。
他都忘了医院关于雪梨的事了。
当时宴寻说那些话只是想看看如果自己能心平气和一点,楚停云面对他们两人的喜好分歧会怎么做。
原本以为扶起垃圾桶,打扫地面,然后再还一个梨回来就是楚停云的答案。
结果现在来看,这才是。
宴寻仔细回头想了想,发现楚停云每做一件错事,就马上想办法补一件。
就是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没补好,有的还补错了,生生把针戳在了自己手上,又或者扎在了宴寻心上。
“……好吧。”
宴寻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楚停云道歉补偿的方式实在出奇。
他看着堆在厨房里小山似的雪梨,觉得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
可最终现实问题还是存在的,比如这两百斤的梨要怎么解决。
最终宴寻用楚停云的手机联系客服改地址,把剩下的一百斤订单送到楚停云公司去,分给员工。
然后又下单,让快递小哥给父母送了二十斤过去,让他们吃,吃不完就分分同事邻居。
但剩下的八十斤着实太多,后来宴寻又给顾山青的公司送了六十斤过去。
楚停云就很诧异:“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原本有点。”
宴寻又话锋一转,说,
“可他不是你很好的朋友吗?既然你说你们俩没什么,只是朋友,那以后他也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下次有空,我们请他来家里一起吃顿饭吧。”
楚停云:“……”
他愣了几秒,低声说了句“好”。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晚上宴寻把手表摘下来充电,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检查的时候就发现里面的定位软件已经被删掉了。
……原来这样简单就删了。
宴寻拿着手表,一时间有点恍惚。
而此刻另一边,悄悄删掉定位软件的人正拉着顾山青私下谈话。顾总还以为金主爸爸又有什么指示,结果一听好家伙!
“我靠!天地良心,老子是直男!”
“楚停云你是有一张好脸,也有几个臭钱,但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你吗?!”
“我顾山青喜欢的是有胸有屁股的大美女好吗?”
楚停云冷哼一声:“我没有吗?”
顾山青:“……”
重点是胸和屁股吗?
重点是大美女啊!!!
“滚滚滚!”
顾总暴躁极了,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就是楚停云顶着金主爸爸的光环也没用!
这家伙怎么能自恋到这种地步?!
不过思来想去,顾山青还是谨慎地给宴寻打了个电话,足足解释了两个小时,甚至对天发誓——
“此生若弯,我顾山青一辈子被男人压在身下不得翻身!”
宴寻:“……”
何至于此。
不过事情因他而起,还是有点愧疚,便好声好气跟顾山青解释说只是开玩笑,好在顾总也没有很生气,他就是看不惯楚停云那么自恋罢了。
言归正传,顾山青还有别的事情要问:
“对了宴寻,叶教授真是你爸爸吗?”
“嗯对,所以上次见面他可能主要是为了我……”
“没事没事!”
顾山青恍然大悟,但也不生气,毕竟都能理解,而且当时叶教授也并不敷衍,现在他们也有在继续谈合作。
除此之外,顾总还有个问题:
“不过宴寻,你怎么突然给我送那么多梨过来?”
“楚停云买的,买了不少,还挺好吃的,就想着给你送点。”
宴寻没说吃不完才送。
“楚停云买的?!!”
顾山青很震惊,
“他不是最讨厌那个了吗?”
“?”
宴寻觉得实在奇怪,
“他一直都讨厌吃梨吗?”
“哦,那倒也没有。”
顾山青想了想,说,
“他以前好像是挺爱吃雪梨的,不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讨厌了,每次看见都跟应激似的。”
有一次楚停云去星痕找顾山青聊项目。秘书给准备的下午茶果盘里面有雪梨,当时他就很恼火地直接把东西都扔了。
顾山青也觉得楚停云神经,不过金主爸爸嘛,有点奇怪的小脾气他也能包容。也没多说什么,就叮嘱秘书以后公司采购水果不要买梨。
如此一来,永绝后患。
宴寻听得皱眉:“大概是什么时候不喜欢的?”
顾山青回忆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当初你俩从俄罗斯旅游回国的时候吧。”
“……”
回国的时候?
