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芊忆捂住脸怔怔地看向他，那副样子看得乌遥心底发毛。
他扬起手刚想再扇他一下，一旁密密麻麻的藤蔓突然颤动起来。
在坑边呆立许久的狼群齐齐仰头嚎叫，和平日的叫声相比，多出一丝不察觉的悲伤。
“我想保护更多的人，我想结束噩梦时代，我想看见和平安宁的世界。”
白狼双眼失去神采，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着男尸后退。
“我已经等到想等的人，我实现了所有的愿望。我该去兑现承诺，将自己的一切献给欲望之森。”
“为了，人类的未……”
乌遥一巴掌抽过去，乌芊忆脑袋转到一边，嘴角流出鲜血。
系统看得脸疼，【傻狗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是被世人会或者寂静森控制了，但逻辑上说不通。’
乌遥眼神格外冰冷。
系统跟他搭档这么多年，头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副表情。
【你好生气啊。】
能不生气么？
前两个世界只是折腾傻狗的意志和身体，到了‘万物生’，他们连他的灵魂都不想放过。
无论哪家公司的员工，都不过是生活在某一颗星球上的普通人。
就算科技已经发达到可以让员工在小世界中随意行走，他们也没有从人变成神。
工作期间，临时躯体是员工的第一道保障。能将员工紧急拉回空间的系统搭档，是第二道保障。
傻狗是被黑心统绑走打黑工的，哪有系统会专门救他。
员工是会死的。
一旦灵魂在任务中遭受重创，狗男人就真的死了。
就和爸妈一样，下葬的时候都只能埋几件贴身的衣服！
乌遥手掌悬在半空，吓得不停发抖。
乌芊忆没价值了，黑心统要杀了他。就在‘万物生’的世界，利用他的善良让他主动走向死亡。
他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还完父母欠的债。
摆脱疯子反派和奴役他的系统，有了稳定正常的工作，交到值得信任的朋友。省吃俭用买了戒指，准备事情结束后和爱人结婚。
为什么每次生活刚刚好转，就有人要把他的伤口撕开？
他只要得到一点好东西，就有人千方百计想把它抢走！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不够努力，还是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可乌芊忆呢？
他那么正直怎么还要遭受这些，这公平么？
【遥遥？喂靓仔！小老弟醒醒！】
【深呼吸冷静，这种时候你不要应激啊，再不拦着你老攻就真没命了！】
乌遥猛地回过神，皱眉捂住头，‘嘶，我头好疼。’
【正常正常，人遭受重创都这样。】
‘我怎么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
系统把锤子藏在身后，心虚地干笑两声。
【怎么会呢，脑袋的事不重要，快去管管你男人。】
乌遥抬头看去，只感觉头更疼了。
短短一分钟的工夫，乌芊忆已经退到男尸身边。
一条藤蔓缓缓从尸体手腕的纹身处钻出，攀爬上狼人的后背。
目标明确，直奔大脑。
接触过藤蔓的野狼多少也受了些影响，正一个个往坑里跳。
尚能保持理智的狼同伴，正拖拽着它们的尾巴试图阻拦。
乌遥扫了一眼。
这群狼的力气不算小，它们都拽不动失神的野狼。自己和狼人体型差距那么大，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乌遥抄起猎.枪对准男尸。
接连不断的枪声在林中响起，尸体被打得血肉模糊，藤蔓却不受任何影响。
乌遥调转枪口，藤蔓被炸的断开又瞬间愈合。
子弹、火焰、匕首，他把能用的都用上了，植物依旧生生不息。
它行动受限攻击性不强，但掌控着寂静森里所有的怪物。
怪不得世人会会给0号检查点取名为起源之屋。
乌芊忆还直直地盯着他，空洞的蓝眸中带着难以察觉的不舍。
乌遥捕捉到了这细微的眼神，果断抽出匕首对准自己。
狼人的力量足够强大，只要他肯配合，他们一定不会有事。
“千亿，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每数一个数我就给自己一刀，数到1我就会你面前自杀。”
乌遥解开棉衣扣子，露出单薄的内衬，“10！”
话音未落，他一刀刺进肩膀。
乌芊忆猛然睁大眼睛，他张张嘴无声地喊了一句小遥。
“9！”
“8！”
乌遥数得很快，匕首一下下刺进他的身体。
天气过于寒冷，雪花落在乌遥身上，冻得他不住打颤。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上衣，乌芊忆只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这都是他的错。
他到底在做什么？
察觉到了乌芊忆的动摇，男尸身上的藤蔓破土而出缠绕住他的四肢。
手腕处缓慢生长的藤蔓也开始加快速度，绕到他身前瞄准眉心。
乌遥眼皮狂跳，语速越来越快，“3！”
“2！”
他刚抽出匕首，还没来得及数1，藤蔓便狠狠刺入乌芊忆的头颅。
狼人甩着头，身体剧烈颤抖。
系统吓得尖叫一声，【完了完了！草！】
————
风雪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遥垂头看着满是血污的匕首，耳边全是咚咚的心跳。
他应该去抱住千亿，而不是……
不对，他力量比狼人小太多，拦他纯属浪费时间。
乌遥知道林中墓地里多半埋着‘狼群’的尸体，也猜到这里会有很多藤蔓。
世人会将寂静森选为实验场地，靠着制造恐慌阻止镇民进入森林。
利用死者的头颅制作根须，用人类的欲望造出属于人类的怪物。
作为世人会的造物，藤蔓的欲望无非那么几种，它没理由突然收走乌芊忆的灵魂。
这次的危险来得不合逻辑，有人强行改变了世界走向，给藤蔓增添了一个不合理的新欲望。
看来小狐狸留下的灵魂印记，在方便两人相认的同时也让黑心统起了杀心。
它知道有人在救乌芊忆，准备杀人灭口。
随着藤蔓刺入，白狼缓缓垂下头，不动了。
乌遥脸色瞬间苍白。
他险些没站稳，深吸几口气却还是感觉大脑阵阵眩晕。
‘哥，哥你帮帮我。我报一个世界定位，你帮我强行传送过去。’