宴寻沉思许久仍没想通,而他现在又维持着失忆人设也不能直接问。
于是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因为今天他要带楚停云回父母家吃饭。
楚总对此很重视,选了一个小时的衣服。宴寻已经习惯楚停云的精致了,就在衣帽间陪着他挑。
出门的时候是九点,十点到的地方。
他们两个一路上楼,司机跟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不过宴寻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小姑娘。
“又见面啦,小哥哥~”
叶乐葵笑嘻嘻地喊他,
“哦不对,现在应该喊澄意哥哥。”
叶存山提前跟他们说过,今天聚餐堂妹叶乐葵会来。那时候宴寻才总算知道为什么在驾校时小姑娘对自己那么热情。
原来没什么别的想法,就觉得可能是亲戚。
宴寻觉得自己已婚人士的自觉有点过高了。这时旁边的楚停云用胳膊顶了顶他,靠过来低声调侃了一句:
“澄意哥哥?”
宴寻:“……”
他撇过头,抓着楚停云的手臂让这人站好。不要总是随时随地往他身上靠。
乐葵这次终于加上了宴寻的微信,也加上了楚停云的微信。
她小心翼翼问:“停云哥,你介意我叫你嫂子吗?”
“唔,不介意。”
楚总都为爱当受了,还介意一个称呼做什么?何况他平时对宴寻也小老公小老公地喊。
所以不仅不介意,这位大方的漂亮男嫂子还给妹妹包了个五位数的超级大红包!
小葵要幸福死了!!!
楚总并不知道自己随手一个小红包就刷爆了妹妹的好感度,以至于对方吃饭的时候都总时不时盯着自己笑。
“停云哥,你可真好看。”
妹妹这话单纯是赞美,楚停云就笑眯眯地应,
“谢谢。”
结果没想到小葵下一句就是——
“怪不得哥哥要找你当老婆。他幼儿园的时候就立志要找个最好看的结婚呢。”
此话一出,宴寻差点没拿住筷子,直接呛到。
“咳咳咳……!!!”
楚停云一愣,回头诧异地看向宴寻。这时候对方已经迅速喝了几口饮料平复下来了。
他故作镇定:
“嗯,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
此时此刻,宴寻从未如此庆幸自己还维持着失忆人设。结果下一秒,亲妈就掏出了手机:
“哎,忘了没事,我记得当时还录了视频。”
DV录的,后来传到了手机里。
楚停云立刻来了兴趣要看,宴寻当时就很慌,赶紧去拉她的手,
“妈,你别……”
话音一落,屋里忽然安静。
谢逢君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因为从见到宴寻,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再到现在,儿子的态度虽然转好,但始终不像父母这般激动亲近。
她以为还要用很长时间才能修复十几年离别的陌生。
不过沉默又煽情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楚停云这时也来拉谢逢君的手,有点迫不及待了。
“妈,没事儿,快拿出来帮我们澄意回忆回忆。”
宴寻:“……”
所以最终还是当众处刑了,楚停云看完之后甚至专门拷了一份到自己的手机里。
宴寻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喊妈妈顺利改口,后面喊爸爸也变得容易起来。
饭桌上,父母给楚停云拿了红包,说是补上之前的见面礼。
一万零一块。
对楚总而言当然是小钱,但万里挑一的寓意却很好。
除此之外,父母还给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这两天就可以去办过户,写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房子是宴寻还小的时候叶存山夫妻倾尽存款买的,当时就想着以后方便孩子上学。如今十几年过去,首都房价飞涨,当初单价四千买的房子,现在涨到了八万一平。
结婚是大事,作为宴寻的父母,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
“小楚,这房子当作是宴宴的聘礼也好,嫁妆也好,都行。以后就是你们两个人的房子了。”
谢逢君很会拿捏说话的尺寸和角度,没几句话就让原本犹豫的宴寻点头答应收下。
楚停云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爸爸妈妈,不免想起当初林母逼着大学还没毕业的宴寻拼命给他们赚钱,后来为了三百万拆迁款,在大庭广众之下歇斯底里地辱骂宴寻,还打了他一巴掌……
现在想想都很窝火,但宴寻刻意隐瞒了这些,所以楚停云也没跟谢逢君他们说。
吃过饭之后,乐葵就回了学校上课。
等到小姑娘离开,叶教授才说起了关于之前花盆坠落的事。
“我找了专门的实验室复刻了当天的风力和同样外观重量的花盆进行测试,多次实验结果显示以当时的自然条件,花盆并不会被风吹下来。因为风向不对,风力可能也不够。”
“——所以是人为的?!”
楚停云反应很快,而这句话之后,他的脸色也陡然阴沉了下去。
“就实验结果而言,人为的可能性非常大。”
叶存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继续道,
“所以我今天早上已经跟警局那边提交了专业报告,请求他们重新调查。现在那家鉴定机构的负责人已经被带到警局问话了,可能过不久警察也会来联系你们。”
“我问过律师,他说因为受害人只是皮肤划伤,不算是严重后果。所以现在就有两个方向,如果是花盆坠落是人为但非主观故意,可能最后就只是按照治安管理法处罚。”
“如果是人为且主观故意,还有提前计划,那么就涉嫌故意伤害或者故意杀人。总之现在最好就是排查人际关系网,寻找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为警察那边侦察提供多一点的线索。”
本来叶存山是想自己帮儿子解决这件事,但现在看来可能还是得让宴寻出面。
“……”
一时间,宴寻和楚停云都没说话。
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他们几乎是同时想到了同一个人。但如果一说,就得涉及的事情就太多了。
宴寻犹豫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楚停云开了口,他大概说了一下自己跟陈家的纠葛恩怨,于公于私都有不少,所以对方可能怀恨在心。
宴寻也跟着说:
“爸,我跟他们也有不少过节。不过别担心,我们先自己处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找你们。”
如果车祸和花盆的事都是陈腾霄那些人做的,那对方绝对心狠手辣,宴寻不想把父母牵扯进来出什么意外。
下午果然有警察打电话来询问,还请宴寻去一趟做笔录。楚停云也跟着去。
从警局回家之后,楚停云在书房待到了凌晨两点,第二天也没在家办公,一大早直接去了公司。
苏窈被从A市紧急调了回来。她脸上的黑眼圈很明显,但表情却很严肃。办公室里还站着三四个人,都是这些年楚停云攒下的心腹。
“楚总,最近外网有一组照片很火,其中有个主角姓陈。”
方特助把打印出来的照片和查到的部分资料递了过来,
“不少陈家的对头公司几天前都收到了匿名邮件,应该是有人故意做的。现在已经在网上开始发酵了,不过陈家那边也在找人压。”
楚停云翻开看了看,皱起眉,似乎觉得有点恶心,
“另一个人是谁?”
“——兴发银行行长的儿子。”
苏窈又把另一份资料递过来,
“贺家的信托公司跟这家银行合作很密切,去年设立了单一信托计划,兴发银行就通过这个理财产品给了钱。从时间上看,贺家给鸿远注资的钱应该是从银行里套的,走的表外。”
陈家的鸿远地产不是被举报后才突然有了危机的,自从前两年国家收紧政策之后,他们就已经在苦苦支撑了。
楚总嫌恶地把照片丢到一边,
“不够火,给他们再多加点柴。”
他翻看着苏窈给的资料,沉思了一下,问,
“立刻查一下刘兴昌现在负责跟鸿远的那几个项目,按照公司规定所有环节都收紧一些。”
换言之就是全部卡了!
“另外,我记得我们集团里也有几个老董事跟他们关系不错?前几年还特价买了好几套别墅是吧?”