系统还没从懵逼中回过神，【不管千亿了么？】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系统终于反应过来，【卧槽？！他要彻底死了？真的假的这么突然！】
乌遥没吭声。
是他太过专心应对‘万物生’，没能提前猜到黑心统会对墓地做手脚。
仔细想想，藤蔓既然能把乌芊忆的灵魂投放到白狼身上，自然也能再把他收回去变成自己的养料。
这里确实是个好机会，是他的错，是他没预料到。
‘我父亲是警察他知道一些门道，当初爸妈为了救我，倾家荡产制作出一个虚假的小世界。他们把黑心统骗过去准备逼它放人，可惜失败了。’
乌遥从没想过父母当初用过的笨办法，如今自己也会用到。
和系统搏命，多么可笑。
‘他们欠的钱我已经还清，我以为我终于……算了，我不会犯他们犯过的错。把我送过去，我去杀了它。’
系统说你爹妈都死那了，我哪敢让你去。而且乌芊忆还能喘气，不要这么悲观。
它说了一堆劝说的话，可平日沉稳冷静的人，此时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之前系统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乌遥很容易应激，但他不承认自己有病。也可能不是嘴硬，是舍不得花钱去治。
乌遥隔着藤蔓靠在乌芊忆怀里，刀尖哆哆嗦嗦地对准脖颈。他刚要动手，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呢喃。
“别，住手，再给我……给我一点时间。”
声音很小，仿佛是乌遥的错觉。
下一秒，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按住他的手腕，让他再也没办法抬起匕首。
“不要伤害自己，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别怕，我很快，很快就好。”
————
不知从何时起，耳边全是自己的声音。
‘我已经实现了所有愿望，可以安心地走了。’
‘我得到了想要的人，我的人生再没任何遗憾，我该遵守承诺将一切献给欲望之森计划。’
‘能用我的死换来和平安宁，是一种荣幸，我很开心。’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
怪物肆虐后的城市，盖着白布摆满操场的尸体，被怪物撕成碎片的军人。
四周传来激烈的枪响，仿佛他就身处战场。
没过多久枪声就停了，嘈杂的世界里多出一道透着冷意的男声。
乌芊忆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男人的样子，只看见白色的衬衫一点点变得猩红。
他想阻拦，却说不出话。
额头传来刺痛，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灵魂里。
脑海中的声音骤然变大，乌芊忆的意识更加混乱。
他要离开，他要为世人会献出一切，放弃挣扎然后死在这。
这是他的荣幸。
想给暗恋的人出头，自以为抓住把柄就能跟它斗，是他不自量力主动送死。
他该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他该死。
直到微不可查的抽泣声闯入他的世界，乌芊忆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乌遥以为他没救了，打算在他怀里自杀。
这怎么可以？
他找到了小遥最想要的东西，一直没机会给他。
他暗恋许久的人怎么能因他而死？
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不够强大，也不够聪明。
杂乱的念头突然出现又快速消失，乌芊忆已经记不清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了。
他只记得他想活下去。
————
乌芊忆挣扎着抬起狼爪，抓住钻入眉心的藤蔓用力向外拉扯，其他藤蔓立刻缠住手臂阻止他自救。
乌遥神色一凌，跑回去捡起猎.枪对着藤蔓射击。
藤蔓愈合速度很快，但乌芊忆欲望激发的能力就是‘高速’
摆脱束缚的瞬间，白狼怒吼一声，猛然将藤蔓拔了出来。
灵魂传来一阵剧痛，伤口处鲜血飞溅。
乌遥刚清空他身上的藤蔓，就感觉一阵风刮过。
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人送出深坑，轻轻放到几米远的地方。
墓地里不断传出哀嚎，野狼被人一只只扔出深坑，晕头转向地砸在雪地上。
乌遥抬脚挡住一只翻滚的野狼，免得它撞到后面的石头。
乌芊忆一跃而起，砰的一声落到他面前。没理会自己流血的脑门，急切地检查起乌遥的伤势。
“你真的捅了自己9刀？你到底在做什么！”
狗男人从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乌遥推推眼镜没回答。
确定藤蔓没再追上来，乌芊忆长出口气，想把他带回狼窝处理伤口。
乌遥避开他的狼爪，“我有分寸，都是轻伤只是看着吓人，随便找个时间就能处理好。倒是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乌芊忆不赞同地皱着眉，想了想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脸疼，脑袋也疼。你帮我揉揉我不舒服。你的身体也很重要，就算能复活也不要不当回事。一会把衣服脱了，我给你舔舔。”
乌遥让他不要乱说话。
乌芊忆一脸严肃地让他不要硬撑。
在墓地浪费了太多时间，回到狼窝时天已经黑了。
安排好守夜的狼，乌芊忆晃晃眩晕的脑袋小跑回山洞。把正在换衣服的乌遥按在地上，仔细舔舐起他身上的伤口。
他指指自己眉心，让乌遥也帮他舔。
乌遥张开嘴，吃了一嘴毛。
他一边吐毛，一边看着胸前动来动去的脑袋，忽然有些呼吸困难。
正在庆祝的系统，懵逼地放下彩带，【你怎么了？】
乌遥揉揉泛红的眼睛，重新恢复平静。
‘哥，定位我跟你说的虚假世界。’
这件事不可能善了，下个世界就是死期。
他们运气不好等不到黎明，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