苏窈几乎是立刻知道他想做什么,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楚总,可是江董那边……”
楚停云抬头看了她一眼,苏窈就不说话了。
……行吧。
也不知道陈家又做了什么把他惹到了,上次是顶着董事会的压力撤资。可那最多算是自损八百的落井下石。
可这次不一样,楚停云就是直接要搞自家董事了。
江陈两家从江晟海跟陈婉清结婚就已经有了合作,而且持续了二十多年,双方关系不说密不可分,但真要断也相当于自砍一臂。
楚停云此举的目的很明确,先把自己这边的脏东西挖出来献祭,再借此把陈家踩死。
可一旦这么搞,江氏集团自己也会损失惨重。那么江晟海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苏窈担心自家老板这一票干完,总裁位置就没了。毕竟现在所谓的楚总看似光鲜亮丽,但他手里的股份却不多。
整个江氏集团的控制权都握在江晟海手里。
不过苏窈显然没办法改变楚停云的想法,只能执行。
接下来两周,鸿远地产大公子跟兴发银行行长独子的艳照就传遍全网。只不过这件事受到影响最大的是贺家的信托公司,股票跌了不说,还招来了审计部门。
接着,江氏集团内部的两位董事突然被爆出挪用巨额公司财产,受贿出卖公司机密。陈家内部更是天翻地覆,一团乱麻。因为贺家出事,刚投进来的大批资金也接连冻结。
陈婉清急得连夜回了娘家。而陈腾霄直接被陈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被狠狠打了两个巴掌。
“你玩男人我不管,偏偏还被人拍了这种照片!”
“……”
陈腾霄没想到他已经处理了李戎,对方竟然还有后手。
“爸!这一定,一定是有人故意搞我们!”
事情一出他就立刻找人压下去,结果越压越火,明显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闭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还用你说?!”
陈父气得都快得心脏病了。
但万万没想到,这时候小儿子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哥!不好了……”
结果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父亲也在,当即就闭了嘴,小心翼翼看陈腾霄的脸色。
陈父一拍桌子,气得眼睛都充血。
“还有什么不好的!说!”
“就是……就是……”
陈桧支支吾吾的,眼看老爸要动手,只能眼睛一闭,
“之前哥不是让我给那谁一个警告嘛,结果……结果张幸州那家伙事情没做好,警察那边现在就直接立案了,还把他拘留了……”
啪——
陈腾霄直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蠢货!”
陈父显然不知道这件事,表情骤变,
“什么警告,什么立案?”
但旁边一直围观的陈婉清显然更加着急惊愕,直接一把抓住陈桧,质问道:
“张幸州?!你们让张幸州做了什么?!”
——张幸州是那家鉴定机构的负责人。
陈桧哆哆嗦嗦大概解释了一番,话一说完却见父亲脸色一变,呵斥他们两个人出去。
“大哥……大哥怎么办?!”
陈婉清已经慌了神,又哭又闹,
“你说你们要对楚停云动手也不是不行,为什么偏偏要让那个人去?!万一楚停云起了疑心……”
“万一江晟海……他不会发现什么吧?”
她慌得走来走去,穿着高跟鞋还崴了一脚,痛叫着哭起来。
“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陈父被她哭得心烦,厉声喝斥:
“好了别哭了!”
不过他显然也很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危险性,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现在先回家,稳住江晟海,我刚给他打了电话,张董和李董的事情显然不是外人做的,你让他查查他的那个姓楚的儿子,好好管教!”
江晟海本质上是个很冷漠的商人,所以当初陈家落水,他就想要独善其身,宁愿拉了贺家来,也不愿自己去趟浑水。
但现在楚停云把矛头指向了江家,指向了他的根本利益,那么江晟海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但陈婉清这时候显然更关心别的——
“那大哥……张幸州他……”
“让腾霄去处理,反正楚停云也没受伤,那个姓宴的也就划了条口子,找律师想想办法,很快就能把人捞出来。”
陈父缓和了语气,把女人从地上扶起来,忍着不耐安抚她:
“妹妹你镇定点,别让江晟海看出什么来。他已经跟小珩做过亲子鉴定了,结果就是亲父子,又过去了那么多年,不会有什么事的。”
“……好,好。”
见大哥这么说,陈婉清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但她还是忍不住害怕,怕得发抖。
“可万一,万一江晟海发现小珩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万一他发现当初做亲子鉴定的时候我们掉换了样本,用的是楚停云的头发……”
“——没有万一!!”
陈父陡然黑了脸,几乎是凶狠地警告她,
“听懂了吗陈婉清,没有万一!”
“……”
陈婉清太畏惧他了,一下子脸色惨白,只能哆嗦着点头。
然而此时此刻屋内的兄妹俩并不知道——
江宇珩就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